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年級是神聖的。

那可是小學啊！跨進去後，從此就會像姐姐一樣在飯桌上被問考試成績的時候擡起頭報個數字，非常驕傲地享受那些舅舅伯母的誇獎。聽說數學很難，女生都學不會，只有男生可以學得好；語文都是女生好，男生通常都不愛學習語文。是不愛，帶着一絲不屑的那種不愛。

而我，名字就寄予着厚望的一條嬌小的龍究竟能不能做到呢？成為那些叔叔阿姨在桌上的談資，讓別人可以誇獎而我爸媽在一旁佯裝謙虛說着“沒有沒有”？

星期一一早就被媽媽推搡着爬起來了，拿起床邊的衣服自己穿上。媽媽昨晚說“你明天起就是上小學的大人了，要會自己穿衣服了，上小學的都會自己穿衣服。”我聽見“大人”這個自帶無限光芒的詞，終于可以用在我身上了，這是……嗯……傳說中的長大了。

我用力地将自己的手臂往袖子裏伸，卻怎麽也不能完美重合。就像手臂被點穴了一樣，卡在了那個不可上下的位置。

我媽十分順手地将我的衣服脫下來給我重穿。看了一眼我，又将我的褲子脫下來重穿。“幹嘛不喊我來給你穿？”似乎昨晚鼓勵我自己穿衣服的并不是她。

“來，快過來吃早飯，然後你爸送你去學校報到。”

我走到飯桌前，我爸已經在吹剛盛出來還很燙嘴的粥。我跨上板凳，我媽就把粥碗放到了我面前，還打了一下我爸的背“先給孩子的粥吹吹”，就去盛她的那碗。我媽一直在交代我一些事情，老師……同學……上課……可是我什麽都沒聽見。直到我坐上了我爸的摩托車，在晨光的照耀中才稍微清醒了一點，這個時候才想起來：今天起就是小學生了呢！

我不知道繞過了幾個彎彎，路上的事物就新奇到讓我目不暇接了。這一路是我沒有踏過的地方。

又一個轉彎，離開了寬廣的大馬路，我們拐進了一條平坦的小道。我爸就拍了我一下，還在失神的我豁然驚醒。

“那就是你的小學，人民小學。”我擡頭，皺起眼睛認真凝視。

四層的建築，最頂上一根大針豎立。後面還有三根突出的長棒奪人眼球，應該在這棟樓的後面。旁邊有個很類似但是更顯滄桑的建築，那大概就是人民初中了。裏面都是個子很高，寫着很難的作業，可以被稱作初中生的一群人。我一轉頭，在這兩個毗鄰的學校前方，是大操場！第一次看見大操場，跟我想象的一樣，有很多我看不懂的地方，但一點都不妨礙他帶給我的興奮。我看見操場遠處聚集的一群人，高高的個子……所以他們在上體育課？！

“不要和不認識的人來往”我爸的一句話又一次突然把我拉出了自己的思緒。

“要好好聽老師的話……”

這就是學校呢！和我們那個一間屋子一個教室一個老師一個滑梯人人搶的幼兒園完全不一樣的地方。

我爸把我一個人扔在了那群和我一樣高的人群中，他去報道了。我身邊的一個男生在哭鼻子，抱着他媽的腿說“我不要上學，我要回家！”他媽就一拖一拽，粗暴地将他的手脫離自己身體，不耐煩地回着“在學校聽老師話，中午就回家了。”不過似乎這幾句話遠遠不夠洩她此時的怨氣，越說越生氣“你看看別的小孩，哪個像你這樣哭的？人家小女生都沒哭，你怎麽這麽煩人哪……”這個小男生卻好像聽不見他媽的話，很有規律地停下來嗅嗅鼻涕，繼續以同樣的頻率在我們耳邊轟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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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走開。一轉頭，就看見了蘇清，雖然平時并不是很熟悉，但是這個時候認識的人就是我的救命稻草。

剛準備跨過去，聽見了熟悉的聲音由遠及近，喊着“蘇清”，那是陽陽。

我還是在這兒待着吧，真的希望我不要和陽陽一個班。

不一會兒，我爸回來了。告訴我我是二班的，然後就要帶我去找我的老師。我一聲不吭跟着走，很想問我爸爸陽陽和蘇清在哪個班，但是，還是算了吧。過會兒就知道了。

一年級的教室在一樓，沒走幾步，就繞到了主教學樓旁邊的一個一層的小樓。這個小樓只有兩個教室，一年一班和一年二班。這麽一看，好像還是和那個幼兒園沒什麽差別呢。

老師站在“一年2班”的班牌下迎接每一個進教室的小朋友。我遠遠就看到那位女老師穿着黑色的套裝，而她特意彎腰低頭地聽小朋友講話的樣子真的就像電視劇裏說的“天女下凡”。走近一看，老師……我……不自覺地羞紅了臉，而她還沒有開口問我話呢。

老師長得就像我姐姐一直想要變身的……美少女。她是真的美少女，而我姐姐是盜版的。

吳老師，是個外地人。她的普通話比隔壁一班的那位老教師要好很多很多，而隔壁的老師喜歡說臯城方言。蘇清、陽陽，包括那位皇後李惠靈都在一班。而剛剛在我旁邊留着鼻涕的小男生在2班，他媽媽把他推進來的那一刻我就認出了他……媽媽不耐煩的嗓音和他那永不停止的嚎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