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一回到房中,曲氏便喚來了崔婆子
然不能做到徹底的遠離。那也盡可能的不要成為漩渦的中心吧?
方二自顧自的想着,已然将自己說服。
于是神色格外堅毅地對江櫻點了頭,并保證道:“我絕對不會提起此事。連我大哥也不說——”末了頓了一頓,遂又皺眉說道:“畢竟他十分喜歡同人嚼舌根。”
說的倒好像是自己從來未曾參與進去一般……
江櫻懷疑地看了他一眼。是對方二如此幹脆的答應了下來,十分的不能置信。
畢竟江櫻不知方二心懷要變身為一個沉穩有深度的男子的宏遠打算。
是以,江櫻抱着懷疑的心态又反複叮囑了方二幾遍。
方二直是要将胸脯給拍散了,才算得到江櫻的信任。
“那我就先回去了,我離開的久了,我大哥肯定會起疑心的……”方二一副慎重其事的表情對江櫻說道。
江櫻神色複雜的點了頭。
怎麽有一種她同方二在進行着一種不可告人的約定的即視感?
“我走了——”方二給了江櫻一個‘保證完成任務’的眼神,便貓着腰轉了身往外走去。
臨踏出門檻兒之前,還一臉戒備的左顧右看了一番。确定沒有人之後,方提步離去,且還将步子放的極輕……
江櫻心底的懷疑不由地更深了——
這樣的方二,真的能保守的住這個秘密嗎?
“為什麽這麽維護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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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
江櫻一時沒反應過來,直到轉過頭去對上了那雙蔚藍色的眼睛。
怔了片刻之後,江櫻搖了搖頭。
她不覺着自己這是在維護韓家。
反而更像是為了自保——
事後韓家定是要封鎖消息的,若是這個時候她或者是方二将消息走漏了出去,會釀成怎樣的後果不言而喻。
或者退一萬步講,韓旭自認為心理承受能力極佳,不怕民心大亂。不介意火上澆油,沒有封鎖消息的打算,但那也只是韓家的事情。而無需她來多嘴多舌。
不管如何,她只需管住自己的嘴巴,不惹禍上身便足夠了。
這就是江櫻全部的想法——
至于為了韓家着想,她自認為目前還真的是沒那個閑心。
她如今自顧都不暇,哪裏騰的出多餘的心思——
晉起見她搖頭,也不知有沒有領會到她的想法,只道:“你只需顧好自己便夠了。”
江櫻知道這是他一貫的口氣,故心中絲毫意見也無,只面露贊同地點了頭。
這一點頭不打緊。點完之後江櫻頓覺頭昏的情況又加重了幾分。
真是奇怪。
按理來說,她體內的毒才剛開始發作。又有紅草丸壓制,雖然沒可能根治。且毒性仍然會在體內蔓延,但表面上的情況,應該是看似逐漸好轉才對。
江櫻擡手揉了揉太陽穴的位置,忽覺腦袋裏嗡嗡作響了起來。
“既然沒有其它的事情,我就先回去了。”晉起自椅上起身說道。
“嗯,好……”江櫻點頭,想起身送一送晉起。
然而剛艱難地站起身,身體便是一陣搖晃。
慌亂之下江櫻想扶住椅上的扶手,卻由于動作飄忽的過分,意外将椅子撞倒了在地。
江櫻甩了甩頭,想以此喚回些神智,眼前的景象卻越發的模糊起來。
“嘭!”
