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三、溯本清源

? 身為妖怪,稀奇古怪匪夷所思的事兒扁豆見識多了,尤其跟在領主阿相先生身邊,更加能人所不能,不得了的妖怪遇見許多,奇葩的凡人也遇見許多。該說她見怪不怪了,可一碰上好玩兒的新鮮的,照樣叽叽喳喳手舞足蹈,跟個初涉世的新人一樣興奮。

此刻三人同在異空間,不同于周遭事物的狂懸亂轉,他們反而處于一種詭異的靜止狀态。并非石化後動彈不得,确切說,是不受打擾,更感受不到周遭走馬燈般移形換影的壓迫。沒有聲音,沒有晃動,就連些微的空氣震動都察覺不到,婦人感覺這裏是真空的,但又切切實實可以呼吸。

相牽手半刻不曾松開,婦人坐在沙發椅上頻頻四顧,最終又将視線落在阿相先生面上。她很不安:“這是怎麽回事兒?你、你到底是什麽人?”

“小可不是說過麽?我是個會些術法的好事之人,現下,正要帶您去見那位您最想見的,可以解答您疑惑的人。嗳,真快!”先生有意無意擡頭掃了一眼周遭,複欠身笑焉,“我們到了!”

指間眼前的空間終于穩定下來,顯示出一間屋子,一點陳設。定下心來看仔細,婦人面色□□。

“這裏是?”

“媛媛?!”耳後響起的驚呼聲與這間現代化的辦公室同樣熟悉非常,可又,隐隐透着陌生。

婦人猛回頭:“老公!”她企圖解釋,可很快又發現自己對目前這種狀況同樣費解,毫無頭緒,着實不知要從何說起。

而此時,做丈夫的則搶先發難了。

“怎麽回事兒?你怎麽來的?”男子高聲,渾厚如鐘磬,只是話音裏隐隐愠怒,伴了些許的不安,“我的意思是,我就低頭簽了個文件,你就、就在那兒了,還同這個、這個又矮又禿的小胡子手牽手。那小姑娘又是誰?你們搞什麽?”

“又矮?又禿?”阿相先生比媛媛更驚異于此種颠覆形象的描述,眼角抽搐,目露兇光。

扁豆一步上前捉住先生握起的拳頭,擠眉弄眼兒暗示他:“別別別,忍住啊!”

見此狀,媛媛約摸以為先生是為丈夫的失禮感到不滿,趕緊打圓場:“先生別介意!外子一向心直口快,他沒惡意的。其實您不過是脖子短點兒,頭發少點兒,沒他說的那麽不堪。”

先生緩緩轉過臉來瞪住身旁的婦人,臉上的表情仿佛被雷劈過。

意識到失言,婦人立即捂了捂嘴,甚為尴尬地給先生道歉:“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其實是說您的頭發,不是,身材,那個,那個……”婦人結巴了半天,最後歸納出一句,“挺好的,真的!先生賣相很不錯的!”

“噗嗤——”扁豆再難壓抑情緒,捧着肚子蹲在地上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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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則抽了抽嘴角,鼻頭裏哼出兩聲冷笑:“果然是夫妻情深,心意相通,佩服!”

聽他說完,扁豆笑得更放肆了,還不忘拍着大腿以表達這件事情的可笑程度,就連先生的殺人眼刀都不能阻止。非但不能阻止,甚至于,調皮慣了的扁豆還要趁機落井下石,湊到先生邊上上氣不接下氣地揶揄:“真難為阿燦這些年賣力幫襯她,不然這一張嘴就能說得人跳腳,到底該如何脫穎而出八面玲珑呀?”

古往今來的經驗和教訓一直在不厭其煩教育人們:得意忘形的結果往往是樂極生悲!偏偏扁豆就是很容易忘形,還總在阿相先生跟前忘形,于是她很不幸,再一次身體力行地為這句古訓做了實體示範。

——一記爆栗重重落在腦門兒上,疼得扁豆笑淚轉成哭淚,立即抱住頭又蹲回地上去,嘤嘤哀泣。

初來乍到,已然亂成一鍋粥,不成想,亂局之中又加入了第五人。一直愕然旁觀的年輕秘書怯怯開口喚道:“李、李總!”

“幹嘛?”已是被眼前情狀弄得暈頭轉向加火冒三丈的李總,想都沒想便吼了一嗓子。

可憐的小秘書吓得幾乎哭出來,居然還老老實實地問他:“您要、要不要咖、咖啡?”

李總橫眉豎目:“哈?你腦子進水啦?我從來不喝咖啡!再說你看我現在還有閑心喝咖啡嗎?”

