第47章 一回到房中,曲氏便喚來了崔婆子

,面色難掩激動的道。

說不定就是崔氏所意外服用的那一種!

相比之下,江櫻便顯得淡定的多了,正一臉認真地分析着:“若真如你所說,那既然錦雲街上大多數百姓都未染上此病,那想來這藥材……肯定為大多數人所食用。如此說來,倒也不一定就是藥材之類吧?”

許多食材也有着少許藥用價值的。

且萬物相生相克的原理是錯不了的。

“但一定是錦雲街獨有的特産……”江櫻的分析又進了一步。

還處于發現了線索而激動不已的情緒中的方昕遠。聽罷江櫻這些話,已是錯愕的說不出話來。

合着他還沒過那股激動勁兒,她就已經……将此事給捋順理清了?

方少年覺得在這件事情當中。自己似乎沒能出上什麽風頭……

江櫻還是繼續深想着。

短短時間裏,便将錦雲街上的特産美食前前後後都順了一遍——

作為一位博大精深的吃貨,江櫻的價值在此刻得以完美體現。

可問題卻是……

“好似錦雲街上的特産……別的地兒也有吧?”方昕遠在一旁提醒道。

咿,好像暴露了自己也是吃貨的事實?

“誰說的——”江櫻皺眉道:“錦雲胡同旁的麥芽糖、還有北橋頭的烤地瓜,可是別的街上都找不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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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昕遠默了一默。

這話是沒錯。

“可是……你當真覺着麥芽糖和烤地瓜,可以克制奇毒嗎?”

“這兩處的麥芽糖和烤地瓜。都加了不少祖傳的配料……說不準其中就有那一種湊巧撞上了呢?”江櫻說罷便站起了身,道:“不試試怎麽會知道?”

方昕遠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跟着她站了起來。

作為一名專業的大夫。他為什麽要去相信這種話……

☆、160:病倒

“有的!今早阿芙和阿宇還去買了呢,我在後院兒都聞到那香味兒了,錯不了!?”江櫻邊往外走邊道。

雖說現如今瘟疫橫行,出來做生意的人不多,但卻還是有的。

方昕遠聞言嘴角一抽。

她真的是去找線索,而不是去吃東西的嗎!

而且,烤地瓜什麽的,真的有可能制毒嗎?

……

昏曉時分。

江櫻和方昕遠撐着圓滾滾的大肚子回到了一江春。

跑了大半天,除了收獲了一肚子的食物,其餘的……一無所獲。

方昕遠打了個嗝,有些喪氣地說道:“白白跑了大半天,該吃的吃了,不該吃的也吃了,一點有用的線索都沒有找到……”

起初他真的是去調查有無可與那奇毒相克的材料的?

但最後就……

不知不覺間,竟然是将錦雲街上所有出來做生意的小攤小店都吃了個遍……

可這不能怪他啊!

如果不是她找的東西都那麽好吃的話,他又怎麽會跟着吃了那麽多?

在這件事情上,方少年不打算承擔任何責任。

好在江櫻并未打算推卸責任,她覺得這事兒的确怪她。

本是沒有出去大吃的打算的……

可許多事情,一旦到了那個關頭,便身不由己了。

“改日再查,我先回去了——”方昕遠覺得自己撐到了。眼下該做的事情是回去歇着。

江櫻點頭表示贊同,便在一江春門前同方昕遠分道揚镳了。

約莫是聽到了動靜,二樓上的樊氏自房間走了出來,在二樓圍欄處喊了一句:“阿櫻回來了——”

江櫻仰着頭沖樊氏笑了笑點頭。

“莊大姐回來沒瞧見你,問我你去了哪兒。我也不曉得,只道你同晉起那孩子一道兒出去了。”樊氏說到這兒掩嘴笑了。?

