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 陳曦反倒是冷靜下來,将鐘繪離的屍體扔到後座,自己爬到駕駛座上側頭問沈衡:“屍體怎麽處理?”
沈衡沒有說話,視線放到陳曦帶着黑色皮革手套的雙手上,配合着米白色的方向盤,看起來意外的性-感。
她忽然将自己的手覆在那雙手上,這才開口:“山頂上有一個湖,很深,平時沒什麽人去,把車開過去沉湖,之後我們……”
陳曦等着她的下話,她卻仿佛想到什麽,問陳曦:“你最想去的地方是哪裏?”
“你去哪兒我去哪兒。”陳曦不假思索。
“你沒說實話,”沈衡戳穿他将就自己的心思,“快說,我們要on the way了。”
“福諾山,我聽說在福諾山求婚的人能一路走到白頭,以前想過在那裏和你求婚。”
“那就出發。”沈衡拿刀片劃了個口,扯下一段睡衣包紮右手,之後從雜物匣中摸出一個白色的藥瓶,擰開蓋子倒出兩顆藥就要往嘴裏送。
陳曦眼疾手快的阻止她,凝眉問:“這是什麽?”
“止痛藥。”沈衡不甚在意的笑了笑,毫不猶豫的往嘴裏送,把那玩意幹吃下去,中途還差點被噎住,咽了幾次才咽下去。
她吃完後擡頭,發現陳曦用一種并不贊同的眼神看她:“這東西會上瘾的。”
沈衡抿嘴,勉強笑着說:“可是很痛,不吃忍不下去。再說了,我們哪有什麽以後,從現在開始,每一分一秒都是一輩子。”
她輕描淡寫的說着這些,陳曦覺得自己心上有萬鈞重量。
他跳下車走到副駕駛車門邊,将沈衡抱出來,這時摸到沈衡身下有些濡濕的衣服,等将她放到奧拓車上,才看到自己雙手滿是鮮血。
“不要猶豫,現在,馬上行動。”沈衡看着車窗外,太陽一點點從疏影橫斜亂枝桠後爬起來。
天真的要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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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曦接下來的動作雷厲風行,将繩子拴在兩輛車間,用奧拓拉着豪車向山頂駛去,等到了山頂,太陽躍出地平線,輝映湖面粼粼波光,煞是漂亮。
沈衡上車把鐘繪離手上的那副手铐取下來收好,剛要下去,想到搏鬥時鐘繪離的動作,心中覺得異樣,便又回到那輛車的駕駛座上,回想剛才鐘繪離摸的地方,學着他的動作,結果摸到一個硬邦邦的東西。
她将那物拔-出來一看,發現是一把槍。
“在做什麽?”陳曦見她遲遲沒有露面,忍不住上前,這才看到她手中的東西,目瞪口呆。
“你知道這東西怎麽用嗎?”沈衡将槍口對着地面,食指扣住扳機,試着開槍,沒有聲音,她挑了挑眉,摸向後邊,上膛、撥動保險機、解除保險這系列動作一氣呵成,照着兩米開外的地面再次扣動扳機,槍砰的一聲爆響,泥土飛濺,地上多了個坑,彈殼迸到湖面,還打了個漂。
沈衡垂下手臂,将保險機關上。
眼前的場景看得陳曦心突突跳,再次開口頗有些咬牙切齒的味道:“你可真是……膽大包天。”
“膽子不大,怎麽做惡人?”沈衡嫣然一笑。
這一笑像極了多年前她在河邊的那個笑容,那時她試圖掙罪惡脫出生地的樊籠,現在她反抗所有強套在身上的枷鎖。
他動手将鐘繪離車子的剎車破壞,車窗關好,然後用重物将油門壓住,車子緩緩駛向湖底。
沈衡站在一旁候着,車從她面前滑行時,她從地上搬了塊大石頭,朝着車窗狠狠砸下去,手上的傷口再次裂開,絲毫不阻她發洩般的憤恨。
車窗紋絲不動,石頭的撞擊只是在它表面留下淺淺的印痕。
“你想做什麽?”陳曦有些心疼她的手。
“把窗戶弄下來,水進去的快,車不會浮上來。”沈衡冷靜開口。
“……啊?哦。”陳曦照她的話做。
車身很快沒入湖水中,湖底的泥被攪渾浮上來,沒過一會兒又變得澄澈,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走吧,我們去……福諾山。”沈衡喃喃道,“去看一看你最想見到的風景。”
“你的傷——”
“不礙事。”沈衡搖頭,“走吧,再不走,怕是走不了了。”
陳曦手放在奧拓方向盤上,風馳電掣地駛離這座山,這座城,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地方,一路絕塵,再無回頭。
“你說有生之年,我們還能回來麽?”
“人本來就沒有故鄉,哪裏又算得上歸程?”沈衡看着車窗外,眼神波瀾不驚,“自由本來就是一條不歸路,要麽奴役要麽死。”
龍城離福諾山不算太遠,上高速下高速也就八個多小時的路程,不過高速也沒有直達,到後邊走的基本都是山路,七拐八繞,讓人暈頭轉向。
車上倒是有不少東西,這讓沈衡對陳曦另眼相看,“對了,忘記問你,車是怎麽來的?”
