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了你們了。”
付瑤看向夏知時,詢問的眼神。
夏知時咬住嘴唇:“但是她标了客廳尺寸和門檻石尺寸,羅馬柱照理說不能超過這個範圍,也不能太大,所以我照着20的就做了。”
付瑤略一思忖,腦海裏忽然一亮,對她伸出手:“之前的圖紙給我。”
“沒用的,她沒标羅馬柱尺寸。”
“但是有客廳長寬和客廳與餐廳間的分界線尺寸吧?我記得一樓那個和門檻石的尺寸是一樣的,只有十公分,所以你羅馬柱按直徑20的做了,對不對?”
夏知時也回過味來,連忙去翻那圖紙,找到後視若珍寶地捧在手裏。驚喜過後,臉上又露出狠色:“真以為我們都是傻子啊,這下看她怎麽賴!如果羅馬柱要30公分,那她這10公分的線條寬就肯定是錯的。”
陸正南還沒說話呢,她們就風風火火地出去了。
二人離開後先去綠城正在施工的工地看了看,确定線寬15公分,心中落下了一塊大石。夏知時捏緊那張紙說:“走,咱去找陛下給評評理。”
付瑤簡直受不了她:“你在人家面前也這麽說?”她心裏又有些退縮,委實有些害怕見孟西沉。
“你不願意去?那就是怕見陛下。”夏知時一針見血。
付瑤張了張嘴老半天都沒辯解才一句。
她記得孟西沉說過,他每到一個地方就喜歡買房買車賭錢賽馬,但是她從來不知道她在這座城市這有這麽多居住的地方,真正過得像個皇帝,揮金如土,潇灑自在。
他哪裏有她這樣煎熬?
她覺得自己需要用很長一段時間來忘記他。
她們在門外等待的時候,孟西沉在客廳裏和沈落雁說話。女傭送來了咖啡,沈落雁拿起來墊在膝蓋上說“謝謝”,又說:“孟先生的日子過得真是舒坦,旁人羨慕也羨慕不來。”
孟西沉只是笑笑。
沈落雁早聽聞過他不少的風流韻事,但是和真人接觸,卻覺得他的态度氣質和他的長相一樣出衆,讓人無可挑剔,不像是傳聞裏那種花花公子。
她也聽毛總說起,他似乎對傅玫有那麽點意思,但是幾天下來,他根本不喜歡傅玫那一款。
“關于這次羅馬柱又錯了的事情,我表示非常遺憾,但是,這也不是我能完全左右的。”沈落雁說,“有時候幾個人還沒有兩個人的效率來得快,您說是不是?人一多,想法也多,不同人犯不同的錯,簡單的事情也會出錯。”
“沈小姐說的是。”
沈落雁又說:“恒實那兩個小姑娘,業務能力方面真的很有問題,孟先生,我建議您還是換兩個人來接洽吧。我做這行這麽多年,從來沒遇到過這種錯誤。這錯的,到底是恒實來買單,還是我們艾森,還是您?這也很難說,您說是不是?”
孟西沉起身給她斟茶:“嘗嘗這個,大紅袍,一個朋友送的,只得30克。”
“這個現在有錢也買不到了。”沈落雁笑了,雙手接過那茶,目光還停留在他臉上。孟西沉看她看自己,嘴角有那麽點笑:“我臉上有花?”
“沒人說過您很好看?”
他笑了一下側過頭,落落地垂下眼睑,沒當一回事的表情,沈落雁心裏就有那麽點不甘。她還想說點什麽,門鈴就響了。
女傭趕到門口開門,然後把人迎進來。
孟西沉擡頭就看到了付瑤,不由放下了手裏的茶杯,對那女傭說:“稀客啊,再去拿兩套茶具。”
“不,我們說點事情就走。”付瑤沒有看他。
孟西沉站起來走過去,眼神示意她們往客廳那邊走:“請過去坐。”
“我們主要是來說點事情的,喝茶倒不必了。”夏知時說。
“一邊喝一邊說吧。”孟西沉說,然後也不再勸,回到自己原來的位置坐下。
不知道是什麽皮革做成的沙發,坐下去感覺很有彈性,後背金色和黑色的雕花是古典的風格,扶手的金漆很亮。付瑤坐下後就沒說什麽,全程是夏知時在說話。沈落雁當然不會讓她如意,不時打斷幾下,繞幾個彎子,總是推得幹淨。
期間孟西沉一直在傾聽,喝自己的茶,沒有發表意見。末了,夏知時對他說:“孟先生以為呢?”
