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四、千奇百怪

? 送走了慷慨激昂的篤篤,招親會繼續進行。

這次,先生從小缽裏取出的紙箋上寫着的是:菡芝谷遙羽。

到底是仙族,款款行來這幾步已是足下生蓮,氣澤廣播。所到處,人人心裏充溢平和,沒來由感到滿足幸福。觀其人,須發白眉,年輕俊朗的面龐上總帶着柔和的笑,珍珠粉色的錦袍罩在他身上并不顯出脂粉氣,反襯得溫潤親善,貴而不驕。

好在凝霜跟在阿色師傅身邊逾千年,被如斯美貌反複錘煉,已經很難輕易受到魅惑。她固然也覺得眼前這小仙生得飄逸俊美,但僅僅是覺得,臉不紅氣不喘,心頭小鹿不亂撞,簡直達到了心如止水的境界。

一旁的扁豆不禁很是激賞:“凝霜姐姐好定力!”

面對如此穩如泰山的凝霜,遙羽眉角隐隐跳了一下,随即欠身施禮。

“遙羽見過姑娘!”

凝霜還禮:“公子有禮!”

客套過後,理應問招。但看遙羽氣定神閑,似不急于動手。

這一日見多了稀罕蹊跷,又搞不清他意欲何為,凝霜便也不着急,長綢搭在胳膊上,耐心等着。

敵不動我不動的情況下,拼的是氣度和定力。顯然遙羽氣度有餘,定力不足,所以他先動了。只動的不是手,而是嘴皮子。

“過招之前,可否容小仙多嘴問一句?”

凝霜橫大方:“公子有話請直說!”

“敢問姑娘此刻可是心有所屬?”

凝霜垂睑略一沉吟,老實回答:“是!”

遙羽攤手笑:“想必不是小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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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

“那我若贏了,你可願嫁我?”

“願意。”

遙羽眸光一沉:“即使你并不愛我?”

凝霜很堅定:“即使我不愛你。你贏了,我便嫁你,出言無悔!”

“原來如此!”遙羽複笑了,無邪無塵,幹淨得宛如不染淤泥的青蓮,“既如此,請恕小仙失禮!這一場招親會,我退出!”

臺下頓時嘩然。

凝霜眸光森寒盯着遙羽,口中涼涼質問:“公子今天是來消遣凝霜的?”

遙羽趕忙擺手澄清:“哈哈,非也扉頁!姑娘勿惱,且聽小仙一言。我此番本是慕名而來,得見姑娘真容後更是心生向往。無奈‘情’之一字強求不得,姑娘心有所屬,遙羽縱使得了你的人,這份情也難有回應。那我寧可效仿先前那位妖兄,成人之美,激流勇退的好。”

嘴上說着懇切的話,唇邊挂着真誠的笑,這樣的遙羽叫凝霜無論如何苛責不了。反覺得自己忒理虧,除了尊重他的意願,再無其他可說的做的。

如此,第二場比試又一次以應征者的君子風度,宣告無疾而終了。

有了前兩次叫人無語又挫敗的體驗之後,凝霜委實對即将到來的第三場不抱希望。

更何況,她原也沒對整場招親會抱有期待,毋寧說,她其實巴不得盡快結束這一切,好讓自己少丢會兒人。然而生活處處有驚喜,接下來出場的仁兄非但不退願打,還不可一世地指定起了對手。

魔界獄牍山的梵殊,有別于前兩位的山清水秀,長了副青面獠牙紫唇血瞳的駭人模樣,倒是很對得起他魔族的身份。

站上擂臺後半句客套話沒有,手指直直戳住凝霜命令道:“我沒興趣同你打,下去!換他!”

黑色尖爪所指處,正遭遇阿色師傅冷冷兩束眸光。

“我說你——”

“你下去吧!”

凝霜咬牙切齒欲待發作,卻是話未說完就被阿色師傅打斷。

望着擋在自己身前的一方堅實背影,凝霜心中五味雜陳。多少年沒有站得這樣近了!哪怕什麽話都不說,只是這樣看着,守着,凝霜心裏便是安的,暖的。

“下去吧!”

不同于往昔的生硬,這一聲好輕,好柔。

于是凝霜返身退到場下,和其他人一樣只作了旁觀者。

阿相先生不知幾時移動過來的,或者他本就一直在着,僅僅是凝霜沒有看到。她眼中,唯一人耳!

