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七、一心怎兩分

? 活了幾百年,妖術沒長進,智慧沒長進,就連身材都沒長進的小妖童扁豆曾經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擁有小遣了。當阿相先生大方送給她一個小遣後,她又以為,自己的這個小遣小細胳膊小細腿兒,連臉都沒有不能說話,這輩子也是不會有大出息大用場的。可馬尾巴趕蒼蠅,它大小也是個功能,何況“念”雖屬妖怪中的殘品,跟人類相比總歸是非凡的,自然也有物盡其用的時候。

依着阿相先生的話說,所謂執念盤桓不肯輕易就散,皆為奉念之人心頭不得纾解。為人一世,很難真正做到清心寡欲,所以歷來凡人用過的物品都免不了或多或少被纏上點滴主人的意念。身為大妖怪,要從死物上讀取些殘留的心思太容易了,只今次倒少見地,阿相先生在葉梓拿出的那份署名不詳的情書上,除了些許纖弱的青澀情愫,竟未探得其他強烈的執念和願想。若非落筆之人當真世所罕見萬中無一的六根清淨,要麽就是俗稱的“他瞑目了”。

誠然,再微弱的線索落在阿相先生手中最終總能得到結果。無非多花些時間精力。不過既然術業有專攻,又何必大材小用?何況事有輕重,與其讓先生将耗費精神在一枚紙箋上纖毫尋摸,便不如找精于此道的人來替主分憂,才是多快好省簡潔高效。

今晚之前,扁豆覺得自己真是小看了她的小遣“面條”。這小東西長得的确不倫不類,也談不上有何大用,素日裏無非在扁豆做功課時忠心的守在桌案上殷勤給她研墨遞紙,或者整理整理堆滿《集語小劄》的書架,撣撣灰什麽的。以致于扁豆幾乎忘了,當日究竟因何事會收了它當消遣。

曾經的一曲戲文,一冊唱本,一段萦繞了幾個世紀的情緣,豈非皆事起于這一只“念”的喋喋不休?一石而驚波,所謂微不足道,往往成為一切因緣鎖鏈上串聯關節的最重要的楔。說遺憾嘆唏噓,奈何當時未察覺,未堪破!

作為妖怪,“念”的名字就叫念,念叨念想,喋喋不休。所以它的技能就是默念,以成永記。沒有任何細小的情感痕跡能逃脫它的敏銳。一旦寄托筆端落字于紙上,便是執着。即便随着歲月流逝當事之人心意轉變,甚或願望得遂,但念力本身卻不會因時間之流遠去而消亡。它是獨立的,也是盲目的,将永遠依附于字裏行間的訴說,成為另一種不可見的永恒。

這樣斷了根源的念力阿相先生是不能立即觸摸到的。加之短箋在人世輾轉的時間并不長久,其中的愛也好怨也罷尚未變質,輕易不肯顯出脈絡來。反而是本就借由文字中的執念催生,淬煉了漫長流年裏日複一日的天地精華,化出了具象形态的“念”們,才最善于感受每一筆一劃裏洩露的心思點滴。

依從先生的吩咐,扁豆施用召喚術輕松将小遣“面條”自家中書齋裏調了來。彼時,這貨正浮生偷閑,将自己浸在先生的石硯裏惬意地泡着墨汁澡呢!猝不及防一道咒令加身,直接被從墨汁裏撈出來,淌着一身黑墨趴在了樓靖家客廳的茶幾上。無臉無口的小精怪惶恐至極,滴滴答答爬起來,朝着先生就拜,腦門上的墨汁甩得到處都是。

樓靖夫妻的驚詫自不待言,就連一向在外人跟前很有氣度的阿相先生都不由得跳起來回避,站定後扶額直搖頭,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

恍見着濕噠噠的面條,扁豆就已萬分窘迫了。免叫它繼續濺墨汁,順手抄起茶幾上的玻璃涼壺就朝“面條”兜頭澆下。冰水裹着墨嘩啦啦鋪了一茶幾,又順着案沿兒流到地板上。扁豆一扯襟上別着的帕子恨恨丢在面條腦袋上,啐道:“還不趕緊給我收拾幹淨喽?”

面條豈敢怠慢?麻利把身上的水抹幹,甩起濕漉漉的帕子繞着腦門頂上的“人”字頭纏了幾圈,兩端在尖頂上打個蝴蝶結,擺動兩條小細胳膊比劃着敬了個現代的軍禮。還抖動着同樣細到極致的雙腿在茶幾上又蹦又跳翻跟頭,極盡讨好。

扁豆面色一沉:“地上吶?”

