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3)
級的服裝得統一。田禿頂和沈攸寧商量了後決定全班白襯衫加黑褲子,給的理由是“下學期就文理分科了”。
是呀,下學期,大家就不會在一起了。
運動會大部分人都會被分配項目,尤其我們高個子,絕對逃脫不掉。
沈攸寧問我“你能幹什麽?”
“我不能跑步”
“扔鉛球?”
“我不行”
“跳遠?”
“我也不行”
“那跳高?”
“可能初賽就過不了”
他一下子就笑了,“那就跳高吧!過不了就過不了”
比賽那天,我沒有食言,初賽就下來了。還沒到我們班劃分的區域休息,田老師就差遣我去喊看臺上的一個裁判員。之後又被裁判員差遣去教務處拿表格,再之後又繞了大半個操場才找到為班裏運動員吶喊助威的田禿頂。
等我回到我們班劃分區域的時候,只有朱英英留守。她剛剛結束比賽,鉛球決賽,第四名。現在就在零食袋裏翻着吃的。
“我們班的人呢?”
“都去看沈攸寧比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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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什麽比賽?”
“跳高啊!你們不是一個項目嗎?”
“啊,我不知道啊。我被刷了就被田老師喊去跑腿了。”
“據說他和實驗班的一個男生比賽杠上了,就剩他們兩個還在較量了。”
“沈攸寧這麽厲害啊!”
“你同桌你不知道啊!”
我們又不是因為他跳高才認識的。
等傍晚回班,我看見沈攸寧衣服上還殘留的草屑,看得出今天跳了很多次。
“你跳高第幾名啊”
“第二名”
“那也很厲害啊”
“你果然初賽就被刷了”
“嘿嘿”
晚上不需要晚自習,我們一起走去車棚拿車回家。
我說田禿頂超級過分的,都讓我去跑腿了,他還四處亂晃,害我白白跑了個四百米。沈攸寧就聽着笑個不停,他似乎真的懂我想說什麽。
不是內容,而是我想讓身邊的人覺得我說的每句話都很有意思,這樣他想起我的時候,就是李思其真的很有意思。
于是,那天傍晚的晚霞顏色,雲彩形狀,包括天空中劃過的那條長長的弧線我都記得一清二楚。
越來越冷,沈攸寧已經完成了他的那本天書般地練習冊。物理自習課他經常跑去前面問老師問題,似乎,他已經開始學習下學期的物理課本了。我想,也許我更努力一點,我就可以留在理科班,這樣我們就能夠一直一個班了。
當我晚上回家後,回顧物理書的簡單定義時都打着瞌睡,一直拖拖拖拖到1點還沒搞懂那一道磁場題時,我才明白,不是物理老師催眠,而我努力也不一定能做到。
越臨近期末考,我就越擔心文理分科。我還沒打定主意。我爸媽也問過我好幾次,他們說你做主,你做什麽我們都支持你。
蘇清說她選文科,而小龍和莫奈堅定地要選擇理科。
我真的不知道,我文科稍微強一點,可是我也希望能繼續留在這個小集體裏。我們高個子永遠坐在最後幾排,那麽我可以和沈攸寧一直同桌,我可以經常吃朱英英和林宇的零食,我可以經常在周思然翻着白眼時罵他智障。
我都不用詢問,他們四個肯定是理科班,他們的數理化都比我強太多了。就連朱英英都是物理化學頂呱呱,偶爾卡殼也是一點就通。
考完期末最後一天,我考得很不好。我物理公式都記得,但是我不會用,我連受力分析都不确定對錯。沈攸寧似乎考得很不錯,還讓我過會兒走的時候喊他一聲。
三天後成績出來,我們還得繼續上一個星期的課。課結束之前,必須将分科表上交。
沈攸寧考得最好的一次,年級第13名。
我的語數外還能達到班級前15,加上物理化學,排名就到了39。我很失望,我想起最後一搏時的每個半夜1點,我想起上次化學不及格不得不參加補考的事。那一刻,我抓住了最後的一點理性,将分科表填寫好,直接就交給了我身邊的班長。
沈攸寧看了看沒說什麽。也許對他而言,我選擇文理科并沒有任何差別。我垂下了我的頭,拿着筆在筆記本上随意畫畫。
晚上我媽接我的時候,我感嘆了句:人生啊!
她白了我一眼,“這次考得很爛嗎?”
“不是。”
“那就行。”
寒假快結束的時候,林宇打電話給我“李思其!你的寒假作業寫了嗎?我可以去你家嗎?”
