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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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把這事說給夏知時聽,夏知時就跳起來了。她父親以前就是做過這個的,所以她特別清楚,當下就對付瑤說:“違約吧,這個價只可能虧不可能賺,還浪費時間,要是找到不好的那種包工,擱着一年半載就虧更大發了。”
付瑤說:“我想想也是這個理,回頭我勸勸舅舅吧。”
“不過要防着對方獅子大開口,要一大筆違約金。能把價格壓這麽低招标,還找人騙了人去招标,可見不是什麽好東西。”
她說的不好聽,但是付瑤知道她說的是事實,點點頭,說她知道了。回頭就把這事和方浩強說了,一個勁勸他放棄這個工程。
當時杜雪梅在院子裏喂雞,聽到她的話就陰陽怪氣地刺道:“放棄?放棄了,你付這個違約金啊?”
付瑤真覺得對牛彈琴,但還是耐着性子說:“要是不放棄,恐怕賠的錢更多。違約金的話,本來就是對方不對在先,這個合同就是帶着欺騙性質的,大家雙方好好洽談一下,問題都是可以解決的。”
杜雪梅還要再說,方浩強橫了她一眼,怒道:“你閉嘴行不行?當初要不是你讓我接這個工程,現在怎麽會出這種事?不懂你就不要插嘴。”
杜雪梅一聽就炸了,把那裝雞糧的鐵碗往地上一扔就跳起來,指着他的鼻子大罵:“這種話你也說得出口啊,方浩強?我還不是為着這個家嗎?你這個殺千刀的沒良心啊,當初我嫁到你們家的時候你怎麽說的?要讓我一輩子享清福!結果呢,幹了這麽多年,還是在一個養老退休似的的部門幹,每個月只有4500,兒子要念書,要讨媳婦,這日子還怎麽過啊?”
方浩強一聽她撒潑就煩地不行,當這付瑤面也不好和她吵,直接回了自己房間。
杜雪梅見沒人看了,抹了把眼淚哼了一聲,拿起鐵碗徑直朝廚房走去。
方浩強後來還是決定毀約,和對方越好了星期天在南街一家農家樂談談。付瑤有些不放心,提議和方浩強一起去。方浩強應允了。
到了那邊,談了會兒,對方從頭到尾一副鼻孔朝天的做派。
為首的那個陳經理說:“這樣吧,你們拿20萬,作罷也就作罷了。不過浪費我們這麽多時間,耽擱了這個重要的工程,怎麽也該給點補償吧。”
方浩強一聽差點站起來:“20萬?哪有這麽個賠償法?沒錯,我們是毀約了,這是我們問題,理應賠償。但是,你們之前就找人騙我接這個工程,本來就目的不純,現在又來這麽一出,不擺明了是敲詐嘛。”
陳經理沒想到這人這麽個愣頭青,什麽話都敢說,臉色也不好看起來:“東西可以亂吃,這話可不能亂說啊。工程是你自己接的,地方是你自己巴巴趕來了,怎麽成了我們騙你了?我告訴你,20萬,一分不能少,不然你們就等着吃官司吧。”
付瑤在桌底下拉住了面色鐵青的方浩強,給陳經理倒了杯酒:“我舅舅是急了,一時口不擇言,陳經理不要放在心上。這麽說吧,這工程當初的價格确實是壓得低了點,這您不能否認吧?”
陳經理只是冷笑,自顧自點了一根煙。
付瑤笑容不變,繼續說:“我舅舅他做這行時間不長,不了解行情,您看,在鎮江這一帶真找不到這樣低的包工。耽誤了你們的施工,我們先在這裏道歉了。但是說實話,您要我們一下子拿出20萬,我們肯定是拿不出來的,這個賠款也不太合理。”
“我還是那句話,20萬,一分不能少。”那陳經理譏诮地看着他們。
方浩強霍然站起,對付瑤說:“瑤瑤,別和他們說了,擺明了挖了個坑給我們跳下去。大不了,咱就法庭見吧。”
“慢走,不送。”陳經理說。
出了菜館方浩強還一肚子火氣,步子跺地飛快:“什麽玩意兒,20萬?怎麽不去搶啊,這工程也就35萬。狗娘養的,沒一個好東西。”
付瑤也不知道怎麽安慰他,只好說:“不如找個中間人協商一下吧,能和平解決最好,要是不能,只能法院見了。”
方浩強嘴裏罵罵咧咧,心裏還是犯堵,沉聲道:“只能這樣了。”
天色越來越晚,這土菜館建地偏僻,出來以後就是公路,兩邊是村莊和山野,除了偶爾兩三聲蛙叫和鳥鳴,四周阒無人聲。
“什麽鳥不拉屎的地方,連輛車也沒。”
