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寒假的時候，我媽把我送到了一個做初中數學老師的親戚家裏補課。我怕太無聊，拉上了小龍。我買的題庫黑色封面，它本來散落在書店的末端，因為他并不是江蘇省各市之間的中考數學題，是全國省市的中考數學題庫。看起來這本書的意義并不是很大，但我還是買了它。小龍的就是規規矩矩的大家通用的題庫。我們每天做一套題，帶去老師家，有不會的他給我們講解。我的手腳上都有凍瘡，特別怕冷，就會躲在床上慢慢做題。小龍卻一直很積極。老早就把題目做好了，坐在我旁邊等我。

那時候積雪還在，我們踏入的是一個相對偏僻的地方。沒有一絲腳印，白茫茫一片真幹淨。我穿着非常硬的一雙高幫皮鞋，在雪地裏蹦跶。小龍雙手插袋，踱步。我們一路上沒有交流，就安靜地欣賞這一片景色。

開學了，我前後左右還是那些人。我依然和我同桌競賽做題，依然靠我前桌給我講題，依然看着後桌和班裏成績最好的幾個人讨論着老師給他們的題庫。所有人都在做數學。似乎态度變了後，我的腦袋也靈光了很多。語文老師在給我們講解一道需要對仗的比喻句。他看了幾眼參考答案，始終覺得不好。我盯着他看，他就讓我回答。非常漂亮的答案，我也這麽認為。我昨晚做這道題時，靈光乍現，下筆如有神，我知道有多麽靓麗。有一道英語題“W_ doctors could help patients to recover from their diseases.”老師說這道題出錯了，沒法填，我對她說可以填WE，以前好像見過這種句式。上了高中才明白那是同位語。

我喜歡這種淡淡散發光芒的感覺。

方木和他女朋友在教室裏傳着紙條相互調情。我恰好看到時都立馬轉過去，繼續做題。反正你們會分開，你們不會在一個學校的，我知道那個女生連上高中都困難。

最後一個月了。

又換位子了。方木坐我後面。他也像很久沒見到我一樣，吃驚。然後很開心地對我說“最近考得不錯啊！”我非常別扭地說“你最近考得不行啊”。

周一晚上老師們都去開會了。班裏一陣鬧騰，我卻發現我的眼鏡不見了。我吸了一口氣，轉頭，“把我的眼鏡拿來！”

“不在我這兒啊”

“除了你還有誰拿！我已經找了一圈了”

“說了不在我這兒！不要随便冤枉人好不好。”

“你拿來啊！拜托了，我還要學習，沒空和你鬧。”

“你有病吧！再說最後一遍，不在我這兒！”他埋下頭睡覺。

我只能轉過身，翻出習題寫。突然想起剛才的化學練習夾在了語文書裏。拿出語文書一看，眼鏡夾在了書裏。真的冤枉了人家。

戴上了眼鏡繼續學習。

不一會兒，方木擡起頭望了我一眼，輕聲地說了一句“看見了吧，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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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因為你以前經常這麽幹，我才會誤會你。”

“學你的習吧！”作勢将我推回了前方。

是不是只有我懂這個時候的他出奇地溫柔，和剛開始認識時為我念題目一樣溫柔。

一個月過得飛快。在中考前幾天，我們必須要搬去音樂教室。老師留下了一群人打掃。正好就是我們那一大組。自然，我和方正都在裏面。其餘的人都去了音樂教室，我們拿着掃帚、抹布，進行着最後一次打掃。我很慶幸這個機會留給了我們，以後可能真的沒機會再來了呢。方木将地上的灰揚起來撒到我們整理講臺的人身上，女生們追着他打。我看着他在教室裏跑得飛快，一回頭正撞上我的目光，對我一笑。我也嫣然一笑，繼續轉身擦黑板。不一會兒，他倒垃圾回來，将簸箕往我旁邊一扔，輕輕對我說了句“蘇清，好好考！”

我在填志願的時候想到也許一不小心考爛了，就只能去三等高中了呢。我們班花因為她爸爸讓她第二志願填二等中學公費，哭了。我爸讓我填臯城中學自費，我卻拒絕了他。心想就算去三等高中我也不怕。

最後考得特別好。我還是沒有進班上前十，正好是第十一名，全年級300多。最好的是臯城中學改革了，擴招了，公費生變成600名了。我恰好比那個分數線高2分。方木很一般的成績，但他填的城中自費，他依然和我一個高中。我很開心。

只是，我換了□□號，方木從來沒給過我他的手機號。我沉浸在喜悅中，享受着每個人給我的祝福。直到全班決定聚會，終于建了班群。一群人叽叽喳喳，主要是考得好盡情地出着主意。打字不方便，大家打算語音。方木拉了6個人，當時一次最多只能拉6個人一起語音，有我。可是我家的話筒和視頻被我舅借走了。我聽着他們說話，打算等說到有用的再打字。方木一直在尋找我的聲音“蘇清，你聽見了嗎？我拉了你呀！蘇清！”

這是最近的一次。我當時特別開心，打字回話，“我說不了話，但我聽着，你們講啊！”

初中結束了，一段情誼也就漸漸枯萎了。直到現在都很懷念曾經那個小痞子，拉着自己破洞的羽絨服，對我喊“蘇清！都是你不早點讓開！你給我賠呀！”

望着外面的夕陽，我又将衣服扣起來了，有點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