“寫好啦。你來我家幹嘛啦?!”
“抄作業呗!這次真的是完蛋了,周思然那個傻子竟然沒寫,他說他在指望沈攸寧。可是沈攸寧也沒寫!巴拉巴拉……”
“嗯?你們都沒寫?”
“是啊是啊就指望你啦!朱英英家在下堡太遠啦”
“可是我不想讓你們來我家”
“那我們約個地方見,小吃一條街旁邊的快餐店?”
“你們三都來嗎?”
“是的”
“那好”
“那就下午”
“好”
我到的時候沈攸寧已經到了。他看見我就眉眼成線。
“快給我!我先抄,不能讓他們倆搶。”
我掏出作業本交給了他。
林宇和周思然也到了。三個人揪着作業本,“一起嘛一起嘛!”
“不要弄壞我的作業本!”
然後周思然和沈攸寧把林宇踢出去,“你去買吃的!”
他們倆就一人一邊抄起作業來。
“你這道錯的吧”周思然說
“你可以不抄”我作勢要拿走我的作業本。
“不不不,錯的我也要”沈攸寧攔住了我的作業本。
在那一刻,我想起了一個晦澀難懂的詞“一期一會”。再也沒有這樣的時光了,就算以後見面,感覺也不一樣了。張國榮在拍完《霸王別姬》的時候,請劇組吃了好幾次飯。鞏俐說“下次還有機會再見面”哥哥說“下次感覺就不一樣了”。我們的每一次告別都是真正的離別,而年輕的我們對一切充滿了信心,總覺得下次見面一切還會這麽好。
分別時候才知道,沈攸寧進了實驗班。原來,我無論選文選理,我們都注定不會同班。
更令我驚訝的是,周思然和我一起進了文科班。
灰暗的高中7
“李思其,來辦公室把練習冊捧了發下去。”
“好。”
我進了高三語文教研組的辦公室,到徐老師的桌上把這周抽查的20本練習冊搬回教室。
教室裏依然亂哄哄的,後面的幾個男生架着一個人往後門走去。男生的這個把戲像雛鳥壓抑着自己的欲望拼命欺辱更弱小的同類。
我把練習冊送到每個人的座位上,就回座位繼續做題。
媽的,怎麽會有解析幾何這種東西。寫完第一小問之後,我就只能幹瞪眼。
我把筆扔下,轉頭看看外面還在下着雨,淅淅瀝瀝。體育課也沒指望了。煩死了啊,今天又看不到沈攸寧打球了。我們一周也就只有這一堂課是可以見面的,快下課的時候也能在小賣部門口說說話。
英語老師宋婷走進來,抓住了在門口的一個人,讓她把一張A4紙貼到公布欄。那是昨天英語輔導報的答題卡成績。我的閱讀理解沒怎麽來得及,更準确的說是沒怎麽看懂,那估計很懸。
我跑過去尋找我的學號080507,旁邊的分數是57。75的總分只有57,唉,最頂上的分數是70,那是周思然080501。我們學校為了秉承素質教育的口號,無論什麽排名表都不打名字,只給學號。可是,這樣又不代表排名不存在。在我們這樣一個學校,每個人都會打量別人的成績,或光明正大或蹑手蹑腳。而我,幾乎全班的學號都記得清清楚楚。學號已經和人名和臉完美契合挂鈎。
曾經有老師說成績是有瓶頸期的,那段時間你很難進步甚至很有可能一落千丈。我覺得自從進了文科班,我就一直處于瓶頸期,上不去,時而下來一趟被我媽罵得土灰土臉。
除了語文是雷打不動的成績,數學英語就是無法定型,上下起伏飄忽不定。有的時候順順利利,數學一路開到最後一題,後知後覺全班3個數學滿分;有的時候大題目第一道的sinxcosy我就得花上20分鐘完成,更別提後面的解析幾何與函數數列;有的時候英語作文都能下筆如有神,雖然分數仍不會提高很多;有的時候連選項都看不懂,匆匆忙忙,錯上5道,扣足10分。
這些成績,成了每天心力交瘁的原因和奮發向上的動力。毀滅着我們也塑造着我們。
一個月只有兩天假,放假的時候也是一堆作業,我們都騰不出時間緩解任何形式的壓力。自習時發個呆,作業就欠下了,必須晚上補。而體力又透支了,上課又得打瞌睡了。過會兒測試又做得很爛,錯題集越積越多,老師卻從來沒有放棄各種形式的學術檢查,一茬接一茬兒的惡性循環。
我和周思然說好累啊,他趴在桌子上昏昏沉沉,說“是呀”。但過會兒還是會掏出他的《紅樓夢》熟記每一個可能被出題的細節。
放學時我們一起走,經常遇到林宇,他們兩個人就交換一下哪張卷子你們班做了我們沒做?有答案了嗎?