“打的吧,過來不也就30分鐘嘛。”付瑤說。
方浩強心裏煩躁,但也只能點點頭,不過還是心疼這來回将近100塊的車錢。過了好久,公路盡頭終于有一輛車緩緩馳過來來了,是輛銀灰色的小面包車。
“要不問問人家帶不帶人吧。這麽等下去,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有車。”方浩強說。說完他一邊招着手一邊朝那車過去了。
面包車放緩了速度,但是,在距離方浩強幾米遠的時候忽然加速,電光火石間,只聽見“砰”的一聲,方浩強像破布沙袋一樣被高高撞起,擦着車身斜飛了出去。
又是重重一聲巨響,方浩強摔落在地,滾了幾圈翻進了稻田裏。
面包車急打轉向盤飛一般開走了。
時間只有短短的幾秒鐘,短地付瑤都來不及反應過來。等她反應過來,肇事者已經逃之夭夭。她短暫地愣了會兒,連忙顫抖着掏出手機報警,叫了120。
打完她連滾帶爬跳下了田野,在三四米外的地方找到了昏迷不醒的方浩強。他的頭上流着血,身上多處傷痕,看着十分滲人。
付瑤探了探他的鼻息,還有氣,握着手機的手才松了松。
她不敢挪動方浩強,又跑着爬上了公路,在道路邊注意随時來往的車輛。明明是開春,天氣卻熱地不可思議,她覺得自己渾身都在冒冷汗,整個人像是從水裏撈出來似的,話也不會講了,只愣愣地站在那裏發怔。
這時她的手機響了。
過了好一會兒,那手機還在響,她才機械地接起來。
“付瑤,你在哪兒?”對面是孟西沉嚴肅的聲音。
陡然聽到,她真的有點不太适應,又是一番遲鈍,直到電話那邊急促起來:“付瑤,說話!”
“孟西沉,我在。”她捏緊了手機。
“你在哪兒?”
“我不知道……不,讓我想想,我……我在西林。”
“西林哪裏?”
“不是很清楚,但是,我出了村口不遠,我今天陪舅舅去裏面的一家粗菜館吃飯,現在,舅舅被車撞了……”
“你受傷了嗎?”孟西沉打斷她的話。
“……沒,應該沒有。”
“等我十幾分鐘,我馬上到,記住,別走開。”他挂斷了電話。
然後,她真的站在那裏像木樁一樣等。
後來,警車沒有來,120也沒來得及到,最先出現在她面前的居然是這個男人——看到他拍上車門跑過來的時候,她腳下法力就跑了過去,投入他的懷裏。
孟西沉也沒有說話,只是低頭用嘴唇碰了碰她的額頭:“真的沒受傷嗎?”
她搖搖頭,意識過來,連忙推開他,磕磕碰碰地說:“舅舅,我舅舅……”
孟西沉順着她手指的方向跳下稻田,擡手要搬方浩強。付瑤說:“你別動他!出了事怎麽辦?”
“我以前學過護理,我有分寸。他這樣必須馬上送醫院,你過來幫把手。”說完不等她反應就擡起了方浩強,付瑤只能過去幫忙。
車急速飚了十幾分鐘,連闖五個紅燈終于送到了市中心的醫院。
親眼看着方浩強被推進急診室,付瑤還在原地站着,神經緊繃着。
“這麽冷的天,也不知道多穿件。”孟西沉從後面過來,捏捏她冰冷的手,把自己的西裝給她披上。
付瑤心不在焉地說“謝謝”。
“這情景怎麽這麽眼熟呢?”孟西沉莞爾一笑,低頭看她,正是凝神,“每次看到你,穿的都那麽少,而我正好都有一件外套。你是算準了是不,丫頭?”
付瑤哪裏還有心情和他開玩笑,低着頭沒有說話。
“眉頭都皺到一起了。”他伸出手指要幫她撫平,她不耐地躲開了他的手,“你別鬧了好不好,我舅舅剛進去搶救了,你還有心情調笑?左右不是你的親戚,所以你無所謂是不是?”
“脾氣還是這麽大。”孟西沉笑着搖搖頭,“我也是喜歡你別這麽緊張,是不是,丫頭?”
她不說話。
孟西沉走近一步,看定她:“越生氣,說明你越害怕。要知道,上帝這個該死的老頭,可是專門欺負害怕的可憐蟲。”他嗤笑一聲,低頭看着她慢慢說,“你在心裏說,我他媽才不怕這個死老頭,我舅舅肯定會沒事的,他就一定會沒事的。”
付瑤擡起頭,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孟西沉卻對她點點頭,表情很讓人信服,她忽然像是找到了那麽個精神依托,鄭重地點點頭:“謝謝您。”
孟西沉卻說:“瑤瑤你記住,你每天開開心心的,堅強而勇敢地面對,比什麽謝謝都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