江櫻聽罷也讪讪地笑了,卻也沒有去解釋什麽。

想來該是樊氏見晉起今日來找過她,便誤以為她是同晉起一道兒出去了。

但能同晉起沾上些誤會,江櫻倒也覺着……挺不錯的。

沒錯,這貨已經無藥可救到了開始享受自欺欺人的程度了。

樊氏也未再去調侃。只笑着提醒江櫻:“莊大姐找你像是有些事情,現應該在後院兒呢,你先去瞧瞧吧,等過會兒咱們就做晚飯了。”

江櫻笑着點了頭,便穿過了前堂。朝後院走去。

想着現在正是做晚飯的時辰,江櫻便先去了廚房,卻未瞧見莊氏。

這才又提步去了莊氏的房間找人。

“奶娘,我回來了——”江櫻見房門虛掩着,擡手虛叩了幾下便信手推開了一扇門,邊走了進去邊道。

卻未聽到莊氏的回應。

難道不在房裏?

還是又出去了?

江櫻疑惑地皺眉來到內室,卻是瞧見了莊氏面朝內正躺在床上,被子只蓋了一半。冷的身子蜷縮成了一團。

江櫻怔了怔,試探地喊了一聲:“奶娘?”

怎麽這個時候就睡覺了?

是幫着春風和春月操持李嬸的喪事累到了吧。

莊氏似乎睡得很沉,并沒有聽到江櫻的話。

江櫻走近。擡手将被子給莊氏蓋好。

低頭的間隙,卻見莊氏的臉色有些異樣——臉色微微有些不正常的燒紅。

江櫻有種不太好的預感,忙地伸手探了探莊氏的額頭。

剛一接觸到手下的皮膚,江櫻便被手心裏滾燙的溫度吓了一跳。

這顯然是……發燒了!

想到奶娘有可能也染上了這種怪病,江櫻臉色巨變。

“奶娘!你醒醒!”江櫻晃着莊氏的肩膀着急的喊道。

莊氏睜開了眼睛,皺着眉頭似乎很不舒服的樣子。但見到江櫻,臉上還是放松了一些。道:“是櫻姐兒啊……這是去哪兒了?大半天也沒見你回來……”

因為發燒的緣故,莊氏的聲音不複半點平日裏的粗曠響亮。虛弱的不行。

江櫻心底一陣恐懼,根本顧不得去回答莊氏的問題,只道:“奶娘你先躺着,我這就去給你找大夫!”

莊氏想要再開口,江櫻卻已經飛快地跑了出去。

江櫻飛也似地跑出了一江春,直奔了街道對面的方家藥行。

“方昕遠!”江櫻一跑進藥行中,便焦急地喊道。

藥行中的邱掌櫃正在櫃臺後看賬簿,聽到動靜忙地擡起了頭,有些昏花的視線中便忽然冒出了一個小姑娘的匆忙的身影——

這小姑娘他認得。

不是對面飯館兒裏的小掌櫃嗎?

且聽阿福說,這小姑娘之前也是連城人,且還對少爺……死纏爛打過——

但據說現如今不是死心了嗎?

“這位姑娘,你這是——”邱掌櫃連忙從櫃臺後走了出來。

“我找方少爺,他可在藥行中!?”江櫻忙看向面前頭發花白的老人問道。

邱掌櫃略顯猶豫地點了點頭,“在……”

“可否請他出來,我有急事找他!”江櫻急的已經冒了汗。

邱掌櫃見狀微微皺了眉。

心道這姑娘看起來倒是真的像是有急事,可少爺……少爺說他吃撐了,心情不好,天塌下來也不要去找他……

邱掌櫃有些躊躇,便問道:“不知姑娘找我家少爺是有何事?可方便同老夫講一講?”

“家中長輩起了高燒,來請方少爺過去看診!”江櫻焦急地解釋道。

“哦……”邱掌櫃了然地點了點頭。

合着是來請少爺看診的。

可是……請少爺看診?這真的不是在逗他嗎!

