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033
孟西沉對于女人的穿着有自己獨特的審美,除了商業化的洽談外,這樣的場合,他不喜歡她穿得太過中性,而是越柔美越好。
所以,他挑選的是輕柔的紗質面料,下擺是随身的線條,沒有那種時裝秀裏硬朗的廓形和立體感的造型,只是在兩側肩膀上做出了花苞般的造型,收進了光滑的絲綢。
“你需要一雙鞋。”他在她身後說,看着穿衣鏡裏的她。
“灰姑娘的水晶鞋?”
“你真的要穿那東西?皮質的都嫌磨腳,卻要穿那個?”
“怎麽您聽不出我在開玩笑?”
他輕輕笑,把手按在她的肩膀上,低頭親吻她的脖頸。她縮了一下,只覺得被他碰過的地方如電流般向四肢百骸蔓延。
他重新看向鏡子裏的她,捏捏她的臉:“親愛的,你不是灰姑娘,你是白姑娘。”
她也笑了。
這個晚會真的有夠無聊,付瑤離開孟西沉身邊的時候,就一個人在一邊吃東西。有人卻過來打擾她。
“喝一杯?”
付瑤看看徐羨姿,又看看她手裏的酒杯,放下了自己的酒杯,轉身朝別的地方走去。
徐羨姿的臉色很不好看。
“我就和你說過了,我這個妹妹不好惹。”付梓媛過來和她碰杯。
徐羨姿說:“你自己又怎麽樣呢?我們好像沒什麽交情。”
“我和她可不一樣。”付梓媛也不急,慢慢喝自己的酒,“我對孟先生可沒有什麽別的念頭,我只念着我的生意。”
徐羨姿繼續朝旁邊走。
付梓媛又說:“聽說孟先生要提拔她做霧峰在恒實的總代理。”
徐羨姿陡然停住了腳步,霍然轉身,死死地盯着她:“你胡說什麽?”
“我可沒有胡說,有知情人和我透露的,消息絕對屬實。”付梓媛莞爾一笑,玩味地走進她,貼着她的耳朵說,“她現在可是正在風頭上,你不過就是個過去式。孟西沉更看重誰,不是明顯地很嗎?”
“西沉不會這麽對我的。”她擔任這個職位已經多年了,孟西沉雖然沒有幫過她什麽,但是看在他的面子上,她在這一行一直無往不利。如果付瑤代替了她的位置,不說她丢臉了,她在這個圈子裏還有什麽地位可言。
“這一點,我也要佩服我這個妹妹。以前總覺得她一根筋,現在看,倒是大不一樣了。”付梓媛說。
徐羨姿沒有說話,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見時機成熟,付梓媛低頭在她耳邊說:“其實這是互惠互利的事情……”
“怎麽一個人在這啊?”孟西沉應酬完了,回來看她。
她搖搖頭,握着胳膊打了個哈欠:“您和他們聊,我又插不進什麽話,瞎摻和什麽呢?”
“你要在這一行做出一點成績,不和他們打交道怎麽行?生意是怎麽做的,是吃吃喝喝酒桌上宴會上談出來的。那些一事無成嘴裏又說着‘我不屑做這種虛僞事的人’,說到底都是不願意去努力的人。”孟西沉居高臨下地看着她,涼涼地說,“你不能改變這個社會,只能改變自己。不會交際,就學着去交際,學着去融入他們。自己不願意主動出擊,又抱怨沒有機會做不成事的人,還是回老家種地或者打工去吧。”
付瑤氣得七竅生煙,猛地站起來:“太過分了。怎麽這麽說?”
“實話實說呗。”他攤開雙手。
“我去和他們說,您給我介紹啊?”
“當然可以了,只要有上進心。別說我給您引薦,就是我給您倒茶添水都行。”他彎下腰來取笑她。
她站起來推他一把。
他失笑。
付瑤正式接受恒實在霧峰分部的旗艦店,是三月份開春。對她而言,那是一個很特殊的日子。四家店面,在浦西裏白杜河下游的外灘江畔,新建成的珠寶城邊。周圍是四十幾幢風格迥異的大樓,構成這片上個世紀發展至今的金融中心。
這是天然的港灣,幾十年前,這裏成為為數不多的幾個通商口岸之一,有無數的商人登陸這裏,帶走絲綢和寶石,換來領先的技術、珍貴的機械和設備。
幾十年後,轟隆的機器響聲幾乎已經在這裏絕跡,到來的旅客看到的更多的是藍天白雲、青山綠水。
他們有時會疑惑,這個國家什麽時候蛻變成這樣?這裏的水是不是如入眼所見到的那樣幹淨、清澄、富有勃勃的生機與活力?
每年有多少充滿了幻想和憧憬的年輕人來到這裏,有多少人成功,登上最中心的那幢大樓,又有多少人從裏裏縱身躍下。
付瑤不清楚。
“我早說你了不起,現在做起分部的總經理了。”新店開張的那天,夏知時坐在二樓露臺的遮陽傘下喝一杯下午茶,“什麽時候你接手了恒實在上海的有限公司,或者壟斷了江北一帶所有的分部代理權?”