我總是期待,放學和他們一起走遇到沈攸寧的可能性應該更大吧。
遇到過,大概一周三四次。他有同伴,和他們班的幾個男生勾肩搭背,蹦蹦跳跳下樓,似乎很開心。每次遇到我們也會打招呼,但大多數情況也僅限于打招呼。
我就常常對自己說:
能看見他就很開心了。真的,他身邊沒有女生就已經很好了。
不久他們同行的人中出現了女生。全校都認識的,聰明、伶俐、漂亮的學生會會長丁靜嘉,和被校草從初中追到現在的傅和鈴。我時常看着他們在我們前方遠去,我唯一慶幸的是,我這麽高的個子,起碼可以俯視那兩個女生。可是,有什麽用。
沈攸寧配不上她們倆,她們倆那麽優秀那麽出名那麽前途坦蕩無礙。可是沈攸寧也優秀到足以與她們并肩同行,他本就是站在頂端的那群人,偶爾掉下一次恰好被我看見罷了。
我害怕遇見他了。我雖然很想時時刻刻盯着他看,但我還是害怕遇見他了。我不想要這樣的一期一會,我不喜歡我們只能現在這樣一句hello就分道而去,我也不想看見他和他們班女生一起走出學校。
高三唯一的活動就是運動會了。高二運動會時我發燒了,于是回家休息了三天。這屆運動會說什麽也逃不開了。
我報了個50米跑,也打算第一輪就被刷下來,這樣就可以一直守在場內看比賽了。周思然說林宇要跑1500米哈哈哈哈哈哈我要去看他跑哈哈哈哈哈哈。我一直在想這兩人這麽相愛相殺真的不是在虐狗?
晚上一出教室就看見了從樓上下來的林宇,我走上去,就揪他的衣服想把他送到周思然面前喊一句“你的一千……”這時就看見了林宇身後的沈攸寧。
還是那樣的笑,發自內心因而特別真摯的笑容。“李思其,你現在怎麽這麽兇啊”
“我哪裏兇啊?”我立馬放開了林宇的衣服,一副剛才我什麽也沒幹的樣子,理直氣壯。
他的身邊沒有同伴,似乎原來就打算和林宇一起走的。現在,我們四個一起走。
“李思其,你這次運動會報的什麽項目啊?”
“50米”
“又想初賽就淘汰?50米好像是早上第一場。”
“這樣最好,可以在場內看比賽。”
林宇□□話來“我這次跑1500米呢!來給我加油啊!”
“我肯定去,去看你怎麽丢人現眼。”周思然來勁兒了。
“我這次還是跳高,我竟然兩年都輸了馬翾飛。唉,希望你們都別來看,萬一輸了我也不丢臉。”沈攸寧說。
“噢!那我一定要去看,前兩年都是因為我們沒去給你加油你才輸給馬翾飛。”周思然還碰了一下我肩膀,示意我表個态。
“是呀!我還沒見過你跳高呢!”
沈攸寧又笑了,他怎麽好像永遠都這麽開心啊“那好啊,明天早上10點半,你們都來看啊。我要是沒贏呢?沒贏你們就……”
早上第一場就是慢,老師還在布置賽道,指使着身邊的幾個學生跑來跑去。我在參加50米的運動員隊伍的後排,高三是最後進行比賽的。
已經9點半了,操場北面的跳高地點已經聚集一堆人了。
等我用盡全力跑到終點,我的成績是小組第三,不是很爛卻又無緣下一場。我很滿意。老師錄完成績,我就往跳高那邊走。我有點忐忑,一個被邀請看比賽的老同桌,一個暗藏私心的小粉絲,一個滿心期待滿心憧憬的少女。
我走到人群中,一下子就看見對面隊伍裏的沈攸寧。他在和他身旁的人說話。10點20的時候,高一的男孩們已經開始跳了,他們的年輕與活力讓每一個動作都充滿張力。偶爾有一兩個一跳就撞到杆子的引出了很多人的笑聲。這個時候,有人拍了一下我肩膀。
我一轉頭,是林宇。
“沈攸寧跳了嗎?”
