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032

23歲那年的冬天,她成為了孟西沉的情人。

此後很長一段時間,她沒有去想他和他之間那些潛在的問題,就像一個賭徒,豪賭時一擲千金,不願去想可怕的後果。

她如今住在綠城禦園已經竣工的24號獨棟別墅裏,那是他的新宅。不過她知道,他在這座城市,這個國家,乃至海外,有很多這樣的房子。

有多少被閑置,有多少他經常莅臨?

這是個難題。

不過,他來看她非常頻繁,而且每天都帶來別出心裁的禮物,這次周末他帶來的是剛剛嫁接成功的果蔬新品種的枝條,他們一起在別墅外的院子裏将它種下,細心地澆水、施肥。

他不知道從哪裏變出來一頂白色的大帽檐編織帽,趁她不備戴到她頭上。

她皺着眉頭摘下來:“您從哪個路邊攤淘來的,做工怎麽這麽粗糙?天哪,居然還有藤條紮出來,這套腦袋上不怕出人命嗎?”

他看着她,然後一言不發地回到了室內。

她不明就裏,身旁管家輕輕地咳了一聲:“孟先生做這頂帽子花費了不少時間。”

她恍然大悟,心裏又是愧疚又是好笑。此人有時候也像個小孩。她愉快地戴上那頂帽子,幾步跳上臺階跑進客廳,果然看見他屁股對着她在壁爐前剝荔枝吃。

這天氣居然能搞到荔枝,她也是服了。

走過去,踢踢他。

此人是真的生氣了,壓根不理睬她。

她蹲下來挂到他身上,張口咬住他手裏剝好的荔枝,三兩下吞下肚子。她攬着他脖子的手搖一搖,晃一晃:“我和你道歉。”

他低頭看着她,面無表情。

她弓起身子,啄一口他的嘴巴。

他嘴角的弧度才慢慢彎起來,擡起手指,忽然彈在她的額頭。

她吃痛了放開他,捂着額頭憤怒地說不出話。然後,她抓起一個荔枝扔到他身上。治水飛濺,身上頂級高定的襯衫污了一塊,他都沒生氣,而是笑起來,抱着她滾到地毯上。

“你這只小野貓,我要把你的爪子都給剪了。”

“您試試!小心傷到自己的手。”

他又是笑容滿面。

她看着他,覺得他這樣放肆大笑的時候,眼角已經有些不易察覺的細紋。他确實不是年輕的小夥子了,但是如此讓人着迷。

她親吻他的眼睛。

他閉上,露出微笑。

吃好晚餐,他們到頂樓的露臺上躺着看星星。她擠擠他的肩膀:“我想離開這裏。”

“離開?”他的聲音沒什麽起伏,等着她繼續說下去。

“嗯,我想去霧峰。”

“我那裏做什麽?”

“賺錢。”

他翻一個身,黑暗裏,目光灼灼地望着她:“你個野心勃勃的小姑娘,你想賺多少錢?說。”

“我想磨練自己。”

他了然地點點頭:“确實太笨了,應該好好磨練。”

她氣急了要打他,卻被他擒住手,放在唇邊親吻。他從她的指尖一路吻到掌心,她笑了,笑得咯咯響,使勁要把手抽出來。他壞心眼地不松手,她就去咬他。争執着,就有火上來,他們在露臺上做了一回。

頭頂是漫天的繁星,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卻鋪着厚厚的絨毯,底下還有地暖,感覺不到一絲寒意。

空氣裏有溫暖的氣息,還有他身體上傳來的溫度。

有時候她會覺得自己身處在一個永遠不會冷卻的海域裏,而他,是一條可愛的慵懶的鯨魚。深藍色的蒼穹是無邊無際的大海,織成一片溫柔的網。

她從來不知道男人的身體也可以如此美麗,平時覺得他肩膀寬,但是那西裝下的身體有些清瘦,但是她撫摸過他勁瘦有力的肌肉,趴在他堅實的後背上的時候,又忍不住去摸他結實的手臂,挺翹的臀。

他翻過身來捉住她的手:“看來應該綁住你的手腳,免得睡着了還這麽不安穩。”

他睡眼惺忪地看着她,迷迷蒙蒙的眼睛看着她,危險地眯着,但是沒有一丁點威懾力。她笑了,另一只手去揪他的頭發,他的耳朵,他的嘴唇……,嘆道:“西沉,你可真美啊。”

“……”

看着他想說話又說不出來的表情,她快意極了,倒在地上哈哈笑,捧住肚子。

他翻身壓倒了她,修長的手指刮着她的下巴,在上面說:“你得學着乖一點兒,女孩。”

“如果我說我不。”

他笑了:“這是在讨打。”

“那您打好了。”

“打壞了可怎麽辦?”在她促狹的目光裏,他笑得更加狡黠,恍然說,“這樣吧,就打身上肉最多又不會打壞的地方。”作勢就要把她翻過來,卻遭到她激烈的反抗。

他可是笑得不行了。

事後她仍不理他,他側着在她身後抱着她說:“你這個壞脾氣的孩子啊,我可是把你當我自己的小孩疼。所以,這種小事您就別放在心上了。”

她翻過來,瞪着他:“我打您的屁股成不成?”

“我并沒有真的打啊。”

“那我也還沒動手呢。”

“這樣吧,我們還是打一架得了。一局定勝負,輸的人就讓贏的打十下屁股。”

她咬着牙齒恨恨地說:“明明知道我打不過你。”

“那就痛痛快快認輸了吧,女孩。”

“我真想你從這裏跳下去。”她指着頭頂并排的飄窗說。

孟西沉眨一眨他那漂亮的黑眼睛:“有美女相陪,我就跳。”

付瑤說:“我可算是美女?”