他家少爺給誰看過診……?

原諒他真的是想不出來——

“既是看診,那不如老夫随姑娘去看一看吧?老夫雖然談不上妙手回春,但好在也略通醫術。城中近來肆虐的怪病,倒也經手了幾例——”邱掌櫃最終還是覺得不要驚動方昕遠為好,反正也不是什麽大事。

聽他說自己會醫術,江櫻毫不猶豫地就點了頭,“那便有勞大夫随我去對面的飯館一趟了!”

邱掌櫃點頭應下。邊道:“那請姑娘稍等片刻,老夫去将藥箱取來。”

江櫻雖是着急的不行,卻也只能點頭等着。

然而邱掌櫃剛一轉身,還未來得及離去,便見方昕遠迎面自內堂走了出來,皺着眉問道:“怎麽了這是?”

邱掌櫃以為這句話是沖着他來的。可一擡頭,卻見方昕遠的目光越過自己落在了自己身後的小姑娘身上。

“我奶娘可能也染上了這種病了……!”江櫻盡可能精簡的回答道。

方昕遠聞言怔了怔,而後忙沖邱掌櫃道:“快給我取藥箱過來!”

什麽……

邱掌櫃呆了片刻,這才連忙去拿藥箱。

直到方昕遠接過藥箱,快速地跟那小姑娘一并消失在了對面飯館大堂後。邱掌櫃猶未回神。

少爺這回突然這麽緊張是為了什麽?

肅州城裏每日新染上此病的人多了去了,怎不見少爺露出過如此神情,還這麽着急忙慌的親自去出診?且還是在吃撐了并且心情不好的情況之下……

邱掌櫃覺得事态有些嚴重。

他很好奇那位姑娘口中的奶娘,究竟是何許人也——

……

方昕遠随着江櫻腳步匆匆地來到了莊氏的卧房。

先前被江櫻搖醒了的莊氏,現如今已經再度昏睡了過去。

方昕遠一改平日裏的懈怠懶散,來到床前将藥箱放下,便細致地為莊氏看起了診。

待他各方面查看了一番過後,江櫻早已急的汗如雨下。一見方昕遠收回了手,便迫不及待地問道:“如何?”

“的确是起了高燒……”方昕遠道。

其實真要論起來,他這句話等同廢話。

畢竟就莊氏這幅模樣。就是不懂醫術的江櫻,也絕對看的出來是發了高燒的。

但就是這麽一句擺明了是廢話的話,落在江櫻耳中,卻仍舊令她覺着猶如五雷轟頂。

如果奶娘真的同李嬸那樣……她真的不敢想……

“這……這怎麽可能呢,我們今日不是也說了嗎,錦雲街這邊定是有同此毒相克制的東西。既是如此,奶娘又怎麽會染上這病?”江櫻望着床上的莊氏。有些手足無措地說道。

“我不是也同你說過了嗎,此毒會根據不同的人産生不同的毒效。且這所謂的與之相克之物,也絕非是可以治愈此毒的,最多是暫時穩住不甚嚴重的病情……”方昕遠說到此處,略微一頓,複才說道:“錦雲街上的百姓,也并非是未染上此病,而是毒性暫時被克制住了而已,總有一天是會發作的,早晚的事情罷了……”

說到此處,朝着躺在床上的莊氏看了過去,推測着說道:“大致是今日莊嬸在桃花鎮幫忙處理喪事之時,接觸到了可促使此毒發作的東西……”

江櫻不可置信地看着方昕遠。

“換而言之,若是無法在毒性發作之前找到解藥,錦雲街上的百姓也會同其它地方的一樣……你和我,亦是不能例外幸免。”

江櫻卻是覺得她現在根本無法去關心、去思考自己的以後會如何。

她現在全部的心思都在奶娘身上,她也只知道她不想讓莊氏死——L

☆、161:喪事

----------謝謝熱戀^^的平安符打賞---------

江櫻看着安安靜靜的躺在那裏,臉上不見半點平日裏的精神奕奕的莊氏,一顆心仿佛是被人攥在了手心裏,越收越緊。

方昕遠随着她的目光看去,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

這件事情似乎在逐漸變得明朗。

然而,卻也越來越複雜了……

江櫻就這麽看着莊氏,良久才開了口,聲音已經恢複了大半平靜,轉頭看向方昕遠,問道:“是不是只要找到能暫時克制住此毒的藥材,奶娘就能有救了?”