剛走到門口的晉起,便聽到了椅子倒地的聲響——L
☆、185:菜園變化
------------謝謝(塵落染玦痕)和(熱戀)的平安符打賞~謝謝兩位親愛的妹紙╭(╯3╰)╮-----------
江櫻醒來的時候,已是夜半時分。
窗外一輪彎月懸于正中天,偶有灰藍色的雲煙緩緩浮動而過,靜谧無聲。
轉醒的江櫻覺得頭痛的似要裂開一般。
昏迷前的景象開始在腦海中逐漸的清晰起來。
又在晉大哥面前丢人了——呈現在江櫻腦海中的第一個認知。
而至今她也沒弄明白自己為什麽會突然昏過去,和她身體裏的毒到底算是怎麽一回事——這‘兇猛’的症狀與所有人,包括奶娘都完全不同。
江櫻聚了心神,遂才有餘力去打量身邊的情形。
這顯然是她自己的房間。
倚在床尾處打瞌睡的人也是極熟悉的——梁文青。
倒是沒想到會是這姑娘在守着自己。
看着梁文青在睡夢中也小皺眉頭的憂心模樣,江櫻抿嘴微微笑了笑。
江櫻披衣下床,輕手輕腳的取了條毯子為梁文青覆上。
“唔……”梁文青含糊不清的咕哝了一聲,江櫻以為還是驚醒她了,卻不料梁文青自行裹了裹絨毯,而後更是順着床尾處的床欄仰面倒到了床上去。
翻了個身兒,找了個舒适的姿勢,一臉滿足的睡了過去。
江櫻頗有些哭笑不得。
這姑娘果真是不适合照顧人啊……
然而見梁文青這疲憊的模樣,也不忍出聲吵醒她,只得将人往床內移了移,又替她蓋好了被子。
或是因為這兩次昏迷,回回少說也勢必都要昏迷上六七個時辰的緣故。以至于江櫻雖頭痛不已,卻也沒有任何困意。
是以,江櫻輕手輕腳的離了內間而去,想悄悄地去看一看莊氏。
然而剛來至外間,就被驚的險些尖叫出聲。
未點燭火的外間,黑漆漆的一片,兩扇緊緊閉起的房門後、門縫中間的位置後赫然堵放着一把大圈椅。
且椅上還橫躺着一個人。腦袋斜靠在椅背上。維持着雙手抱臂的姿勢——
不作防之下見此情形,江櫻吓得倒退了幾步。
然而凝神一聽,卻發覺這呼吸聲十分的平穩。
看來是個活人……
江櫻壯着膽子走上了前去。
待離那張椅子僅有了三步之遙的時候。豁然松了一口氣。
她當是誰呢,原來是宋春風。
梁文青守在裏頭,他守在外間,二人這回倒是配合的挺和諧的——
只是……這拿張椅子堵在門後。算是怎麽回事?
是防止有可疑人物進來,還是怕她夢游?
江櫻頭一回發覺宋春風竟也有着如此“細致”的一面……
江櫻走到宋春風身側。将手搭在了椅背上。
而後手腳并用着将椅子連帶着椅子上的宋春風推到了一側去。
絲毫不擔心宋春風會因此而驚醒——
畢竟宋春風的睡功她是知道的。
在他自認為安全的情況下,就是一夥人在他旁邊唱大戲,也斷然沒有可能吵的醒他。
不得不說,在方才見識過梁文青的睡功之後。江櫻頭一回生出了這兩人真也是有幾分“夫妻相”的感慨來。
江櫻又尋來了一條被子搭在了宋春風的身上,這才将門合上走了出去。
屋外月色稀薄,打落在地上讓人分不清究竟是月光還是夜裏剛下的白霜。
江櫻攏了攏披在身上的荷青色緞面兒夾棉長袍。呼出了一口白氣來。
頭腦依舊十分昏沉,卻暫時影響不到走路。
莊氏的房間并不遠。江櫻不過行了百餘步,就來到了張貼着紅色剪紙的兩扇舊棕色的房門前。
上面的紅色團形花開并蒂圖剪紙還是宋春月出嫁的時候貼上去的,至今都沒來得及撕下。
江櫻試着輕輕推了推房門。