“還沒。”我順便指了指沈攸寧的位置。一擡頭就對上了沈攸寧的眼睛,他對我們招招手喊我們過去。
“走啊”林宇就拉着我,也把在旁邊晃蕩的周思然帶了過去。
“你真的初賽就被刷啦?”沈攸寧一看見我就問。
“是呀”我癟了癟嘴。
“你怎麽每次都這樣”沒有一絲抱怨地說出這句,笑。
他讓我們幫他拿着背包,“剛才忘記讓班裏的同學帶走了。”
“有錢嗎?我們去吃點東西”周思然一拿到包就準備拉開拉鏈。
沈攸寧搶過自己的包,塞到我的手裏。“讓李思其幫我拿着,我們過會兒一起去吃東西啊!”
“請小賣部的烤腸啊!切”林宇還翻了個白眼
“那你要怎樣!中午不回家吃飯嗎”沈攸寧又笑。
……
沈攸寧跳高的時候,從他起跑的那一刻,我心就提到了嗓子眼。背越式,幹脆、利落。1米7。他之後馬翾飛,也是背越式,1米7通過。
老師開始提高跳杆,1米8,兩人都通過。
1米9,兩人都沒通過。
又降到185,沈攸寧通過了。雖然吃力但很堅決。馬翾飛,準備下落之時腿勾倒了杆。
“耶!”沈攸寧高興地原地蹦跶,像個小孩,笑開了花。
我身邊的林宇和周思然幹脆抱在了一起蹦跶。
真好。
灰暗的高中8
運動會一結束,高三的晚自習就延長到了11點。留給晚飯的時間也由原來的30分鐘變成了20分鐘。
原來還有空思考一下今天吃什麽,現在卻是吃什麽都來不及。食堂太遠啦,與高三教學樓遙遙相望。寄宿生靠着樓下地下室裏的簡易小賣部過活,走讀生大都選擇帶飯過來。大家湊錢買了個微波爐放在教室裏熱飯。可是班裏要熱飯的人太多了,辦公室裏的微波爐也被攻占了。
我媽在我高二時就已經停職了,說要為我的高三服務。所以,我的晚飯不成問題,她可以送過來。
有一天,我看見沈攸寧也在數學教研組裏熱飯。我回家就和我媽說“學校不讓家長送飯,以後我還是中午自己帶過去吧。”
于是,之後我每天都在數學教研組熱飯。一開始,沈攸寧總在我熱好飯走到門口的時候進門,“你也來啊”
我想晚點去,可是我只有20分鐘吃飯啊!我要是拖一會兒就會來不及吃,那就得餓到11點回家。
幾次之後,我問沈攸寧“你們吃飯時間是多長啊?”
“30分鐘啊”
“那你明天早點下來啊,我想……我想……借你的月考數學試卷看看”
“啊”沈攸寧笑了笑,“好啊,我到時候跑下來”
“啊”我漸漸羞紅了臉,捧着飯盒出了辦公室。對呀,人家在五樓呢,數學教研組就在我教室旁邊。
第二天,沈攸寧果然和我同時到達。我收拾了一下新發下來的數學試卷,時間就剛剛好。
我拿着沈攸寧的月考試卷和飯盒一颠一颠地回了班。
第二天熱飯的時候,我還了試卷。第三天,沒有試卷了,但是我們依然會在那個時刻一起到教研組,熱飯的時候聊幾句。每次他笑的時候,我就很開心;而他笑得彎下了腰時,我就特有成就感。
天氣又漸漸地涼了。期末考也是市一模。當班主任在講臺前告訴我們一模難度和高考最接近,也最能反映我們的水平時,我感知到身邊每一個人躍躍欲試的勇氣、迎難而上的不竭動力,包括我自己。
沈攸寧說他要準備自主招生了,最近可能都沒空下來熱飯了。我很想問他“那你吃什麽?”但我只是說了“你加油!”
我又開始讓我媽直接送晚飯給我“我們有家長舉報了,說孩子餓出了胃潰瘍。”
每天最幸福的一刻是晚上上床的時候,最悲哀的時刻是早上醒來。我後來都不敢再去計算我每天睡了幾個小時,沒人會同情我,沒人會給我空出時間睡覺,而我從那些數字中得到的只是更加萎靡的早讀和第一節課。
成績提升,對已經有一定水平的人來說無比艱辛。那不僅僅是瓶頸,如果我不加倍努力,我可能連現有的成績都難以達到。所有人都在努力,就算我每次看到的周思然都在看小說,他都是在提升他的認知能力和錘煉文字水平的。
對于這句話,林宇說“你竟然把周思然當假想敵!”