“也只是能拖延些時日而已……”方昕遠有些不忍地說道。

“那也是好的。”江櫻臉色略顯木然地點了點頭,又道:“肅州城名醫無數,韓家也在盡力解決此事……我想奶娘一定可以等到那天的。”

她要做的就是,在那之前,保住奶娘的性命。

方昕遠聽罷默然了片刻,而後,目光堅定地看着江櫻,道:“還有我。我也會盡力而為——”

看着這樣認真的方昕遠,江櫻微微一怔。

“我要讓肅州城裏這幫庸醫瞧瞧,我方家數百年傳承下來的醫術可不是蓋的!”方昕遠有模有樣地拍了拍胸膛說道。

末了又對江櫻說道:“所以你可千萬別自作多情,覺得我是為了你和你奶娘……”

不料江櫻聽罷卻是反常的彎唇微微一笑。

方昕遠被她笑的心驚膽戰——這該不會是真的以為自己是為了她吧!

雖然,雖然他一時間也有些搞不太清楚自己究竟是為了什麽……

剛想要開口再解釋兩句,卻聽江櫻對他輕聲說道:“謝謝你,方昕遠。”

“……”方昕遠愣住了好一會兒。

他得有多久不曾聽到江二用這麽友好溫柔的聲音同他說過話了?

好像自打從來到肅州之後。這還是破天荒的頭一回吧……

久到他甚至都要快記不起當初的江二面對他的時候,那含羞帶怯、面紅腮熱的樣子了。

不對……他,他這是在……懷念嗎?

可是這究竟有什麽好值得懷念的啊喂!