“吱呀——”
房門被推開的尋常聲響在這寂靜的黑夜裏竟也顯得十分婉轉。
江櫻忽然想到了莊氏之前曾對她說過的一句話。
她早先便發現了莊氏睡覺并沒有關門的習慣。
江櫻私認為這是一種久忘成懶的表現,然後莊氏卻将此解釋為——藝高人膽大。
想到此處,江櫻不禁彎了彎嘴角。
然而眼睛卻不受控制的酸澀了起來。
如果可以,她真的想拿所擁有的一切來換奶娘平安蘇醒。
再如從前那樣活力充沛,撸着袖子在廚房裏忙的熱火朝天,或是揮着大掃帚将耍流/氓的客人掃地出門,甚至是滿嘴粗話、臉紅脖子粗的同人擡杠罵街也是好的——
推門而入,江櫻不必點燈也可輕車熟路的來到了莊氏床前。
而意料之中的,這房間裏不會只有奶娘一人。
這不,一旁身披裘衣坐在鼓凳之上斜趴在小桌上小憩的梁鎮長睡夢中仍舊是愁眉不展。
一路過來,江櫻已經可以足夠淡定的面對大家對睡覺的地兒毫不挑剔的頑強現象了。
只是梁鎮長這回當真是一絲顧慮也無了啊……
深夜也敢這樣寸步不離的貼身守着奶娘。
倘若奶娘痊愈,這回定是無論如何也別想甩得掉、撇的清了。
江櫻在床沿邊坐下,借着窗外漏進的月光看着躺在床上的莊氏。
這樣消瘦而安靜的奶娘,看着真是讓人不習慣。
若非是還能聽到細微的呼吸聲,江櫻大概都要懷疑這床上是不是真的有躺着一個人了。
然而就是這樣的奶娘,也沒有太多的時間留給她了。
據方昕遠說縱然是千年人參,藥效極其可觀,但人自身的支撐卻是有限——莊氏這條命,最多能被吊上四五日。
而今日已是第二日了。
不……
江櫻擡頭往窗外瞧了一眼。
如今已過子時。嚴格來講,算是第三日了。
而方昕遠那邊,似乎并沒有什麽進展。
江櫻抿緊了唇,心知現在除了等,其餘的她一概做不了。
努力到現在,她自認為已經稱得上是問心無愧,但卻仍然做不好就這麽看着奶娘離去的準備。
江櫻不知道自己維持着這個姿勢坐了多久。
直到一個忽然浮現在腦海中的念頭打破了她繼續在這裏枯坐下去的可能——
昏迷到現在。好像……還沒騰得出時間去給白宵送吃的吧?
江櫻一拍額頭。懊惱不已。
不管事出是否有因,客觀來說,她真不是一個稱職的飼養員……
更何況她現在還擁有着飼養員和新主人的雙重身份。
接近整整兩日的時間。白宵這家夥應該不會已經餓昏了過去吧?
想到自從被她喂養之後,食量大增,一頓不吃就忐忑不安,大有要成為第二個要依靠飽腹度來決定安全感的江櫻二號趨勢的白宵。江櫻覺得這貨餓昏過去的可能性簡直大到離譜……
不敢再想下去的江櫻,當即起身離了莊氏的房間之後。折身便朝着廚房的方向快步走去。
半個時辰之後,江櫻便端着一盆土豆炖雞塊來到了空間菜園裏。
這期間還抽空給自己下了一碗雞絲面補充體力。
然而剛一來到菜園中,面前陡然變亮的光線刺的江櫻一時睜不開眼睛,眩暈感愈重。身形晃了幾晃。險些就将手中的菜盆給撩了出去。
江櫻暫時不敢再往前走,只有将菜盆放下,原地站了片刻——無奈之餘。江櫻只覺得自己現如今的狀況當真是弱爆了。
待适應了眼前的陽光,這種眩暈感适才減弱了一些。
江櫻剛欲出聲呼喚白宵。然而眼前的景象卻令她驚呆的已經說不出話來——
放眼望去,視線所及之處,無論是青蔬還是瓜果皆是枯黃萎靡成了一片,菜葉更是落敗了一地,半分生機也無……
是她今天打開空間的方式不對嗎?