沈落雁也看着他,底氣十足的樣子。
孟西沉放下茶杯,手支在沙發靠背的邊緣,看向沈落雁。
付瑤心裏一怔,不敢去看身邊這人,他這個動作,手就好像在她的肩膀上一樣。她往旁邊挪了挪,夏知時不明就裏地瞪了她一眼:“你擠到我了。”
“……”
沈落雁還在那對孟西沉說:“您覺得我錯了嗎?”
孟西沉低頭笑了笑,手指敲了兩下靠背:“沈小姐,只需要回答我兩件事。客廳和餐廳用凡爾賽金的分界線是不是15公分,你下單時卻報了10公分?”
這麽第一個問題就把沈落雁問住了,任她如何強詞奪理,這是實打實的。她只能說“是”。
孟西沉的第二個問題是:“你有沒有和她們說過羅馬柱直徑20公分的話?”
這是沒有證據的事,不像前一個問題又圖紙為證,但是她不敢說謊,不知道為什麽,在孟西沉的審視下,她根本沒有辦法說謊。
于是,她久久不能說話。
所以她還沒有回答,孟西沉就知道了答案。
他點點頭:“你們回去吧。”起身往走廊盡頭走去:“李姐,送客。”
夏知時摸不準他的脾性,回去的時候和付瑤說:“陛下什麽意思?”
“你問我我問誰?”付瑤瞪她一眼,“語氣捉摸這個,不然想想怎麽拿下王總那個單子。還有,老板娘說了,讓我們星期天出去掃樓,這個月務必拿下10個單子,不然口薪水。”
夏知時哀嚎:“本來工資就這麽少了,這些單子利潤是多,提成客觀,但是那麽難拿下,工期又長,有時候跟個單要兩三個月才成交一次啊。工資低得要去喝西北風了。”
“那去城隍廟擺地攤得了。”
“去啊,誰怕誰。”這人居然還來了真,沖她橫一眼。
付瑤啼笑皆非,萬般無奈皆藏在心頭。
晚上打車到新城國際,在三樓早就定好的包廂見了那鎮江南部某某食品加工廠的王總。飯也吃了,酒水也喝了,談也談了,但對方就是不松口,和她們打着太極。一會兒又和她們說他們綠城那裏的屋子的風水,一會兒又說鎮江的風土人情,總之沒句話在點上。
“聽說綠城24幢孟總新的大理石也是你們負責的?”吃到一半,他忽然來了這麽一句。她的秘書捂着嘴呵呵笑着:“孟先生可是個妙人。”
“孟總妙不妙,難道你知道?”姓王的喝一口茶,瞟她一眼,“嗤”地笑了一聲。
那秘書臉紅耳赤,咳嗽了一聲:“我也是聽人家說的,他為人很慷慨,又很風趣,再沒有別的了。我倒是想認識人家,但是根本沒這機會。”
“你平時不總和你姐妹去掃樓,有時間也去推銷一下咱們的食物嘛。”
夏知時差點笑出來。
這人可真逗,上孟西沉那裏推銷食物?大門都進不了,直接被轟出來吧。她想想那情景就覺得搞笑,這人流着汗滿腔熱情地推銷着自家産品,管家面無表情地站臺階上看着她,這人卻一點自知之明也沒有地繼續。
光想想就知道這是怎麽一副逗逼的場景。
秘書小姐說完了,姓王的呷了一口茶,嘆道:“一直都想認識孟先生,苦于沒有機會啊。”之後話題一直盯在孟西沉身上,意思很明确。
付瑤知道此人不好搞,低姿态已經無用,挺直了腰板說:“孟先生最喜歡結交朋友,我下次和他說說吧。”
姓王的看她說的随意,語氣裏俨然一副認識孟西沉的口吻,眼睛不由一亮:“付小姐和孟先生是舊時?”