“根本不是假想敵,他是我學習的動力,我只要有一門比他考得好我就開心!”
“女人好可怕!”
“切,你個虛僞的矮矬窮”
在高三,如果我能夠一心一意學習,拼了命努力,我絕對不會覺得悲傷。我悲傷的一直都是我不斷打亂自己的思維,利用着空隙偷懶發呆,還得欺騙自己“你今天真的好努力”或者“你明天一定要把這道題搞懂”。這是高中最灰暗的時刻。我們有着曾經的執着度,我們卻沒有以前的專注度。
所幸,一模考得很好。480的總分呢,我拿了380。我媽的朋友說“這個成績是上一屆南大分數線啊!”我媽來勁兒了,又開始做着我女兒能去清北的夢。
我自然也開心。
沈攸寧不開心,只有390。而他自主招生的結果似乎也不是很好。
我也遇到了朱英英,她變得更胖了。
我在考得好的時候,仿佛靈光一現,總覺得看人看事有那麽幾分出世者的味道。我第一次感覺到,高三的所有人都頭頂烏雲。我們每個人都這樣沉悶斤斤計較,卻仍然要遮遮掩掩不願別人知曉心中的那方憂郁與煩悶。無論是我,還是沈攸寧,甚至林宇也不願意将他的哪怕一點點纰漏告訴周思然。
放寒假的時候,看在我一模的成績上,我媽覺得我有自己的一套學習方式,就放任我享受假期。
我在家畫了一整套海賊王,雖然都醜的歪七扭八。但是,別人都在拼命寫作業,甚至爸媽還要抽查的時候,我越畫越開心。畫完又開始擔心,別人可是比我多學了幾天呢。
林宇告訴我沈攸寧打算參加複旦千分考。周思然告訴我劉欣欣要參加人大的自主招生,還來問他準備的怎麽樣。朱英英說寒假作業太多了,我爸初三就讓我開工寫作業。
我什麽都沒幹,甚至寒假作業都抄的周思然的。
又開學了,去拿語文練習冊的時候,看見教研組的老師們手忙腳亂的樣子,我深吸一口氣,狠狠地踏着每一步,似乎這樣我就能更有底氣。
三月中旬,當更多人自主招生的喜訊傳來,我們這些坐在下面的小羅喽連望天長嘆都不敢了。
沈攸寧千分考的成績很不錯,我只是聽說了很不錯。沒遇到過他,也就不知道到底千分考有多難而他又有多厲害。
緊接着的就是二模。難度超乎我們想像,我又回到了解放前。數學留白的地方太多了,我能做的就是将會做的題目檢查了一遍又一遍。大家都不太理想,成績與一模相差太多了。依然有人保持着400多分的總分,大部分的人比如我直接掉到了347,而一本線也劃到了310分。
後來,我感覺到疲乏了。班級裏也似乎越來越兩極分化。明顯進步的一群人和長居高位的那幾個像打了雞血般地學習。他們是高三的主流。而明顯沒救的一群人和長期瓶頸的那幾個開始找不着北了。
我能夠感知自己的變化。我晚上回家看會兒劇才回房間。我媽覺得我吃個夜宵看個劇很正常,而且我有自己的學習方式,她還認為我可以去個名校。可是,我回了房間就睡覺,沒有一次是能夠坐在書桌前看書學習的。這種乏軟一直持續到三模結束。
我的疲乏感終于結束了,就剩一個月了。我的三模成績依然不錯。364,一本線是320,我依然有優勢。
老師對我們說,那些買了卻沒做過幾張的真題模拟題不用做了,現在就是要多看看錯題集。
于是,每個夜晚我都用來磨一道很難的題目,我磨不出來的時候就圈出來等着明天問周思然。
到了高考那天。文科班的在職中考試,我們還提前去熟悉了一下考場。那個時候還遇到很多初中同學,大家很驚喜,拉着不是很熟的初中同學多說幾句話,似乎就能緩解此時此刻的緊張心情。
高考那三天,我媽連菜單都給我列好了。每天都對我說“不要緊張!好好考!”“爸媽永遠支持你!”
