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叫葉小龍。

名字一看就是那種寄予了父母厚望的。不是文文靜靜的思宇、彬彬，不是霸氣十足的國強、富貴。是望子成龍的龍。

只可惜，生了一副好皮相，卻生在了一個普通的工薪家庭。

小時候，見過我的阿姨都要來抱抱我，捏捏我的小臉，然後滿臉堆笑“怎麽這麽可愛啊！”媽媽也時常在給我洗臉的時候感嘆“這小臉怎麽這麽水嫩啊，真白淨。”

隔壁的蘇清名字倒是白淨，時常看見我卻是一副死人臉。我一直沒搞懂，難不成我小時候搶她奶喝了？後來上學了和她熟了才懂，她只是嫉妒我比她白。

我的親戚中人丁不甚旺，加上計劃生育的節制。相熟的五戶人家只有三個孩子，兩個女兒加一個我。我逢年過節就是陪着表姐表妹四處晃悠。她們看燈我也去，她們跳繩我也跳，她們踢毽子我也踢，她們學跳舞我就在旁邊默默看着。由于白嫩，我媽時常說我穿什麽都好看，我坦然接受。

只是蘇清有個表哥，是我們這一片的小霸王，他看不慣我，從來都不允許我跟他們一起玩。他每次看見我都喊我“細女孩兒”，旁邊跟着他的幾個人總是應聲而笑，我不喜歡卻無能為力。後來上了幼兒園，蘇清和他表哥都在這個小幼兒園。我們老師要求我們幾個人早上一起從家走到幼兒園，下午再一起回家。蘇清是路頭的第一家，她總是第一個走最後一個回的。一開始我就擔心蘇清表哥陽陽不會到我家等我，我想一個人走。

可是第一天蘇清就先到我家等我收拾好了，才拉着我去後面的陽陽家。這時候陽陽不會拒絕一個等他的人和他同行。于是每天看着打着哈欠的蘇清到我家門口瞪着一雙大眼睛喊“小龍”，我覺得她的聲音真好聽。

家離幼兒園最近的那個小孩兒叫鎮宇。一直就是個天才般的存在。據說他這個年紀就會聽收音機了，裏面都是一些根本聽不懂的話，我只能辨認說話的人是男是女。鎮宇矮矮的，胖胖的，一直都不愛說話。時常低頭不語，老師卻經常誇獎他。可能真的是聰明吧。據說他能夠做100以內的乘除法了呢，我只會從1數到20。我們交作業都是走到風琴前面轉一圈，先把作業本放上去，再在轉彎的時候給拿走。只有鎮宇，一直都是快速的将作業放到風琴上，立馬跑回自己的位置做着自己的事。

有段時間蘇清迷上了倒着走路。每次都要走在最前面，看着我們一路上說話追逐。突然，在前面好好走路的她身影一閃，伴随着一聲尖叫不見了。大家這才發現，她掉進前面的井裏了。我試圖拉她上來，可是她的手勾在了一處凸出的岩壁上，而那岩壁到井口的距離遠遠大于我手臂的長度。陽陽在一旁也是着急，雖然塊頭比我們大一點，但是很明顯他也做不到。我們只能圍在井口，想喊出那句“抓住我的手”，像電視劇裏一樣。我看見蘇清的臉漲得通紅，她應該堅持不住了吧。一雙大手在這時伸了出來，立馬把蘇清拉了上來。而鎮宇從遠處跑到這個大人的旁邊，說了聲“謝謝叔叔！”，應該是他喊的人。第一次意識到鎮宇是真的聰明。

我對鎮宇的改觀，讓我有了新的上學的動力。我想和鎮宇做好朋友。我将自己的零食放在書包裏帶給鎮宇；我将新買的橡皮切成兩半，送一半給他；我離開大隊伍，在課間陪鎮宇坐在一邊。

我和鎮宇說了很多事，關于我爸媽，我的零食，我的表妹，以及我的白淨和陽陽那句“細女孩兒”。鎮宇真的是個非常好的傾聽者。聽到遠處的陽陽對我喊着“那個細女孩兒，把球給我”，鎮宇在我回來的時候對我說了一句話“白淨不是你的錯”。

白淨不是我的錯。

我覺得鎮宇是我最好的朋友，他說出了我想說卻無法表達的話。我想帶更多零食給他。

我們幼兒園是小中大班在一個教室，只有一個老師，上課內容沒有年級之分。但是我依然要混足三年才能進入小學。我熬過了暑假，留着媽媽朋友帶給我的酒心巧克力，等帶去學校的時候鎮宇已經離開了。老師說鎮宇去小學了，直接跳級到二年級。

我從書包裏翻出夾層裏的酒心巧克力，因為天氣的原因，已經有些軟趴趴了。我撕開包裝紙，折成方方正正的模樣，才将巧克力放進了嘴裏。這個酒味好濃啊！太刺鼻了，幸虧沒給鎮宇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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