“算是吧。”她架起腿低頭抿一口茶,含糊道,“其實也算不上多熟,就像您秘書說的那樣,他這人挺妙的。之前他說過要做大理石,我和他說了,他就聯系我們老板了。我們恒實的品牌怎麽樣,您心裏也是清楚的,孟先生自己也在總部有不少股份。”
“關于恒實,我是肯定信得過的。”姓王的嘆道,身子微微後仰,“我就是想多認識幾個朋友,這廂就有件小事,還得需要這位朋友幫忙。如果付小姐真認識孟先生,還請忙個小忙引薦一下,別的不說,這件事完成,別說這單子,我在山水別府的另外兩套房子也拜托你們了。”
之後他的态度也客氣了不少,但是還是留了一手,要簽約的時候只拿了複印件,說是要回去斟酌一下,如果沒有意外,在他們恒實和別家之間肯定先優先考慮他們。
作者有話要說:
☆、024
024
“優先考慮?空話誰不會說。死老頭。”離開時,夏知時憤憤不平地說。
“那您想如何,夏小姐,可有良策?小的洗耳恭聽。”付瑤一只手放在耳邊招一招,一副認真的模樣。
夏知時說“滾”。
第二天去上班,老板是紅光滿面的,破例給她們漲了公司提成,言語中透露,這次賠款不用他們出。
“本來就不是我們的錯誤啊。”夏知時說。
“總之下次小心,做事前多動動腦子,想想清楚。”老板瞪她一眼,“小付話不多,但做事比你牢靠,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了,咋咋呼呼的。”
夏知時被噎了個無話可說。
付瑤在她身邊作揖拱手:“老板明察秋毫。”
這個月最終全部成交的單子只有兩個,業主也只交了定金,更不是什麽大單,所以只拿到了3800的工資。
“再這樣下去真的要喝西北風了。”夏知時對她喊。
“你朝我我說有什麽用,我工資和你相當,夏小姐。”付瑤也對她喊。
“窮逼好苦惱!”夏知時又雙手合攏在立交橋上對下面燈火璀璨的城市喊。
“打工就永遠是窮逼。”付瑤也學着她的樣子喊道。
夏知時回頭看她,付瑤也正好回過頭,狡黠地對她眨了眨左眼:“去西塘,創業去,敢不敢?”
“創業?付小姐,你有這個資金,有這個人脈?”她誇張地大笑,目光卻又一種說不出來的興奮和笑意。她打心眼裏忍痛。
“錢可以籌,可以借,可以貸,人脈可以積累,有什麽不行?”
“既然如此,還有什麽不敢的。”夏知時擡起手,和她擊掌為誓,“過了今年,就一起去西塘。說好了。”
“誰食言,誰不敢,誰就是小狗!”
但是,誓言和夢想都是未來的,如今,她們還住在車站附近的上個世紀的三人合租的老舊五層小區,還拿着每個月三五千的低工資,還過着出行必須依靠公交的日子。
所以,這個禮拜六晚上她們真的一起去夜市擺地攤了。白天白領,晚上小販,這種日子其實也蠻有意思。就是偶爾碰到城管,匆匆忙忙抓了東西就跑,有時候頭發亂了,鞋子磕了也沒有辦法理會,又狼狽又無可奈何。
等到第一波檢查過去,她們又重新拎着東西回到那條小街上。同行在一處買圍巾的另一個女孩向身邊的男生要了跟煙過來:“簡直是打游擊。”
形容地多麽貼切啊。
她和夏知時都笑了。
身邊那男生托着下巴坐在後面店面的門檻上:“兩個小時了,沒有人光顧。”
和他一起的女孩鄙夷地說:“蠢貨,大冷天的,誰會出來?”
那男生悻悻地嘀咕,手往她們那攤的阿貍抱枕伸去。不過他的手落空了,因為又另一只手比他快了那麽一步拎起了那個抱枕。他看到這男人整齊的西裝袖口下露出的白色襯衫,還有白淨手腕上那只簡單卻精致的大圓形腕表,略呆了呆。
“這個怎麽賣?”他搖了搖手裏的抱枕,笑着問。
付瑤停住了和夏知時的說話,慢慢地、有些僵硬地擡起頭,對上了孟西沉略帶幾分揶揄的眼睛。她覺得這人是如此可惡,但竟然想不到什麽話可以說。
夏知時也有些呆呆的,她們旁邊那女孩卻眼睛一亮,忙幫她們答了:“24。”
“人民幣?”他蹙了蹙那對好看的修眉,将之擡起來放到面前看一看,又轉過它給她們看,“超市裏都只要18呢,而且也不算大,捏起來也不夠軟。”
付瑤不可思議地看着他,此人居然在還價。她硬邦邦地說:“先生,您可以不買的。”
“怎麽這樣,還做不做生意了?”他看上去居然有些委屈,誠懇地說,“各退一步,20如何?”
夏知時在付瑤開口之前說:“好的好的,我給您包起來。”
他拿到了那只被裝在塑料袋裏的阿貍抱枕,愛憐地拍了拍,然後對她們說:“謝謝。”
付瑤說:“走好。”
孟西沉終于無可奈何地笑了笑,低下聲音:“你是不願意和解了?”