我沒有時間多加思考,我害怕時間不夠,看每一項都像趕趟似的。
有個老師說“高考那種緊張的環境,你無法深入思考。你只能憑你的慣性做題,所以你平時的慣性不好,那麽你的高考是很危險的。”
可是,如果不帶腦子上場,高考也是絕對不可能完成的吧。
結束那天,我以為我會開懷大笑。而實際上,我什麽都沒做。我空落落的,一切都空落落的,像萬裏無雲的秋天,一點都不美。
灰暗的高中9
從一個環境裏解脫,我們反而不知所措。
9號晚上爸媽帶我出去吃飯,食之無味。
我們終于告別了高考,奮戰的膽顫的頹廢的日日夜夜已經劃上了休止符。但是,精神的接受與身體的适應總是需要時間的。
我的腦海裏空無一物,就連習慣性地盯着遠處的避雷針時都是空白一片。我什麽都幹不了,吃不下去,睡不着覺。時常就那麽躺在床上聽自己的呼吸,也就不記得什麽時候睡過去什麽時候突然驚醒。
一個星期之後,我媽才開始管我。她催着我去超市買她需要的東西,她說她要大掃除沒空,可是我出門時還看見她坐在電視前嗑瓜子。
太陽好耀眼啊,照得路上的灰塵都似凝固了般。突然感覺到口袋裏有規律的振動,來電話了。
我無精打采地掀蓋,“喂?”
“李思其,我是沈攸寧。”
“啊!!!嗯,怎麽啦?”仿佛打了強心劑般。
“你在幹嘛?”
“啊,我準備去幫我媽買東西。”
一陣風突然刮起,灰塵都迎面而來,我搖了搖頭想去躲開大自然的肆虐張狂。只聽見手機裏傳來的男聲,卻不知他說了什麽。
“你再說一遍吧,我沒聽清。”
“你今天下午要不要出來啊?想讓你幫我挑挑書。”
“挑書?什麽書啊?你看得書不比我多?”
“挑幾本書送給我表妹,她說她喜歡言情小說”
我把那句“網上下啊”咽了回去,“好啊,這個可以的。我擅長!”
那邊又是輕笑。
“下午幾點啊?”
“兩點?”
“一點半吧”
“好”
我迅速地進超市買好了東西,一回家看見我媽前面的瓜子殼都堆成了小山。她見我回來沒有一絲掩飾的舉動,“這麽快!還想打電話讓你再帶一瓶醋的。”
“那你自己去吧,我下午要出去。同學約了。”
“哪個同學?我認識嗎?”
“你不認識,快點做飯啊!我1點就要出門”
“知道啦”然而我上樓的時候眼角餘光注意到她又坐下嗑瓜子了。
我仔仔細細地打量着衣櫃裏的衣服。堆得亂七八糟,但依然沒幾眼就掃盡了。穿裙子?我平時都不穿,這樣會不會太過啦?那還是穿牛仔褲吧,可是我的牛仔褲都好土啊,怎麽這什麽顏色啊!而且上衣也很難搭嘤嘤嘤~大多數的T恤都是以前的舊款,有些白T恤都發黃了……
吃完了飯,我看了看手表:12點半,再等半個小時再走吧。
12點50我就收拾好了包,決定早點出發。
我騎着自行車,在大馬路上一踏一踏。今天的世界都特別清晰,連紅綠燈上柱子上的那片落葉的紋路都看得清。看見一條企圖伸出頭窺探外面的小狗被主人壓住了頭,我笑了笑。看見幾輛開得飛起的車,聽到引擎的轟隆聲漸漸遠去時,我在想今天無論如何都不能出事。
到了書店,我看了一眼手表1點15。我确實來得比較早,中午人也不是很多,前臺櫃員的桌子上還放着沒收拾的飯盒。
我就跑去青春文學的那一排,深呼吸一口,發短信“我到書店了”
剛合上手機就有回信“你等一會兒,我馬上到。”
我摸摸嘴唇,去盡力抑制那抹微微的弧線。
看着書櫃上有些書已經被翻得有些舊了,我摸着每一本的書脊慢慢踱過去。我順手把自己看過的、覺得很有意思的那幾本,抽出來捧着。又一思考,這樣子的話我們就沒有機會慢慢看書了啊!就又全部放回去了……
25的時候我都想随着我的心蹦起來。
29的時候沈攸寧出現在了門口,他穿着黑色的T恤牛仔褲,一進門就朝裏張望。我揮了揮手,對着他笑。
他也發現了我,對着我笑。
在那一刻,我真的想學着電視劇裏的人掐自己一下,然後問他“我不是在做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