他抱住她,擠着她的脖子:“唔,如果你不算,這個世界上哪個女人算呢?”

她笑起來,虛榮心得到滿足。

“下個禮拜我們去旅游,可好?”

“我沒有想去的地方。”

“你得習慣我的圈子,習慣我的生活方式。我是個不喜歡呆在一個地方的人。”

“……”

“又不開心了,你的脾氣可真大。”他啧啧地說,手指有意無意地穿過她的發絲。

“去哪兒?”她認真地想了想,“巴黎、東京、羅馬、米蘭?”

“我們去澳門。”他笑眯眯地看着她。

“……”

“怎麽又不說話了,嗯?”

“我在想,要是您再賭到身無分文抵押車房還不夠要被扔進濠江的時候,怎麽樣才能更快地跑路?”

他哈哈笑起來。

等他笑完,她正色了問他:“您會離開我嗎?”這個她一直都想問的問題。

不料此人輕描淡寫地說:“會啊。”

“正常男人不該說,啊,寶貝,我一輩子都不會離開你的,雲雲雲雲。”

孟西沉仰着頭想了會兒,然後回頭靜靜地看着她:“瑤瑤,你要記住,金錢、愛情、友情,這些都是過眼雲煙,人的一輩子能靠的,只有自己。只有自己強大,才是真正的百折不撓。”

第二天早早起床,他們吃了管家讓傭人準備的營養早餐,換上衣服出了門。然後乘車幾個小時到樊東裏的機場。

這個機場處處透着詭異,服務好得媲美n星級酒店,廣場上只有寥寥幾家飛機,大廳也沒有預告和班次。

上了飛機,只有他們和寥寥幾人,零散地坐在四周。

“我們不是上了黑機吧?然後恐怖分子綁架,勒索您和孟家幾百億美金什麽的。”

“腦殘片看多了吧,女孩。”他俯身過來貼近她,“這是圈裏幾個朋友一起出資造的私人機場。”

她誇張地捂住嘴:“有錢也不要這麽揮霍。”

他偷偷和她說:“我只出了3億,他們占大頭。”

“3億也夠造好幾個中小型機場了。”

“你是在指責我敗家?”

“難道您自己沒有這個覺悟嗎?”

孟西沉微笑。

有相熟的人回頭和他們打招呼:“西沉。”是個戴金絲眼鏡的年輕人,膝蓋上放着平板電腦,看上去文質彬彬的。他收拾了東西走過來了:“想不到碰見你。好久不見,戴小姐。”他對付瑤微笑。

她怔在那裏,然後坐直了,說:“對不起,您認錯人了,我姓付。”

年輕人有些尴尬:“對不起。”

因為這段插曲,此人只說了幾句便匆匆離開了。

飛機起飛帶着轟隆的巨響,她閉上眼睛養神,孟西沉在她耳畔說:“他記性不好,不認識的人也說認識。”

她沒說話,繼續養神。

孟西沉也就不再說話了。

其實她心裏多希望他能說上幾句的。

在飛機起飛瞬間的失重中,她吸一吸鼻子,胡亂抹一把眼淚。睜開眼睛就看到遞到自己面前的紙巾,他寬容的眼神。她打開他的手,頭扭到窗外看雲朵。

下了飛機,她也沒有理會他。後來在訂好的酒店下榻,她一定要換成單間,那經理為難地看着她,又看看孟西沉。

孟西沉點點頭,笑着說:“沒看到這位小姐要換嗎?給她換,換成最寬敞最好的。”

她跑到新的房間裏,扔下行李就跳上床,把自己用杯子裹得像只粽子,徒留下心酸和委屈。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鼻子有些癢,她掀開被子,只看見孟西沉手裏拿着一副銀白色的假面,面具末梢是一根長長的白色羽毛。

剛才,他就是用這根羽毛給她瘙癢。

“我的睡美人,睡醒了沒?”

“您可真閑。”

“看樣子是醒了,換上衣服,晚上大廳有酒會。”

“我不去。”

“不要鬧,不要耍性子,你這樣會讓我覺得很丢臉。”

她終于克制不住,沖他咆哮道:“那您去找那個什麽戴小姐好了,想必,她很樂意和您去的,一定不會給您丢臉。我這樣草窩裏的土雞,怎麽和人家金窩裏的鳳凰比?”

“你也說那個什麽戴小姐。你連她姓甚名誰都不清楚,也亂吃飛醋?”他仍是好脾氣,刮一下她的鼻子,拭去她的眼淚,把她抱起來,掂一掂,“好了好了,乖,去換衣服。那個什麽戴小姐,我都不知道她是什麽人呢,你也聽那戴眼鏡的瞎說,也許是他自己在哪個會所泡的小妞,記錯了也說不準。我和你說過的,這人記性很不好。”

她聽他這樣說自己的朋友,又好氣又好笑,到臉上卻是冷笑:“呵呵。”

“你呵呵個什麽勁?別以為我不懂,你們年輕人管這個叫做‘高貴冷豔’,你在對我冷嘲熱諷嗎,嗯?”

那個“嗯”帶了微微上揚的尾音,此人一貫的漫不經心的慵懶的表情,讓人恨不得往他臉上揍一拳頭。

她又說:“呵呵。”

他笑了:“一會兒讓人幫你收拾東西?”

“幹什麽?”

“我晚上孤枕難眠啊。”他苦惱地看着她。

她“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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