一陣風呼嘯而過,江櫻瞬間覺得自己來到了荒郊野嶺……
原本綠茵如蓋、瓜果飄香的菜園,短短兩日的時間竟然成了這幅頹敗的情形嗎?
江櫻揉了揉眼睛,是懷疑自己因為頭昏腦漲意識不清的緣故,導致眼睛出現了幻覺。
可眼前的一切都在清楚的提醒着她,這全都是真實的。
尤其是“聞香而來”,以閃電般的速度正朝着她的方向沖刺而來的那只灰白相間的胖老虎——
合着并沒有被餓昏。
且瞧着這速度,力氣還是挺足的。
江櫻習慣性地蹲下身來,準備迎接白宵毛茸茸的‘虎抱’。
“白宵——”江櫻笑眯眯地喚了它一聲。
下一刻卻是……“诶,白宵?!”
江櫻不可置信的看着已經停在了她面前的白宵。
不,準确來說應該是菜盆面前。
竟然把延續了這麽久的見面禮儀抛諸腦後?
而且如果她沒看錯的話,這貨從始至終都沒有正眼看過她?
對此,江櫻只想說——會被物質改變的不僅僅是人類。
道理她都懂,但看都不看她一眼真的好嗎!
江櫻剛在心底表達了不滿,心願就得以了充分的實現——白宵擡起頭看她了,且是正眼看着她。
江櫻頓覺熨帖了不少。
她就說,她的白宵可不是眼中只有吃食的虎。
但是……這小眼神兒裏充斥着的不滿是怎麽回事?
好像還想對她表達些許嫌棄之情?
江櫻心情複雜的跟着白宵的視線看向了那盆土豆炖雞塊。L
☆、186:所謂大事
----------謝謝熱戀^^的平安符打賞~-----------
江櫻心情複雜的跟着白宵的視線看向了那盆土豆炖雞塊。
好吧,她承認,這菜看着不怎麽好吃。
呃,當然了,吃着定也算不得好吃。
但這不能怪她——
因為近來厄運連連,陰雲罩頂的緣故,店裏的食材和調味品都無暇去添置,故廚房裏能利用的東西實在有限。
而且加上她着急白宵餓着,做工方面難免就有些……顧及不到?
好吧,說白了就是“粗制濫造”——
白宵不滿的咕哝了一陣兒,小眼神裏裝滿了委屈的神色。
它覺得自己失寵了。
兩天沒來給它送吃的就算了。
現在好不容易過來了,卻還是拿這種連狗都不吃的東西來敷衍它——
白宵委屈的快要哭了。
江櫻看懂了它眼神裏的意思,不由地尴尬的輕咳了兩聲。
其實要客觀來說的話,這菜當真是算不得難吃。
只是白宵這位從小就嬌生慣養的主兒,再經過這些時日來被江櫻養的越發的叼了,故才覺得眼前這盆沒什麽特色可言的菜難以下咽。
“下回,下回多給你做幾樣兒你愛吃的……”江櫻伸手揉了揉白宵的腦袋,誘哄道。
其實能不能再為白宵燒一頓它愛吃的菜,她現在已經無法确定了。
想到此處,江櫻看向白宵的眼神不免含了幾分複雜與不舍。
險些要忘了還有這個毛茸茸的大家夥會讓她十分不舍呢……
是不是越臨近這個關頭,便越是會發現讓人不舍的人和事原來竟是數不勝數的。
白宵這單純簡單的腦袋瓜兒,自然是不能完全領會的了江櫻的眼神中所包含的複雜情緒。
它只意識到了一點——飼養員不高興了。
而且這種不高興,同以往的那種不高興一點兒都不一樣。
雖然具體的它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但感覺很不好的樣子。
一人一虎就這麽對視着。
最終竟是以白宵埋下頭開吃作為了結局——
江櫻笑了笑,目光頗有幾分欣慰。
這樣她就不必那麽擔心了。
擔心倘若她真的走了,丢下了胃口被她養的叼了的白宵一只虎留在這世上不吃不喝……若真如此。當真是一樁大罪過。