面條吓了一跳,左右掃視了一眼茶幾,又走到邊沿探頭往底下看了看,随即抱着腦袋滿案繞圈跑起來。

扁豆臉色愈加難看了,一伸手把它拍在案上,兩只輕巧地捏住它胳膊提溜起來,喝罵:“有完沒完?聽着!”

就見面條身上所有的筆畫狠狠一抽,瞬間都直了,顯得十分恭謹。

“便宜你個功德!能做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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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聽有功德,面條腦袋上的“人”字那一撇立即翹起個角。扁豆知道它這是開心的意思,便瞪一眼,又說:“先生派你大用場,千萬別給我丢人,知道嗎?不然我餓你一個月!”

面條翹起的那個角馬上就蔫兒了,比筆畫還細的胳膊彎上來擱在身前用力拍了拍。

這意思,差不多就是指天對地賭咒發誓了。

于是扁豆放它下來,小精怪站穩後就賤兮兮往先生那邊跑,小細腿折起來跪下一叩頭,顯是要求先生示下。

阿相先生拂了拂長衫上若有似無的墨點,也不多費唇舌,過來手指輕輕一撥,将葉梓收藏的情書挪到它邊上,指尖敲敲短箋上的字,只吩咐它:“念!”

面條會意,膝行幾步跪座在了紙箋中央,雙手合什狀似默禱。誰都不知它無聲誦念了什麽,圍觀者看來,只是頃刻間有暖暖的珠光自這小妖怪身體內部煥發出來,繼而将它周身籠住,結成一團清白的珠光,如月華般溫潤柔和。

扁豆也是頭一次見識“念”的能力,委實覺得新鮮又驚喜。看得興起,便索性在茶幾旁跪坐下來,兩手托腮,眼睛一眨不眨直盯住它,期待接下來還有更大的新奇。

可惜那“念”自此便只作個發光體,入定了般,好長時間動都不動一下。甚至于,又過了些時候,光都黯淡了,身體竟漸漸萎頓,腦袋頹然耷拉下來,幾乎将頂上的“人”字頭堕在幾上。

扁豆頓覺索然,又不免擔心,趕忙與阿相先生相詢:“先生先生,這貨莫不是睡着了?”

先生卻笑得明媚:“非也非也!面條此般,确是大功告成了。”

扁豆很意外:“嗳?那它怎麽不動呀?”

“動起來又怎樣?它無口無舌,說不來将不明白,你又如何知曉它意?”

言罷,先生轉身走到樓靖夫妻身前,将他二人的手牽起懸在面條頭頂上,又示意扁豆也将手擱上來。四手共握,先生說:“回憶不會作假,三言兩語難說,那就讓我們一起用雙眼去看清吧!”

虛浮于半空的手掌,看似無意觸碰了黯啞的光暈,驟然見,它又被點亮了。一扇塵封過的記憶之門在衆人眼前倏然開啓,光影投射在電視屏幕上,裏頭站着的,是少年楮樵。

畫面中,他似乎也僅僅是個旁觀者,目光始終追逐同一個少女的舉手投足,癡迷于她一颦一笑。

歲月或者無情,但誰都認得出,攝入少年眼瞳中尚顯稚氣的臉龐,确是葉梓無疑。

當從另一個角度去注視,去理解,發現除了陌生,也會有別樣的新鮮與驚喜被掩藏在認知的狹隘中。

頭發高高束成馬尾,揮汗跳皮筋的葉梓;音樂課上唱起歌來高音嘹亮的葉梓;化學實驗室裏小心稀釋鹽酸的葉梓;測驗時紅着臉抖着手替作弊的同學傳遞小抄的葉梓;還有校際運動會,在籃球場邊聲嘶力竭加油助威的葉梓。

——這都跟樓靖一直以來認識的文靜寡言,乖巧怯懦的葉梓很不一樣。

目睹過葉梓的記憶之後,再觀楮樵的意念殘影,樓靖并非只是單純的直覺,他已深切地感受到了,摯愛的妻子正一點點遠離。他自嘲地發現,自己也許并沒有以為的那樣熟悉了解這個相識相伴了二十多年的愛人。

心與心之間仿佛橫亘着一道看不見的湍流,葉梓在上游,他在下游逆着河流溯洄而上。渴求的目标總是在那兒,他在水流中跋涉,從不肯回頭,也不曾停下。今晚以前他想盡一切辦法是為了走近她,卻反而漸漸失去,越來越陌生。仰望的視線裏,葉梓一點一點,後退着遠去。

一直以來握住的,究竟是幸福?還是自以為是的強求?