“……直接開走的。”陳曦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沒有經過允許?”沈衡表情古怪,頗有幾分啼笑皆非的味道。
“時間來不及,而且要留下身份證一系列信息,所以幹脆這麽幹咯。”陳曦聳聳肩膀,做了一個無可奈何的表情。
“你這人真是從XP版本升級到win7版本,士別三日真當刮目相待。”
“驚喜不?”
“驚吓還差不多。”沈衡噙着笑,略感慨,“你就像瞬間開竅了一樣。
在高速服務區的時候兩人停留了一些時候去采購急需用品,盡管這裏的東西很貴,但今後他們應該無法進市區補給,為了防止走到山窮水盡的地步,這時候就要盡可能的把東西給買全。
路過煙酒區的時候,沈衡噼裏啪啦往購物車裏扔了不少東西。
陳曦驚訝挑眉。
“以前沒機會嘗試,不過現在什麽都想試試。”
陳曦把她挑的那幾樣東西放回去,轉而拿起一旁架子的東西,笑着對沈衡說:“享受麽,用就用最好的。”
沈衡踮腳伸手捏捏他的耳垂:“真上道。”
“以前是我小看你了。”陳曦笑着戲谑,“不過要是一年前我知道現在的自己會是這樣,一定會大吃一驚。”
兩人推着車子走到收銀臺,目光齊齊放到收銀臺旁通常便利放置的東西上,沈衡率先伸手拿了一盒,扭頭看陳曦,發現他耳根有點紅。
“這個我來付錢。”沈衡對陳曦昂了昂下巴,“我到外邊等你。”
她若無其事的付款之後走人,陳曦看着她的背影,心上仿佛有根羽毛來回劃拉,癢癢的,又像是置身蒸汽缭繞中,熱的熏人。
排隊的人有些多。
沈衡百無聊賴的靠着車頭,單手放在口袋裏,另一只手在腿上不住的敲,過一會兒就往這邊看一眼,到陳曦出現前,她已經看了很多眼了。
把東西放到車上後,陳曦讓沈衡等一下,從背包裏拿出車牌,動手把原本的車牌號給換了。
“你包裏都放了什麽?”到現在為止,沈衡換過衣服,吃過東西,此刻見他又拿出車牌換,心中很好奇他究竟帶了什麽,這個包實在是像機器貓的口袋,好像什麽都翻得出來。
“你自己看。”陳曦忙的一手灰,沒顧上解答她的疑惑。
沈衡去翻他的包,衣服,食物,水,生活用品,防具,被子都帶了。
沈衡:“……”
你這是把家都給搬了吧!
陳曦安好車牌,把原本的車牌扔到車上,看到沈衡的表情笑了:“很驚訝?”
沈衡朝他狠狠的豎着大拇指,傾身吻住他。
這個吻來的有些猝不及防,陳曦一開始沒有準備,被沈衡占主動權,醒悟過來後反攻為守,從青澀到濃烈,仿佛過了一個世紀。
松開後沈衡看表,發現時間才過去幾分鐘。
……還真是相對論。
夜幕降臨時,兩人在最後一個服務區将郵箱加滿,之後下了高速。
沈衡在副駕駛上玩手機,看網絡上有沒有新聞發布自己的通緝令,刷了一圈發現沒什麽消息,但也沒掉以輕心。
傍晚八點的時候沈衡感覺自己全身發冷,體溫上升,知道是白天鐘繪離那一拳致使流産帶來的後果。盡管她在路上已經進行了清理,但現在還是不可避免的發燒了。她想睡在車裏,但陳曦不同意,最後在離得最近的縣城旅館停下,進門的時候打瞌睡的服務員只看了他們一眼,之後低下頭登記,只是留了姓名和電話號碼。汽車旅館的管理向來松懈,魚龍混雜,三教九流都有,陳曦警惕的觀察周圍環境,沈衡覺得他表現的過于緊張,但沒有開口。
事實上陳曦如今的表現已經大大出乎了沈衡的意料之外,他不像自己,天生從罪惡之地長大,眼睛看到的都是黑暗,和常人一樣的品質都來自精心僞裝,他像一個普通人般長大,盡管命運比較悲慘,小時候父母因為參加婚禮翻車身亡,被爺爺奶奶帶大,十五歲初中畢業就開始在外邊打工,嘴上說是學不好,實際上是因為爺爺奶奶年紀大了,不想他們這麽大還要操勞。
當年敲錯一扇門,現在看來,實際上是敲對了。
沈衡把衣服抱進浴室洗澡,陳曦想了想,敲敲浴室的玻璃門:“沈衡,我去找藥店給你買點藥。”
裏面動作一頓,沈衡直接拉開門,頭發濕漉漉的,還打着泡沫,怕流進眼中,閉着眼睛和陳曦對話:“你等會,我和你一起去。”
“……哦。”陳曦試圖把自己的視線轉開,進度到99%時失敗,試圖重啓,大腦死機,只好給沈衡關上門,“你快點洗。”
沈衡不明所以,過了一會兒才明白現狀,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