卻不知白宵之所以肯放下原則來吃這盆菜,看的還是一人一虎之間的這份‘情分’。
當然了。也同肚子實在太餓有着莫大的幹連……
趁白宵吃東西的這會兒功夫,江櫻重新将四周打量了一番——仍是一派蕭條之象。
方才被這天差地別的情形震驚住,無暇去思考,只道這番變化實在是詭異的過分,然而現在平靜了下來思考,便能輕而易舉地想通了這其中的緣由——定是同她此次毒發有關。
這菜園裏的一草一木,都跟她的身體狀況有着最直接的關連。
之前哪怕只是餓了兩頓,這裏頭的植物就會萎靡不振。更遑論是她現如今這種虛弱到随時都可能要昏倒的情況了。
一聲類似于打嗝的動靜打斷了江櫻的思考。
江櫻轉回頭來,看着面前正拿舌頭舔舐着嘴邊湯汁的白宵。
白宵将嘴邊的毛發清理幹淨之後,看了她一眼,便幽幽地将腦袋轉到了一側去。
這幽怨中帶着傷感的表情,仿佛是在說——我吃的确是吃了,但是希望你能明白,我這麽做,只是為了能夠活下去。
江櫻的表情有些複雜。
怎麽瞬間有一種……‘我們終于還是變成了自己不喜歡的那種人’系列的濃濃即視感?
江櫻沉默了片刻之後,也只能同它說道:“好東西自然是誰都愛吃的,但有時候我們為了活下去。過分挑剔這種行為的确也是萬不可取的——”
末了輕輕撫摸着白宵的腦袋,安慰道:“所以你沒必要覺着自己喪失了尊嚴和原則,相反我覺得你做的很好。能屈能伸,才是一個萬獸之王該有的風範。”
白宵這才肯轉過頭來正視她,只是眼神裏含着懷疑。
江櫻沖它點頭,給予了最肯定的眼神。
這時,江櫻還不知道她毀掉的是什麽。
——她毀掉的是韓呈機辛辛苦苦好幾年,将白宵培養成一只高貴驕傲的萬獸之王的心血。
而并不知自己的心血正在被江櫻逐步毀掉的韓呈機,此刻剛踏着濃重的夜色,回到了問梨苑。
今日韓呈機去了城外的定安寺,對外宣稱乃是為百姓祈福。
“真是晦氣。堂堂定安寺竟如此缺乏管制,任由一個瘋僧人在寺內胡言亂語——”随同韓呈機一道兒進了書房的彭洛今開口便皺眉道。
今日他是随着韓呈機一道兒‘祈福’去了。本以為只是去走個平淡無奇的過場,卻不料遇上了一位衣衫褴褛。舉止瘋癫的老僧。
那老僧攔住了他們的去路不說,大言不慚的當衆斷定韓呈機是極其罕見的天煞命格。
有關韓呈機的命格問題,彭洛今暗下也曾聽說過一二,也的确是……不甚樂觀。
正因如此,韓府上下但凡是知曉此事的人莫不都對此忌諱莫深。
然而今日卻被人當衆提起——
當時那種被人悄悄拿怪異與震驚的目光相對的情況,想來不管是換做誰,都很難做到無動于衷。
“何必動氣。”同彭洛今的态度相比,韓呈機的風輕雲淡已經堪稱置身事外。
本就是事實,動氣又有何用。
這些年來所經歷過的一切,就是最好的證明。
上天總是如此,下決定之前從不會顧慮任何。
韓呈機握緊了輪椅扶手上的祥雲浮雕,修長的手指之上,指節微微泛起了白。
“……”彭洛今沉默了片刻之後。微一點頭,算是将這個話題給掀了過去。
既然韓呈機本人都未說什麽,那他也不必再多說了。
命格一說本就叵測。不可盡信。
更何況那瘋僧人還說了好些什麽……“陽壽已盡”、“不該是當世之人”等荒謬之言。
由此可見當真的是瘋的不輕。
彭洛今将這件事情從腦海中撇去,轉而換就了一臉正色。說道:“今日府裏派人去尋了少爺,稱老爺有急事催少爺回府,少爺您耽擱到現在回府,老爺定十分不悅……少爺或許該去正芝院一趟?”