方少年忽然覺得自己的頭腦好像也隐隐有了要發燒的跡象。

接下來的整整兩日,在一江春裏幾乎都是整日都瞧不見江櫻的身影。

她這兩天早出晚歸的跟着方昕遠四處采尋草藥,可謂是将錦雲街方圓幾十裏內。都翻找了個遍兒。

然而整整兩日下來,卻是一無所獲。

饒是如此,江櫻也沒有半點氣餒之意。

雖是食之無味,但也盡量的該吃就吃,該睡便睡。

她懂的道理或許并不多,但卻也明白在遇到這種事情的時候。哭天喊地和尋死覓活都是起不到任何作用的。

只要還有半點希望,她就不能放棄。

次日晨早。

正東方青灰色的天際,迸發出第一縷金色的光芒之時,江櫻推開了窗戶。

今日是李氏出殡下葬的日子。

莊氏的情況顯然無法到場,她只能一個人過去送李氏最後一程。

洗漱幹淨之後。江櫻挑揀了一件素白色繡銀色暗紋的裙衫,發髻上也僅僅只簪了一根銀釵,其餘的首飾一概未碰,素淨到了極點。

江櫻來到桃花鎮的時候,不過也才辰時。

宋家大門兩側都挂着白綢,站在門口往裏看去,入目便是無暇收拾的庭院,院中擱置着辦喪事所要用到的一應物品。

再往裏看。便是被收拾出臨時當做了靈堂的堂屋,正中央是剛上了漆的棺木,黑底金字的“奠”字刺目無比。兩側的白色紙紮靜靜的立在那裏,靜谧卻沉重。

江櫻望着這一幕,心底難掩悲涼之感。

實則近來辦喪事的情況,不光是宋家,也不止是桃花鎮,而是對于整個肅州城來說。都已成為了常景。

江櫻在門外靜站了良久,直到自堂屋內行出了一個熟悉而削弱的人影。

“怎麽來這麽早。外頭冷,快些進來吧。”身披孝衣的宋春月站在堂屋門檻內。看着江櫻聲音沙啞地說道。

江櫻望着這一幕,心底難掩悲涼之感。

實則近來辦喪事的情況,不光是宋家,也不止是桃花鎮,而是對于整個肅州城來說,都已成為了常景。

江櫻在門外靜站了良久,直到自堂屋內行出了一個熟悉而削弱的人影。

怎麽來這麽早,外頭冷,快些進來吧。身披孝衣的宋春月站在堂屋門檻內,看着江櫻聲音沙啞地說道。

江櫻望着幾日下來已經瘦的不成樣子、面容憔悴無比的宋春月,心中五味繁雜。一時間卻想不出任何安慰的言辭來——

“還不進來幫我洗菜嗎?”見江櫻站着不動,宋春月竟然勉強地勾了勾唇角說道,“雖然今天來的人不多,但兩桌估計還是有的,我自己一個人可應付不過來。”

竟然是反過來在安慰江櫻。

江櫻意識到這一點,微微怔了怔,而後抿了抿唇點頭說了聲:“好。”

言罷便舉步朝着宋春月走了過去。

來到堂屋之中,江櫻這才看到宋春風跪坐在一排紙紮後,正低着頭往火盆裏投燒着紙錢。

江櫻一走進來,他便似有所查一般地擡起了頭來。

“櫻櫻來了。”宋春風停下手中的動作,擡頭看着江櫻說道。

江櫻點點頭,接過宋春月遞來的孝布挂在了脖子上。

宋春風也站起了身來,取了三炷香遞給江櫻。

江櫻在一側燃着的白蠟上将香點燃,雙手舉起,正對着棺木躬身連拜了三次。

想到往昔李氏對自己的種種好,再擡起頭來的時候,眼前的景物已經朦胧成了一片。

再有一個時辰,李氏便要入土為安。

但江櫻覺着自己這輩子也不會忘掉李嬸——這個在她來到這個陌生時空之後,第一次給她送肉吃的人。

江櫻不着痕跡地将眼角的淚水拿衣袖擦去,恐被宋春風和宋春月看了去觸景生情。

“春風——”

忽然,江櫻聽得身後傳來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春月,江櫻……”梁文青邊走來邊喊道,好在她平日裏雖然驕縱慣了,但好歹還知曉在靈堂前要顧及死者的規矩,聲音放的極輕。

宋春風恍若未聞,重新跪回了蒲團之上。

梁文青對他的态度早已全然不在意,再加上她也很懂得失去母親是怎樣一種悲痛,故此刻看向宋春風的眼神裏只有感同身受的心疼。

“再過一個來時辰幾家的親戚應當就過來了,我們先去廚房準備吧……”宋春月對江櫻和梁文青說道。

按理來說,宋春月作為嫁出去的女兒,這些事情本是輪不到她來操持,但宋春風至今未娶,家中連個女眷都無。

自然,宋春月也并未存有任何怨言。

對于她來說,這本就是她該做的事情。

“我,我先給嬸子上柱香。”梁文青忙地說道,生怕宋春月會剝奪她借着上香多同宋春風相處片刻的機會。

宋春月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麽,蒼白削尖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寬大的孝衣仿佛是挂在身上的,風一吹人就要倒下去一般。

江櫻看了一眼她的臉色,擔憂地皺了皺眉頭,而後道:“春月,不然這樣吧,我先去廚房準備着,你回房裏歇歇,等待會兒有人過來了,我再去喊你。”

“用不着。”說這句話的時候,宋春月的口氣倒是恢複了以往的幾分飒爽,可聲音裏的疲憊和沙啞卻是如何也遮蓋不住。

江櫻皺眉道:“可你的臉色……”

然而她話剛出口便被宋春月打斷了,宋春月沒得商量地說道:“別說我了,你自己又能好到哪裏去?這兩天你為了嬸子的病也沒少費心費力,別廢話了,咱倆一起盡快給拾掇好了,也好盡早歇息去。”

這番話說的果真是既爽快又輕松——

可事實卻是恰恰相反了……

興許是這番過于爽快的話徹底耗光了宋春月僅存的最後一絲力氣,故她話音剛落,便覺一陣天旋地轉——

“春月!”

