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 易正南只當她這話是放屁,這輩子無數女人栽到他手上,但他從沒有栽過,對于她們說的話也就不甚在意。這些人的威脅就像是路邊的貓偶爾跑過來抓你一下,可能會覺得疼一下,但無足輕重。

“動不動可由不得我,關鍵還是看你不是?”易正南“語重心長”“諄諄教導”,“鐘少高興了,他自然不會有事;要是鐘少不高興找到我身上,那我嘴上沒個把門的,萬一嘟嚕出去,也不能怪我,是吧?”

“你真無恥。”沈衡輕輕的,慢慢的說出這四個字,易正南的話像是在她的脖子上套了枷鎖,從此她不僅身體得不到自由,尊嚴也要放在地上任由人踩,還要卑躬屈膝的去迎合別人。

“不管怎麽樣,反正我今天意思傳達到了,你懂該怎麽做就行。”易正南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他站起來又是一副關懷備注的模樣,“想開點,人要學會認命。”

沈衡怒極反笑:“慢走,不送。”

易正南轉身下樓。

沈衡頹坐在地,雙膝蜷起,把下巴擱在上面,眼睛仿佛是濃墨,有化不開的憂愁。

她聽到了希望破滅的聲音。

那些對于未來的規劃,美好的希冀,都在這瞬間破滅。一周的相處,足以讓她明白鐘繪離是什麽樣的人。一個病态的、控制欲極強的變态,再加上有位高權重的父親和一顆過人的腦袋,這足以釀成災難。

恐懼親近的人再次承受災難,以至于和她從此江湖不見。她并不想像電視劇裏演的那樣,只有半生的緣分,人生的落幕是多年之後重逢,和今日摯愛說一句“我們再也回不去了”。

那些本來可控的因素,卻因人為的破壞提前消失,面臨無可奈何分離的結局。最重要的是,她從始至終沒有過選擇。

她像關在籠子裏的鳥,永遠在期盼自由。

沈衡感覺胸腔一陣抑郁,每一口呼吸都盛放在逐漸膨脹的氣球裏,最後爆炸。埋藏在心底深處那顆罪惡的種子重新萌發,在仇恨壓迫和向往自由雙重念頭的滋養下,逐漸抽枝發芽。

陳曦找沈衡找的要發瘋。

他沒有什麽多餘的念頭,全身心的投入到找人中,去沈衡的學校被她班主任告知她被家人帶走治病,陳曦就知道大事不妙。

他從沈衡告訴他鐘繪離的名字後就開始着手調查這人的事情,但比想象中困難許多。一來沒錢,二來找不到人。陳曦幹脆親自上陣跟蹤目标。但鐘繪離像一條滑膩的蛇,狡詐,陰險,詭計多端,陳曦沒有自己的車,跟着跟着就跟丢了人,讓出租車司機跟上去也不是辦法,沒人幹,給錢都不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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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他在大大小小的報道中找到了鐘繪離身邊人的照片,不厭其煩的去問沈衡的班主任,終于确定下來帶走沈衡的人,鐘繪離身邊排名第一的走狗,薛楊薛大總管。

那次陳曦修好手邊的一輛車,試車的時候發現旁邊有人正要把修好的車開走,他餘光一瞥,心不自覺懸起,因為那人正是薛楊。

目送着車離開車庫,陳曦果斷開車跟在他後邊。

薛楊的車停過很多地方,這無疑增加了跟蹤的難度,陳曦的手機下午響了無數遍,都被他無視,最後幹脆直接關機,專心致志的跟蹤。

在做這個動作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沒有後路了,一個修車的,無論他修再高級的車,技術再怎麽熟練,有一點職業道德必須遵守:那就是不能随便把顧客的車當成自己的車開,他的行為讓自己在同行裏再無立足之地。

可他已經沒有退路了,錯過了這次機會,再找到沈衡更是難上加難。

在下午七點、天漸漸暗下去的時候,薛楊似乎終于意興闌珊,不再流連各大市場,載着一堆東西往市區外駛去。

陳曦連忙跟上。

車水馬龍,傍晚下班十分的車流總是擠得水洩不通,陳曦有些煩躁,打開車窗點了根煙,後視鏡裏的他雙目泛着血絲,胡子拉碴,劉海長了忘記剪,此刻有些許碎發掉在額前,莫名多了幾分頹廢的性感。

他摸了摸胸口,心率有些異常,再看向後視鏡的時候不自覺盯着嘴唇,發覺顏色有些泛紫,是不正常的血色,與此同時大腦飛速旋轉,在思索要怎麽做。

陳曦心中起了殺意。

任何一個有血性的男人,都不會允許自己的另一半被人這樣羞辱而無動于衷,先前沈衡出聲讓他忍讓,然而忍讓的結果卻是讓對方這樣肆無忌憚,被人欺淩,那再退無異于退到無路可退的地方,被窮途末路吞噬。

然而只要殺人,就會留下痕跡,無論多麽完美的殺人手法,都可能會有暴-露的一天。如果能成功,那麽可以不擇手段,然而一旦失敗遭受反噬,則可能讓沈衡陷入更深的泥潭。功虧一篑,永世不得翻身。

當務之急是找到沈衡。

車穩穩的前行,不遠不近的追着薛楊,直到視野開闊,遠遠可觀望到車前行的路線後,陳曦才踩了剎車,坐在駕駛座上,靜靜的看着盤山公路上,那輛車一圈又一圈的向上,停在一棟別墅前。

他靜靜的坐了一會兒,這才開機,奪命連環call立刻響起,陳曦漠然劃開,責罵像是放開大壩閘門的洪水傾瀉而出:“陳曦,你開着車跑到哪兒去了?!你知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錯!”