彭洛今說到‘急事’二字之時,口氣格外咬重了幾分,表情卻無任何起伏。
韓呈機對此心照不宣,只垂了眸未語。
“少爺您總算回來了!”
這時書房外忽然傳來了阿祿焦急的聲音。
彭洛今搖頭失笑道:“這一天該是把他給急壞了……”
得了準許後,阿祿便疾步走了進來。張口便是:“少爺……少爺大事不好了!”
彭洛今看了一眼被合上的房門,适才挑了眉道,“瞧把你慌得,又非什麽大事。”
說到此處,稍稍一頓之後又道:“再者說了,好似也算不得壞事罷?”
阿祿對這位彭大夫這張唯恐天下不亂的嘴,時不時就會蹦出一句令人絕倒的話已經習以為常,只是……大家說的完全不是同一件事兒好嗎!
“好了,你今日定是跑前跑後的累壞了吧?少爺這邊有我,你且早些回去歇着罷——”彭洛今伸手拍了拍阿祿的肩膀說道。對心思單純的少年表達了同情之意。
阿祿:“彭大夫,我……”
“回去吧。”韓呈機出聲打斷了他的話。
是也對阿祿習慣誇大事物本身重要性的表情和行為不能忍了……
沒錯,大家都一致認為曲氏過世實在算不上什麽大事。
“少爺。奴才要說的不是大夫人的事情啊……”阿祿欲哭無淚。
大夫人又不是少爺的親生母親,且少爺又對她格外的抵觸,具體的原因阿祿雖然了解的不算太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大夫人過世,少爺絕不會有分毫難過就對了——
所以他雖然不覺得這件事情很小,但也的确沒覺着……是什麽不得了的壞事。
畢竟如今的世道,人心都普遍的比較涼薄……?
彭洛今瞬間讀懂了阿祿眼神裏的意思,驚訝了片刻之後。不由地感慨自己在有關人性這方面上的認知範疇實在太過狹隘——在此之前他從來都不知道,原來單純和冷漠竟然也可以如此完美的融合在一起。
實則在他見到韓呈機之時。對人性的組成構造已經産生了颠覆性的懷疑……
阿祿的态度令彭洛今沉浸在了自我否定的低落情緒中,韓呈機卻對此毫無感覺。只問道:“還有何事?”
結果就聽阿祿哭喪着臉說道:“回少爺,是阿櫻她……也染上疫病了!”
阿祿說話鮮少會這樣毫無鋪墊、一句話就直接點出重點的爽快時候——
也正是這毫無鋪墊的一句話,令韓呈機和彭洛今齊齊怔住了。
彭洛今之所以怔住是因為……
“阿櫻?阿櫻是誰?”彭洛今脫口而出,看着阿祿問道。
是問梨苑裏的小丫頭嗎?
可他怎麽聽着這麽耳生——
☆、187:一日期限
不對,這麽說好像顯得他十分關注問梨苑裏的小丫頭似得?
呃,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這個讓阿祿如此着急的人究竟是誰?