江櫻被吓了一跳,連忙伸手去扶住了宋春月的半邊肩膀。

再低頭一瞧,人竟是已經閉着眼睛昏迷了過去……

說好的一起盡快拾掇好,然後一起盡早歇息呢!

江櫻欲哭無淚地看着懷中的宋春月,一面對宋春風和梁文青道:“快去找郎中,春月昏倒了!”

“什麽,又昏倒了!”宋春風皺着眉站起了身。

江櫻和梁文青俱是一怔。

什麽叫……又昏倒了?

“這幾日加起來已經昏了十次有餘了……勸她去歇着偏生不肯聽,昨日裏請過大夫,說是操勞過度,歇一歇便沒事了。”宋春風嘆了口氣,道:“暈了便暈了吧,暈了也好,将人扶進去躺着便是,不必去請什麽大夫了。”

江櫻面色複雜地看了宋春月一眼,只得和梁文青合力将人扶進了內間歇着。

這一上午,又是出棺下葬,又是準備酒菜招待宋李兩家的親戚,江櫻和梁文青忙得不可開交。

梁文青卻是樂得其所。

她覺着由此一來,她同宋春風之間的關系,在無形中已經上升到了一個新的層次。

這回倒并非是梁文青的錯覺,而是事實……L

☆、162:這才是真愛

因為但凡有別的鎮子上過來的、不認得梁文青的親戚問起她是哪家的姑娘來幫忙,梁文青便極羞怯的一笑不肯說話,目光卻是刻意地往宋春風那邊落了一落。

幾次三番下來,已有不少人在私下欣慰地說道:“這回宋家嫂子在泉下也該瞑目安息了,春風這孩子也總不至于讨不到媳婦兒了啊……”

不得不說,‘宋春風讨不着媳婦’這一認知,已經在廣大親友心目中形成了共鳴。

是以,衆人看向被誤認為成了宋春風未來媳婦的梁文青的眼神,便有那麽點異樣……

能有姑娘看得上春風,想必這姑娘必不是一般人啊——

梁文青卻毫不在意,甚至若非是顧念着今日是李氏的下葬之日,她只怕定要尋處沒人的地方,仰天大笑三聲才好。

江櫻的心情卻遠遠不如她這般好。

一來是氣氛使然,二來則是還滿心挂念着莊氏,三來則是前來奔喪的親友們都吃完飯陸續離去了,然而宋春月卻仍然不見有轉醒的跡象。

周敬平終于還是無法淡定了。

他是臨近中午的時辰過來的,那時便被告之妻子因操勞過度昏睡着,而距今幾個時辰過去都沒見人睜眼,便再也不敢去相信大舅子那通‘睡夠了自然就醒了’的不負責任的說辭——

于是周敬平喊了郎中過來為妻子看診。

可如何也沒料到,等待着他的竟會是一個晴天霹靂——

“這位夫人怕是患上疫病了,只是症狀初起,還不甚明顯罷了。”這些日子來。見過的病人十人中必有九人是患的此病,故郎中已經可以足夠十分平靜地說出這句讓人無法平靜的話來。

“什,什麽!?”周敬平和宋春風異口同聲地說道,面色俱是震驚無比。

江櫻則是整個人都傻住了。

春月竟然也……

江櫻忽然想起方昕遠兩日前對她說的那句話——‘如果無法在毒性發作之前找到解藥,整個肅州城。包括錦雲街,都将無人幸免。’