“……”
“也許,你只是不願意見到我。”他嘆了一口氣,“再見。”
他真的走了,付瑤沉默下來。
旁邊不谙世事的賣圍巾女孩嘆息:“帥,真帥。”托着腮幫子搖頭晃腦,“有錢,真有錢。”
“你咋知道他有錢?也沒穿金戴銀啊。”一起賣圍巾的小男生有些吃味,忍不住道,“淘寶上随便淘件西裝,再戴個鋼表就能充大佬了?”
“鋼表?”那女生瞟了他一眼,無語地說,“白癡,那是白金,你有沒有眼睛啊?Omega飛碟系的限量版機械表,這個系國內專櫃裏都沒有,在香港表展上拍到79萬好不?”
男生的下巴掉到了地上:“有病吧,買個表而已,以為買車買房啊。”
“你個窮逼,當然不懂了,平時叫你看看時尚雜志都不願意,有錢沒錢也看不來。我看你連寶馬叉5叉6都分不清。”
他真不懂,那是個什麽鬼?
不過嘴裏沒說,也就在心裏腹诽。
遠遠的,付瑤看到孟西沉在路邊的躺椅中坐下,微微架起雙腿,他低頭看了看腕表,不知和誰打了一個電話,臉上帶着微笑,左手有意無意摸着那只阿貍抱枕的腦袋,揪一下,又揪一下。
忽然覺得好疼。
她硬生生收回了目光。
之後的生意也不怎麽好,她和夏知時有些氣餒,不過又互相打氣。後來不知道怎麽下起了雨,天空轟隆隆響起雷聲。付瑤臉色有些發白,不過還是飛快地低頭整理東西。有人過來幫她一起整理,她擡頭看,孟西沉彎腰正對她微笑呢。
付瑤沒給他什麽好臉色,不過也沒有說什麽。
夏知時連聲道謝。
她們站在房檐下,孟西沉站在房檐外,付瑤看到他身上的西裝都被雨水打濕了,讓開了一點位置,擡頭言顧左右而言他:“這雨越下越大。”
孟西沉壓着笑意,一步跨上臺階,和她站在同一個地方說:“是啊,這麽大冷天,不止下雪,還要下雨,這樣的日子可不舒坦。”
夏知時說:“您這個大忙人也有空逛夜市啊?”
“其實我是個大閑人。”孟西沉眨眨眼。
“吃喝嫖賭,樣樣在行。”付瑤冷不丁說道。
夏知時愣住了。
孟西沉哭笑不得地看着她:“不要這樣,我雖然不是多麽正派的人,但也沒有這麽糟糕,請不要這樣說我。”他看起來挺可憐的模樣,将夏知時逗地笑出聲來。
旁邊那賣圍巾的女孩也在笑。
雨快停了,暴雨漸漸變成綿綿細雨,而細雨裏高高站立的路燈,被飄飛的雨絲弄亂了昏黃的光,遠遠看,像無數根細小的牛毛穿過淡漠的燈火。
付瑤對夏知時說:“我們走吧。”
孟西沉說:“你趕時間嗎?”
付瑤已經在臺階下了,他的目光溫和而平靜,讓她波濤洶湧的內心也奇跡般平靜下來。她竟然不知道如何說。
她正兩難,之前見過的那個什麽食品加工廠的王總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熱情地對付瑤說,“付小姐,真巧啊,人生何處不相逢。”
付瑤呆了呆,又很快明白過來。此人雖然在和她說話,但是一雙眼睛死死盯在孟西沉身上,醉翁之意顯然不在酒。
付瑤覺得好笑,說:“這是孟總,這位是仙鶴食品加工廠的毛總……”
沒等她說話,姓毛的就按捺不住地一個箭步沖上去,握住孟西沉的手說:“久仰久仰,之前就想和孟總談一下我們仙鶴食品在鎮江推廣的事情,但是一直苦于無緣相見啊。”
孟西沉聽他一番絮絮叨叨說完,笑容一直很得體,哪怕手被此人滿是汗水和雨水的豬手捏地一晃一晃,也沒露出什麽不滿。
“好的,你可以和我的秘書約時間。”說完,林書涯就出現了,不動聲色地擋開了這姓毛的。
姓毛的挫着雙手說:“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榮幸請孟總吃頓飯呢?”
孟西沉心不在焉地點點頭,目光卻落在付瑤臉上。
一接觸他興味盎然的眼神,她連忙轉過頭,感覺臉上火燒火燎,耳中又聽得孟西沉說,“今天太晚了,改日吧。”
“好的好的。”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