而且還特意拿到少爺跟前說,難不成此人同少爺有什麽關系嗎——彭洛今內心深處的八卦之火被瞬間點燃,火苗竄的老高,火花劈裏啪啦的飛濺着。
于是下意識地就看向了韓呈機,想看一看他是何種反應。
“你确定她染上了疫病?”韓呈機皺眉看着阿祿問道。
沒什麽起伏嘛……
就是多問了一句而已。
彭洛今摸了摸鼻子,深感無趣。
他還當真的會有什麽特別的呢。
當然,站在韓呈機的角度來說,沒有才是最好的。
阿祿自是無法像彭洛今這般淡定,一臉急色的點着頭,“奴才确定!奴才今早去給白宵送東西的時候,阿櫻就是昏迷了一整夜才剛醒過來——”
因為過于着急的緣故,阿祿的聲線有些不平穩,聽的彭洛今在一旁直挖耳朵。
“什麽時候染上的?”韓呈機又問,口氣較方才有了很大的區別。
诶?
彭洛今一挑眉。
這口氣,是在緊張嗎?
“好像就是剛從昨日開始的——”阿祿具體也不清楚,只能推測着說道。
但想來前兩日他随少爺一同去一江春看白宵的時候,阿櫻分明還是好好的。
染上瘟疫定就是這一兩日的事情。
“剛開始發病,倒也好治。”彭洛今在一旁一臉無謂的說道。
一将臉轉回去,卻忽然被駭了一大跳。
——韓呈機正拿一雙冷到了骨子裏的眼睛看着他,好似他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錯事一樣。
彭洛今實在是不知道自己哪句話說錯了。
難道是因為他的口氣太過輕松。顯得太不合群,破壞了這緊張的氣氛?
好吧,他的錯。
“上次讓你取來的南香粉可是有問題?”卻聽韓呈機冷聲問道。
這……
彭洛今想也未想就搖了頭說道:“少爺。南香粉一直由我保管,絕不會有任何問題。”且保證性的補充了一句:“彭某敢以性命擔保——”
然而這話剛說完。彭洛今便忽然意識到了不對勁。
這麽說……上次少爺要的南香粉是給了這位名喚阿櫻的姑娘?
雖然彭洛今無法确定這是一位大姑娘還是小姑娘,但這名字稱呼,定是一位姑娘無疑了。
呃,他又會錯重點了……
現如今的重點可不是這個,而是……“少爺是說這位姑娘服過南香粉之後仍舊染上了疫病嗎?”
不待韓呈機說話,阿祿便迫不及待地點了頭,并道:“總之阿櫻現在命都要沒了一半了——”
這倒不是他誇大其詞,白日裏他見到江櫻之時。小姑娘那灰白的臉色可将阿祿吓得夠嗆。
雖然他根本沒聽明白,韓呈機和彭洛今口中所說的什麽南香粉是什麽玩意兒,但他看得出來,阿櫻現如今的狀況真的是不容樂觀。
“這……不應該啊。”彭洛今眉頭立即緊皺起來,眼底也盡是疑惑。
南香粉是絕對不可能出問題的,他确信。
難道說……
若真的有了例外,那便只有一種可能了。
“南香粉唯獨對全陰之體起不了作用——如此想來,這位姑娘怕就是了……”彭洛今的聲音顯得有些僵硬,面色亦驟然變得複雜起來,接着說道:“南香粉若真的遇上了全陰之體。不僅沒有制毒之效,且……還會促使焚石散的毒性加快發作……”
所謂全陰之體,饒是他活了半輩子也只是在醫書上見過而已。
哪怕是放眼普天之下。想要找出一個來都難如登天……
所以他從未将此事放在心上過。
然而罕見卻不等于真的不存在——
這回的确是他疏忽了……
且不說他不知韓呈機将南香粉是送了一位姑娘,就是提前得知,他也決計想不到這姑娘會是罕見至極的全陰之體。
阿祿聽的整個人都傻掉了。
什麽南香粉、焚石散、全陰之體、毒性發作……?
他怎麽一個都聽不懂?