先是李嬸,後是奶娘,現在就連春月也染上了……

這種眼睜睜看着身邊的人接二連三的陷入絕境,自己卻無能為力的感覺,讓江櫻打從心底感到恐懼。

宋春月醒來的時候。已是一個時辰之後的事情。

宋春月睜開雙眼,入目便瞧見了江櫻和周敬平、宋春風還有梁文青四個人站或坐在床邊,目光一個較一個渙散。

“我昏了多久……”宋春月揉了揉疼痛的額角,聲音竟是較昏迷前還要疲憊沙啞上幾分。

“春月你醒了!”

江櫻和梁文青連忙圍了上去。

周敬平和宋春風也趕忙上前。

“你,你們……”宋春月茫然地看着幾人。輕輕皺了皺眉問道:“你們作何一個個的都這樣看着我?”

“春月……”宋春風看着宋春月喚了一聲,臉色猶豫不決。

他不知道該怎麽說出口。

他也……不想說出口。

好像只要不說出來,事情就尚有挽救的餘地。

“嗯?”宋春月一頭霧水地看着宋春風,而後忙地問道:“可是我昏迷的時候娘的下葬禮出什麽岔子了?”

不待宋春風回答,周敬平便溫聲安慰道:“沒有,有江姑娘和梁姑娘幫忙,一切都很妥當,岳母走的很好。你且放心吧……”

宋春月好一會兒才點了點頭,低聲道:“這樣我就安心了……”

只是終究會因為沒能送母親最後一程而感到愧疚。

“今天多虧了你們倆。”宋春月略微調整了心緒,擡起頭對江櫻說道。

江櫻見她要坐起身來。連忙上前去扶,邊搖頭道:“哪兒有什麽好謝的。”

此情此景,宋春月染病之事,她竟也覺得無從開口了。

宋春風見狀便別過了臉去,不敢再去看妹妹一眼,手掌暗自攥成拳。嘴唇亦是緊緊抿起成了一條線。

梁文青看着他,也未出聲說話。

她自知自己不是一個懂得僞裝情緒的人。只怕一開口便會被宋春月看出端倪。

雖然她也不知道究竟該不該說,畢竟她只想跟着大家的意見走……

而江櫻則是尊重周敬平的意思。

卻聽周敬平不做猶豫地對宋春月說道:“事情差不多都處理完了。我們回家吧。”

梁文青下意識地看向周敬平。

春月患上了瘟疫,他非但沒有任何避諱,且還主動提出要帶她回家……

梁文青不由地想起了隔壁家的婦人染上瘟疫之後,被丈夫和婆婆趕出家門的可憐模樣。

一份兩廂情願,堅定不移的感情,來的要比任何東西都寶貴難得吧……

這一刻,梁文青忽然很羨慕宋春月。

不明內情的宋春月只當是周敬平覺着她近來在娘家住的太久了,家中瑣事無人打理。

再加上李氏的事情已經辦妥,家中公婆身體亦是不太好,她若再繼續住下去的确不妥,便對周敬平點了點頭。

周敬平對她溫和地一笑,伸手将妻子扶起。

宋春風這才開口,盡量緩解着僵硬的臉色,交代道:“外頭天快黑了,路上小心着些。”

宋春月點點頭,由周敬平為她披上夾了棉的披風,才同江櫻和梁文青道了別。

江櫻和梁文青卻不約而同地将人送出了大門外。

宋春月在院門外止步,回過頭來,好笑地道:“這是做什麽?我又不是不回來了——”

她身後正是霞光萬丈的夕陽餘晖,竟也将她蒼白羸弱的臉龐映照出了幾分紅潤的暖意來。

江櫻笑了笑,只道:“路上慢些。”