付瑤用正在背誦的石材名冊狠狠打在她的額頭:“白日夢醒了沒?”
夏知時捂着額頭喊痛,看着她,憨态可掬的模樣:“不想做将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付瑤笑了,指指自己手裏的名冊:“背出來沒?”
夏知時馬上垮下一張臉來,搶過來,憤憤不平地翻頁:“話說,你什麽時候招人?這都開業三天了,連個人手都沒有。”
“招什麽樣的,招幾個,我還得好好想想。”
“我們這麽大地方,裝修費就花了400多萬,怎麽也得多招幾個吧。招個店長,招兩三個銷售顧問,再招幾個設計師,兩個報價員。這是少不了的吧?”
付瑤想想也是,嘆道:“可惜我沒有錢啊,姐姐。”
“你沒有陛下有啊。他總不至于連這個錢都吝啬的。”夏知時把目光落到她手腕上的那只江詩丹頓腕表上。
付瑤又拍她頭。
晚上她拟定了招聘名額,然後找了本地的官網發了上去,很快微信上就收到了幾個要求應聘的人。
她一一回答,給他們定了面試的時間。
這裏禮拜又回了舅舅家看母親,她最近的狀态不錯,面色比以前好了很多,不再自怨自艾充滿怨恨,人也年輕了很多。
方婉心在院子裏剝豌豆,她過去幫她。
“工作順利嗎?”
“順利,現在每月差不多有6、7000。”為了怕她擔心,她還是決定隐瞞某些。
方婉心笑得很滿足,拿過她手裏的碗說:“也別這麽拼命,女孩子家的,工作穩定,找個好對象就好了。”
“我知道,也沒怎麽累的,就是做得久了,老板看我還不錯,給加薪呢。”
“那就好。對了,你楊姨給介紹了個對象,你改天去見見吧。”方婉心忽然想起來,和她說道。
付瑤簡直要給她跪了,心裏想是不是每個母親都這樣瞎操心。她一邊作揖告饒一邊說:“我才23呢媽,還愁嫁不出去?”
“也沒一定要處啊,看看看嘛,人可以的話做個朋友也好啊,多個選擇。你不是和淩晔分了嗎?”方婉心嘆道,“你們年輕人的事,我是管不了的,但是瑤瑤,你要記得,那些有錢的老男人是靠不住的,男人一有錢就要變壞。你現在在外面工作,可別被人騙了啊。找個踏踏實實的男人過日子,比什麽都靠譜。”
付瑤知道她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把什麽男人都想成付興國,但是嘴裏還是應着:“我知道的,您別擔心啊。”
方婉心點點頭,又是一聲嘆息:“你有時間也陪陪你舅媽,她這人雖然又勢力又有些小心眼,本質是不壞的。這些天她也是操碎了心了。”
“出什麽事了嗎?”
“還不是你那不争氣的舅舅啊。”
“我舅舅怎麽了?”
方婉心恨鐵不成鋼地說:“他在林業部本來不是幹的好好的嘛,不過最近這勁頭你也懂,一流的清水衙門,連吃飯都不能報銷了。每月4500的工資,既要供孩子上學,又要養家,哪裏夠啊?他就去上海接了個工程。”
“工程?”付瑤的聲音都大起來,“他又沒碰過這個。”
“就是嘛,招标價壓到35萬。這麽低他都給招回來了,你看看他,你看看他。現在好了,根本找不到那麽低薪酬的工人,這工程就這麽擱了,弄不好還要賠本。”
付瑤一聽也是一個頭兩個大:“舅舅好端端的去做什麽工程?他都沒接觸過這個東西,而且,這玩意兒根本不好賺錢。”
“現在說什麽都晚了,哎。都不知道該怎麽辦,要是找不到人做,就只能違約了,違約金也不是個小數目。”
付瑤心裏也不好受。雖然她不喜歡杜雪梅,但是對這個舅舅還是蠻親的。剝好毛豆以後,她進屋去了。
方浩強在後院曬豆子,佝偻的背影,看着好像老了很多歲。
她走過去,遲疑地說:“舅舅。”
方浩強回頭看是她,笑了笑:“瑤瑤啊。”
她點點頭,幫他一起曬豆子,踟蹰了很久,旁敲側擊他接工程的事情。
方浩強苦笑一聲:“你也別問了,我都告訴你吧,這種事情有什麽好遮遮掩掩的。我是上了別人的當,一個老朋友,雖然十幾年沒見了,但是我心裏想着好歹是初中同學、一個村裏出來的,應該不會騙我才是,誰質地這龜孫子這麽不上道。”
“你也不打聽一下,就這麽聽了他的忽悠?”付瑤也是無奈。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辦法,我看看能不能托人幫我找些工錢低的外地人,不求賺錢,別虧得太多就行了。”方浩強嘆氣。
付瑤說:“也只能這樣了。你好好休息,也別想太多,總能有解決辦法的。”
“嗳,我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