雖然他的理解能力是不好,但這種‘完全跟不上趟兒’的感受還真是前所未有。
但卻也隐隐明白了此次時疫遠比他所見到的要複雜很多,而且最重要的是——阿櫻的情況顯然也比他想象中的要可怕上很多。
韓呈機眸中冷光霎顯,冷冷的審視着彭洛今。
彭洛今額角處開始冒起了細密的冷汗珠。
他從未有如此清晰的感受到自韓呈機身上散發出來的怒意。
這種眼神仿佛随時都要将他淩遲後再丢出去喂狗——
“可撐幾日?”韓呈機冷聲問。
彭洛今的聲音越發僵硬了起來,卻不敢有片刻拖延,答道:“回少爺,最多兩日……”
且還是一旦發作。任何續命丹藥都無法阻止的那一種……哪怕是有千年靈芝天山雪蓮也毫無幫助。
而這些只會增添危急感的話彭洛今已經不敢再說給韓呈機聽了……
他還沒活夠,更不想被丢出去喂野狗——
阿祿聞言頓時驚駭的瞪大了眼睛。失聲驚道:“那阿櫻豈不是……最多只剩下一日的時間了?!”
彭洛今生怕又從韓呈機身上看到那種可怕的眼神,當即忙道:“少爺盡可放心。我保證能在一日之內将解藥配制出來!一定!”
卻聽韓呈機冷冷地出聲說道:“務必連夜将解藥配出來給我——”
務必……
連夜……
如果他沒看錯的話,現在子時好像都已經過了?
這時間期限真的不會苛刻的太過分了一些嗎?
當然,這兩個多時辰用來配上一罐清熱解毒丸倒是足夠的……
彭洛今猶豫了片刻之後,面色雖艱難無比。卻也只能點了頭應承下來——畢竟很清楚在性命安危面前,随時可能會被丢出去喂狗的自己,根本沒有任何讨價還價的餘地。
就在這時。忽聽得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聽說少爺回來了?可是在書房裏?”這是青央的聲音,向來處事沉穩的大丫鬟此刻卻是一副焦急不已的口氣。
大致是了解青央斷然不會因為小事而如此失常。故韓呈機不待門外的下人通報,就道:“讓她進來。”
阿祿聞聽忙疾步去開門。
門一經被推開,阿祿就瞧見了一身輕紫衫子的青央身後跟着兩個眼生的小丫鬟,想來跟來的這二人應當并非問梨苑裏的丫頭。
青央對着阿祿匆匆一點頭,便擡腳走了進來。
腳步雖是匆忙,姿态面容卻無半分慌張失态。
“奴婢見過少爺。”青央對着韓呈機一禮罷,便不作絲毫耽擱的道出了來此尋韓呈機的原因:“少爺,正芝院裏來了人。說是老爺方才忽然吐血昏迷了過去,三老爺已經趕了過去,差了人來請少爺您趕緊也過去一趟——”
吐血昏迷?
尚且還沉浸在險些被丢出去喂狗的驚心動魄之中的彭洛今,卻仍舊騰出了一縷心思,興味的一挑眉。
大夫人前腳剛走,韓老爺這邊就吐了血昏迷……平日倒沒看出來這兩位竟是這樣的伉俪情深呢。
彭洛今用實際行動證明了八卦是一種生活态度,且不關乎自己的處境問題……
不懂風月的阿祿的第一反應卻是——“老爺的病又犯了!”
韓呈機求來的那道符咒,雖使得韓旭病情好轉,保住了一條性命,然而終究也未能除根。一直都是在拿藥湯将養着。
老爺這可真是火上澆油啊——阿祿在心中暗道。
欸,不對,這麽說好像顯得老爺很不顧全大局。很不懂事很任性的樣子?
應該說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阿祿暗自點頭,這回準沒錯兒。
而韓呈機的表情算是在場衆人中最平靜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