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四年級,我們不僅換了老師,我們終于分班了。
只有兩個班,只是把學生們打亂重組而已。但是能夠有一個新的學習氛圍,就是不一樣。
曾經2班中一半的人來到了1班,我也在其中。
我的同桌換成了趙棟,我每天都聽見他的鼻涕聲,不知道他是真冷還是已經嗅鼻子嗅成了習慣。就像我總是會扳一扳手指,無意識時有意識時都會偷偷做的一個動作。我不想給別人看見,就像程程總是會照鏡子,被別人尤其是被老師看見了,之後每次罵你都要帶上一句“天天就知道照鏡子”。我絕對不想被說“天天就知道扳手指”。但是,趙棟從來不隐藏,也藏不了。他就經常被說“天天就知道嗅鼻子”,連我們都聽習慣了。
曾經一班的風雲人物大多還在一班。教師子女蘇磊和林秀,一班的班長王小敏,還有新起之秀蘇清。
只是程程不在了,她留在了2班。我一開始還會不習慣換了個同桌,沒有人給我講八卦我總覺得這個班級給我一種疏遠感。但是時間久了,我還是聽慣了鼻涕聲,習慣了一個早讀課打瞌睡的同桌,最後也習慣了路上偶遇程程兩人佯裝不認識各走各路的尴尬。
當我們的身體發生些微的變化,當我們認識到性別不再是那麽模糊的概念時,我們就變得敏感了。同桌兩個換了筆用用,被旁邊的小胖子發現了,他就會一個勁兒地斜眼盯着看,伴随着那個“哎呦喂”,同桌兩個仿佛被“捉奸在床”。然後大家都知道這件事,“他們處得可好了”。
女生開着玩笑時,同桌裏的那個姑娘一直都在否認;男生開着玩笑時,那個男孩甚至生氣了之後就一直置之不理。只是換個筆寫寫字而已,鬧到最後,同桌兩個都不知道怎麽就不好意思大方說話了,怎麽就連借個東西都尴尬了,怎麽就生疏了。
于是,分班之後,我們就真的形同陌生人了。我一開始遇到程程還想打招呼的,只是她看見我的時候就突然跑起來,一溜煙兒的功夫就進校門了。遇到她和她的一群小姐妹嘻嘻哈哈,我還沒說話,小姐妹們就指着我喊“程程你同桌!”我只能目不斜視,快速溜走。
曾經在2班的朋友,和那段安靜的時光一樣,變成了我晚上十點時點着頭打瞌睡還硬要看完的電視劇片段,似曾相識。
班主任姓郝,出了名的兇殘。我們私下裏都叫她黑老師。黑老師28歲了還沒結婚,對小學老師而言已經是高齡單身女子了。我們都認為她太兇了所以嫁不出去的。
黑老師人倒是長得白淨,當然沒有我吳老師漂亮,更加不如吳老師會穿衣。黑老師經常穿一套的運動衫,非得把自己打扮成一個體育老師,一個語文老師完全沒有江南女子的溫婉書卷氣。
開學第一天查作業,有一個愛鬧事的男生帶來了一本全新的《快樂暑假》,黑老師的巴掌就從講臺前甩到後門處。而蘇清也沒有交,她說我的作業本丢了,黑老師就這麽讓她坐下了。這麽明顯的歧視,□□裸的差別對待,所以我不喜歡她。我沒有成績做護體,我若是犯錯,我可能也會被扇一路的巴掌。
四年級,我們是可以騎自行車上學的。我姐姐都已經升初中了,自然不會和我同行。而鎮宇哥哥已經是高年級了,他們放學比我們晚半個小時,我也不會和他同行。蘇清嘛,她依然走路回家。我每天都是一個人騎着藍色的小自行車,看着路邊的油菜花開了又敗,路邊的稻苗慢慢長大又被鐮刀一下子裁斷。我如今也和蘇清一樣,一個人走着這條路看着這四季變化,卻從來沒有想過推着自行車和蘇清一起回家。
沒想到,卻是蘇清攔下了我,讓我和她一起走回家。只是因為她想抄我的數學作業。
“葉小龍!你數學作業寫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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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啊”
“我們一起走吧,你會載人嗎?不會的話我們一起走吧”
“啊……”
她立馬揪住了我後車座,逼着我下了車。
之後,我們經常一起走回家,或者,一起寫作業。
一張暗紅色的小方桌,我們倆面對面坐着。分工合作。她寫英語,我做數學,然後相互抄。
蘇清對我說“終于有作業抄了,真好真好朋友送我一只珍珠鳥。”
我沒有送過她珍珠鳥,這是我們的一篇課文,第一句就是“真好真好朋友送我一只珍珠鳥”。
我和蘇清算作發小,的确一起長大在同一個幼兒園同一個小學。只是,她一直和陽陽玩,我似乎從來沒有融進他們的圈子。陽陽的事情之後,四年級同班了,我們才開始熟識。
我原來以為這是好事兒,我原來以為她還是我印象中那個先到我家裏喊我上幼兒園的安靜的小女孩。
我忘了,現在的女生,沒幾個可以稱得上是安靜的。
我們因為一道數學題吵架開始我就知道她有多麽嘴欠。她叫我娘娘腔!
我當時非常生氣,沖她喊了一聲“你去死吧!”
沒想到她發現我對這個外號的反感,又多叫了幾聲。“娘娘腔娘娘腔娘娘腔……”
後來,她在班裏也這麽叫了。
但我是真的生氣了,不許大家這麽叫。但無論如何都制止不住蘇清的那種嘴啊!
我生氣之下叫了她“黑炭”,觸了她的底線之後就是怒吼的爆發。她給了我新的外號“馬馬兒精”,家鄉話翻譯過來就是狐貍精……
一個愛念着“珍珠鳥”的很有情調的蘇清,也總是在我看她不爽時喊着我“狐貍精”與“娘娘腔”。甚至在實習老師的告別會上,要求我戴假發扮女生。我當然沒有答應,她卻依然笑得肚子疼。
每當這時,我都想掐着她脖子,将她送到柯南去過的那個古堡中,送到那個為了財富殺人整容的女仆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