“現在覺得值了沒?”

凝霜點點頭,卻又苦笑:“可我突然覺得自己好廉價。廉價得配不上他了!不,我從來都配不上他。”

阿相先生厚厚的鏡片角上閃過一點銳芒,擡起手,哄小孩一樣拍拍凝霜的頭:“他心裏,你可一點兒不廉價的。是他覺得要不起你!”

凝霜猛地轉過臉,眼中難以置信。

“看,本座說過的!”阿相先生調皮地眨了下眼,“阿色這個人,從來不會說。”

幾顆冰珠悄然滑落。阿相先生再沒說什麽,只将手中一柄折扇打開了,擋在了凝霜眼前。

臺下心潮湧動,而此刻擂臺上則已是風起雲湧。

那梵殊不知是單純好戰,抑或當真對凝霜喜歡得緊,一開打就卯足了勁,竟直接化出原身來。

單看那原身,見識尚淺的扁豆便吓得一激靈。其形如虎,而大于虎;爪如龍,卻無鱗;尾極短,細如鞭;獠牙森白逾尺長,懸于唇外,仿若利錐;毛色漆黑,咆哮如犬吠,渾身上下籠罩在一層缭繞的瘴氣裏,确實駭人。

驚慌之餘一切知識都忘光的扁豆,下意識去阿相先生身側求安。怕過了抖不停,倒也難為她好奇心大如鬥,直壓過了恐懼心,哆哆嗦嗦竟不忘跟先生請教:“先、先、先生,那是個什、麽東西呀?長得真醜!”

豈止是醜?簡直醜惡!

先生索性将她抱起來,一拍她額頭,不甚嚴厲地嗔道:“小懶蟲,看的書又記到哪兒去了?”

扁豆讪笑:“嘿嘿,扁豆笨嘛!好先生,別賣關子,快告訴我。”

“唉——”先生甚無力地嘆了聲,捏捏扁豆臉頰,告訴她,“那就是彘呀!上古的魔獸,喜居深山。不過這一只修為尚淺,不會是阿色的對手。”

先生一語中的!

別看梵殊樣子吓人,原身又巨大,不過除了那身瘴氣和蠻力,別的術法技藝卻實在不怎麽樣。估摸他能小組勝出,半是僥幸,半是對手膽小被唬住了,一旦真刀真槍施展出來,弱點暴露無遺。

再看阿色師傅,一張臉冷着面無表情,雙手合什又掌根相抵撚轉,拉開,雙掌間立即顯出一團月白光球。

光球初初只排球大小,随着阿色師傅雙手推合,光球漸漸擴大,不一會兒就長到兩倍籃球般大。阿色師傅捧着光球,逆時針方向用力一旋,光球兀自騰空,晃晃悠悠飄到梵殊頭頂停駐。

此時就聽阿色師傅一聲喝:“哈——”

光球瞬間爆開來,攜着強勁風勢将方圓三丈內刮得飛沙走石、葉落花摧。待得風止後,梵殊周身哪裏還有什麽惡心兮兮的瘴氣?全被吹得一絲不剩。場中澄澈清明。

不及梵殊回神,阿色師傅疾步上前,劍指抵唇默念口訣,另手憑空在梵殊面上畫出個五芒星。訣念罷,符也成,閃耀的五芒星在念力作用下迅速膨大,直到将梵殊全身都罩住,然後一遍一遍向他撞擊過去。

純粹的靈力撞擊!看着的人覺不出劇烈,對承受者來說卻五髒皆震,疼得能死過去。巨大五芒星僅僅撞了三下,梵殊已顯得不支,彎腰躬身幾欲跪倒。又連續撞了五六下,他再難支撐,發出一聲凄厲嘶鳴,随即轟然倒在臺上。身軀也随之縮小,恢複成初見時的人形。

“領主阿色勝——”

阿相先生如鐘的洪亮嗓音回蕩四野,宣告了此一戰的終結。

第三位翹楚黯然離場。

這樣一來,阿色師傅的對手又少了一個。不過扁豆總覺得,方才阿相先生拖沓的長音裏分明透露出一股幸災樂禍的餘韻,外加一絲絲,陰謀得逞的狡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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