“對不起,老板。”

“現在快點給我回來還車,給顧客道歉,還有,”老板說到這裏頓了頓,陳曦深知不好,立刻将手機從耳旁拿開,放到副駕駛上,遙遙還是能聽到老板的咆哮,“我壓你三個月工資,下次再敢這麽幹,我直接炒了你!真是反了天了!”

陳曦嘴角勾着無所謂的笑,笑意并未上至眼睛中,只誠誠懇懇的說:“謝謝你,老板。”

老板那頭松了一口氣,陳曦不用想就知道對方這會兒估計正在扯領帶,他還沒來得及開口說什麽,車身便被重重一撞,手機從掌中脫落掉在副駕駛上。

“喂?喂——”

陳曦迅速倒車,然而那輛撞他的車卻如影随形,身後另一輛車不知道什麽時候跟了過來,兩面夾擊,讓他別無退路。

“砰!”

身後的車從刁鑽的角度挺上來,竟然将前方的車屁股掀起,卡成筆直的九十度。

陳曦心下微沉,兩頰生疼,額頭一熱,在眼前徹底黑下來之前,他腦中只有一個念頭:如果我不能從這裏活着出去,沈衡該怎麽辦?

他想睜着眼睛,但還是昏死過去。

沈衡在做什麽?

她在逃。

她住在囚牢裏兩周時間,約莫清楚了鐘繪離的作息。他每天要處理很多事情,多數時間都不在別墅中。自上次易正南離開後,沈衡表現出心如死灰的樣子,這讓鐘繪離放下心,也因此松懈。

對于沈衡之後表現出來的妥協,他很滿意,所以沈衡要求的一些無關痛癢的東西,他也讓薛楊給她準備。

沈衡趁着薛楊和鐘繪離出門辦事,無人敢上樓這個空檔,将三根牙刷捆在一起當杠杆,把毛巾纏在兩根鐵杆間然後打一個死結,把杠杆橫在系好的毛巾間,開始轉圓圈,絞毛巾。

她雖然長得瘦,看着弱不禁風,但力氣并不小,不然也不會搬起石頭砸人腦,在還不到十歲的時候就能将劉老漢給拖到河裏溺死;她也并不脆弱,不然也不會在父親常年不在,母親瘋瘋癫癫中活着長大,長得囫囵。

只是對于血親半點善的推斷使她跌了個大跟頭,讓她差點站不起來,但韌性終歸是從小磨砺出來的,并不會那麽輕易的就斷掉。

沈衡絞的滿頭大汗,兩邊的鐵欄各自往後退了些,中間空餘了約莫二十厘米的空隙,沈衡試着先将頭擱過去,發現不行,有點卡,就開始吭哧吭哧各自往外擴一根。

時間已經快到傍晚。

大功告成。

二樓離地面約莫有五米的距離,女傭這時候正在廚房準備晚餐,園丁通常是上午在花園裏做事,所以現在別墅外沒人。

沈衡把準備好的床單和毯子拿出來,系在窗戶旁邊的柱子上,從上面往下滑,因為絞鐵欄的時候用力過度,手有些酸,沒有拽好繩子,在三米高的時候摔了下去。

一條狗往這邊奔竄,兩只狗耳朵迎風招展,沈衡迅速爬起來,死死的盯着那只狗。

狗一直沒叫,沈衡這才察覺到不對,拍了一下腦袋,心想如果它會叫,自己在這裏這麽久,沒道理聽不見。

這是一條啞巴狗。

啞巴狗興奮的繞着沈衡打轉,有上來咬住她衣服的趨勢,沈衡着急走,彎下腰對啞巴狗做了一個兇狠的表情,喉嚨裏發出“嗬嗬”的聲音。

果不其然,狗被吓到了,夾着尾巴聞風而逃。

沈衡這回沒敢在大馬路上跑,沿着山坡往下,中間沒穩住滑倒,骨碌骨碌往下滑。

半途中聽到一聲“砰”的巨響,沈衡愣了一下,心想不是誰出車禍了吧?轉念又恨不得出車禍的是鐘繪離,最好撞死他,面目全非才好。

她抓緊時間逃跑,下山再次感受到人間煙火時才覺得自己活過來,這半個月如同半個世紀那麽長,因為有牽絆,有希冀,她才遏制住心中那蠢蠢欲動的惡念,沒有去拼個魚死網破。

沈衡馬不停蹄的撲向陳曦那裏,在她心中,此時此刻只有陳曦才能信任,但拍了無數遍門都不見人從裏面出來,心便不自覺沉了下去。

既然找不到人,這裏也就不能多滞留。無他,鐘繪離一見她跑了,第一反應肯定是跑來端老巢。她單槍匹馬在家裏,那不是上趕着讓人來抓她嗎?

沈衡沒有片刻滞留,腳尖一拐,直接往派出所跑了。

與此同時,陳曦悠悠醒來,第一眼就看到了玩柳葉刀的鐘繪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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