宋春月對她點點頭。

而後目光便越過江櫻,瞧見了站在院中的宋春風。

“哥。你一個人在家照顧好自己。”宋春月提高了聲音沖宋春風說道。

宋春風微微抿了抿唇點頭。

“現在時候也不早了,你們也都快回家去吧。?”宋春月對江櫻和梁文青說道,末了又看向江櫻道:“待明日得空,我再去看看莊嬸。”

江櫻點頭,目送着宋春月和周敬平的身影消失在餘晖之中。

“這件事情先別告訴春月。”待宋春月走的遠了。?宋春風方道。

梁文青自是點頭應下,江櫻則是沒有說話。

就目前而言,要她瞞着宋春月肯定不是問題,但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

待病狀加深,宋春月又怎會感覺不到自己身體的變化?

畢竟不是長久之計……

“櫻櫻,這兩日你不是在跟那方少爺四處找藥嗎?我也跟你們一起去!”?宋春風忽然說道。目光堅毅無比地對江櫻說道。

江櫻愣了愣,而後點點頭道,“也好。”

多一個人總能多一份希望。

誰知梁文青一聽宋春風要去,當即也忙地道:“江櫻,我也要幫忙!”

宋春風不耐煩地看了她一眼。目帶嫌惡地道:“用不着你幫忙,你別給我們添亂就算是幫大忙了!”

她能幫上忙才真的是怪事了——

梁文青卻是毫不介意他的話不甚好聽,雖是沒有出聲反駁,但那眼神兒顯然也是沒得商量的。

反正這麽多年都這樣厚着臉皮過來了,橫豎也不差這一回了。

“那我就先回去了,明日咱們再一同出去找藥。”江櫻幹笑了兩聲之後,看着二人說道——全當是沒瞧見宋春風眼中濃濃的抗議。

呃,畢竟……如果她說不讓梁文青去。梁文青真的是很有可能會打死她的?

梁文青對江櫻的識相十分滿意,走上前來一把挎住了江櫻的一只胳膊,道:“我跟你一道兒回去。正巧去找我爹。”

自從莊氏染病以來,梁平幹脆什麽禮節名譽都不去顧及了,不管莊氏怎麽趕,都堅持寸步不離的照看着她。

江櫻打從心底覺得梁鎮長不是一般人。

要知道,奶娘可不是普通的小婦人,她所謂的“趕人”。可不是說上幾句難聽的話,再不行就推上兩把那麽簡單。

她這個趕人。比較“實在”……

雖然說奶娘如今患病在身,力氣減了大半。但将梁鎮長折騰的鼻青臉腫卻還是綽綽有餘的……

江櫻倒也嘗試着跟莊氏解釋過這病不會經人傳染,可後來……奶娘幹脆連她也不肯見了。

江櫻之前一直不是太能明白究竟什麽樣的感情才是真愛。

起初她想,她對晉起的感情大抵是可以稱得上的。

可現如今,在這樣的梁鎮長面前,江櫻不得不甘拜下風……

一邊忍受着被拒絕被驅趕的苦楚,一邊還要拼了命的堅守——這才是真愛啊!

但是——

回到一江春之後,江櫻看着眼前面目全非的梁鎮長,不由還是覺得有些心疼……

奶娘,您生着病還下這麽重的毒手,真的好嗎?

“爹,我們回去吧!”?梁文青在一旁眉頭皺的死死的看着梁平,口氣十分的不悅。

對莊氏她雖然沒有之前那麽讨厭了,但主要的目的還是為的挖掘感情經驗,所以坦白來說,對莊氏她絕對稱不上喜歡。

至少……她自己是這樣認為的!

☆、163:不棄

雖然身邊的人都說她同莊氏越來越親近了?

但這僅僅只能解釋為……她僞裝的太好了?成功的騙過了所有的人?

開玩笑,她怎麽會真的同這樣一個粗鄙且同自己的父親糾纏不清的婦人親近呢?

要知道,她可是一個很有原則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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