“我、我、我是想、想說,也許太、太太還有客人有些渴、渴了……”

小秘書越說聲音越小,把文件夾緊緊摟在胸前,好像生怕李總一個獸性大發吃了她似的,臉都吓白了,眼淚在眶裏直打轉,随時能掉下來。

人無憐香意,我有惜玉心!眼見小秘書花容失色楚楚可憐,着實激起了阿相先生的風流情懷,舉步輕移,緩緩來到秘書跟前,擡手托住她驚魂未定的臉柔柔一笑:“啧啧啧,多漂亮的姑娘!如此張皇失措可是同這天生的好模樣極不相襯吶!并非小可存心責難,李總呀,您那樣的說話方式對一個女子,忒是粗暴了。”

言語調笑,一字一句都生魅惑。前一刻還泫然欲泣的小秘書驟然換了面孔,雙目熠熠生輝,好一似久日傾慕,今朝要賦予君心一片相思。

扁豆立即猜到她眼中的先生必然迥異于李總夫婦口中的描繪,絕對不矮不禿,甚還俊美非凡也說不定。且此刻,本已叫先生那向陽花開的笑容拂得春心蕩漾的小秘書,再聽了這百分百的維護,委實感激涕零,順便又在頰上添起兩朵羞赧的桃暈,愈發秀麗動人姿色煥發,真真将媛媛夫人這半老徐娘給比了下去。

不知該算幸或不幸,李總見色不起意,滿心滿腦只充斥了對自己老婆同陌生男人手牽手作親密狀的羨慕嫉妒恨,以及親眼見證乾坤大挪移後,對自己大腦認知能力的質疑。在不确定自己瘋沒瘋的情況下,他決定先展現一下自己大男人的氣魄。于是他沖着先生怒吼:“你他媽算老幾啊?莫名其妙拐了我老婆,又莫名其妙出現在我辦公室裏,現在還公然調戲秘書,小胡子你今天給老子說清楚,你奶奶的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先生撇撇嘴,忽召喚:“豆兒啊!”

“嗳!”扁豆應得歡快,蹦跳着跑到先生邊上,仰起臉嘻嘻笑問:“先生有何吩咐?”

“也沒什麽大事,就想關照你,日後找夫君切不可要那些個滿口粗言不懂禮數的莽夫!污染視聽不說,還容易帶壞下一代。”

“喔,扁豆記住啦!”

“你……”李總雙拳緊握,想是随時準備好同先生近身肉搏。

好在媛媛嘴雖拙,腦子倒還清醒,忙拉住夫君,不叫他頭腦發熱做傻事。同時冷了臉,對先生語帶不滿:“先生不要再開玩笑了!我希望你能解釋一下方才到現在發生的這一切。”

“沒有問題!”先生笑得兩眼眯成一線,“不過總得讓不相幹的人先離開嘛!”

言罷回頭稍斂了笑意,一雙沉靜的瞳仁裏眸光深邃,直直望進小秘書眼底,唇啓翕微,聲飄渺,意飄渺。

“回避!”

小秘書神情癡迷,順從地點了點頭:“唔!”

“乖!記住,勿言!”

小秘書還點點頭,呢喃着:“先生放心!我會守口如瓶的。”

“好姑娘,走吧!”

小秘書便甜甜笑了,清澈的眼中不帶猶豫,轉身去到門邊,開門,關門,離開了。

如此一來,屋內無有閑雜,先生眉眼含笑面對李總夫婦,一派氣定神閑。甚而還拍拍巴掌,鼓勵他們:“好啦,二位可以開始了!”

“開始什麽?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兒?”李總的忍耐已逼近臨界,舉着拳頭直直朝先生走來。

不料才行幾步,就聽見“嘭”的一聲,他只覺平白撞在一堵透明的牆上,額頭磕得生疼。見此狀,媛媛忙上前照看,見夫君無大礙,轉而也開始關心起面前的堵空氣牆。嘗試拍打,只得悶悶的嗡響。順勢摸索,又尋不到盡頭和機關,夫妻倆這才相信自己可能撞邪了,被困在了一塊四方形的空氣屏障裏頭。而始作俑者,則在一牆之隔的外面抱胸微笑。

捶打踢踹都無用,李總好像一頭困在籠中的猛獸,情緒暴躁,怒不可遏。

“混蛋!你到底是什麽人?想幹什麽?放我們出去!”

阿相先生似懷着惡意,僅僅一牆之隔,他幾乎面貼面站在李總跟前,微笑颔首:“小可是幹什麽的,相信夫人會跟李總解釋明白的。至于小可想幹什麽,這得看二位談的結果如何了。”

看得見夠不着,李總氣得目眦欲裂咬牙切齒,胸腔深處回響出呼呼的咆哮。

先生不繼續逗他,撤了幾步,倚靠在碩大的辦公桌邊不緊不慢道:“好了,二位可以開始了!”

李總忍無可忍:“開始什麽啊?!”

“談吶!面對面坐下來拉拉家常,說些甜言蜜語什麽的。噢——”先生一臉恍然,“你們是不是覺得當着外人會不好意思啊?這個好辦!”

先生揚手打了個響指,透明的空氣牆突然氤氲起了乳白色的霧,不刻的功夫便将四壁濡滿,裏外不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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