——樓靖偏轉頭,望着葉梓,心中忐忑。而女子一心一意只放在虛幻的映畫中,專注得叫樓靖心疼。

收斂心緒繼續觀賞過往的回放,記憶的投影已換了視角。樓靖看見電視裏映出一間鬥室,一方書桌,清瘦的少年楮樵正伏案寫着什麽。每寫過幾行就似乎不順意,煩躁地将紙捏成團随手丢在一邊,不多時,楮樵面前的桌案上便壘起了小小的一堆紙團。

約摸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委實太糟蹋那些紙了,少年驀地停筆,坐在案前怔然發愣。想過後似釋然,牽起嘴角淡淡苦笑,捉筆交在左手,細致工整地在紙箋正中書下一行字。也不入封,只将紙箋小心對折起來夾在書頁中。

翌日,天氣晴冷,所有的學生在班級教室前集合,排隊依次去往禮堂參加寒假前的休學典禮。楮樵的個子在班裏算是高的,成績又一般,平日自然坐在教室的最後排。全班依次魚貫而出時,他懶懶拖在後頭,又狀似随意橫穿兩排座位,從教室正中間的走道過路。經過葉梓的課桌旁,他将揣在褲兜裏的手拿出來,同時也摸出了紙箋,兩指輕彈,那費了一夜心思寫成的書信便迅速飛入了葉梓的課桌。

再然後,禮畢了,人散了,葉梓坐在座位上準備取書包,手才放進課桌裏便摸到一頁紙箋。她直覺,那方仔細折疊過的紙上或者書了不可與人知的私隐,所以沒有立時打開,只無事樣收拾好書本,背着書包躲去了洗手間。

“閱覽室靠窗第三排架子,四點半,等你!”

——這是紙上所有的內容,一如十年後的今天,葉梓拿出來坦誠在丈夫和阿相先生面前的情書。紙質、墨色、行筆,以及對折線壓過的筆畫,無一不在力證,留字人就是現今已不在人世的楮樵。

葉梓的眼淚落了下來。

映畫的光影黯淡,往事落幕。葉梓癡癡坐着,不說話,也不哭出聲來。無焦距的眼瞳裏映射不出靈魂的悲喜,唯有兩行鹹澀無奈地透露心思點滴。

是時,面條也恢複了精神,抖擻着兩條挂面一樣細的腿在阿相先生跟前歡樂地蹦跳。

先生沒有呵斥它的不合時宜,反勾指輕輕捋了捋它的“人”字頭,溫言贊許:“做得好!當真是你辛苦。”

扁豆在邊上皺皺鼻子不甚服氣:“看家本行,這點兒差事還做不好,壓根就不配留在咱家作小遣。”

原本受到阿相先生的誇獎還自洋洋自得的面條,忽聽扁豆這般擠兌,慌忙收斂起姿态,唯唯諾諾恭順俯首,差點兒又要磕幾個響頭出來以表拳拳忠心。

先生斜睨扁豆,甩手在她額上拍了一記,好笑道:“跟誰學得這般刻薄?”

扁豆撫撫額頭癟起嘴,心虛地咕哝了句:“阿色伯伯訓小土哥哥的原話。”

先生眉頭蹙了蹙,有些不滿:“啧,老家夥,又慢待小土!盡愛做這惡人。”

“可小土哥哥說這是伯伯在提醒他要戒驕戒躁,不可自視過高,須以平常心修道習術,方可日臻千裏,終登頂峰。”

“一對兒活寶!”先生眯起眼,目光充滿了威脅的意味,“怎麽本座教給你的那些話你一概記不住,人家随口扯淡你倒當成金科玉律記得一字不差?莫非嫌本座教得不好,想跳槽換個師尊?”

頓時,扁豆身上寒毛根根紮起來,竄跳着撲進先生懷裏,小胖胳膊死死攀住先生肩頭,賭咒立誓:“扁豆一輩子只跟着先生,一輩子只聽先生的話。哪天若敢奉了別的師尊遵了別人的胡言亂語,就叫扁豆形神不全,灰飛煙滅!”

阿相先生将她托一托抱穩些,嘴角咧着笑都快開到耳下了,還拿腔拿調道:“你心裏分辨得清就好,何必下這樣惡毒的誓?本座還能信不着你麽?”

“唔——”扁豆兩眼包淚,不知是真感動還是假孝順,特別認真地望着先生,“先生可不能不要扁豆呀!”

“哦喲喲,怎得還哭上了?”先生寵溺地點一點她鼻頭,“人家那麽傷心,倒不見你陪着哭兩嗓子。”

扁豆偷眼瞟了下一旁的葉梓,又觑了觑坐在她側邊垂首靜默無言的樓靖,忽湊近先生耳邊,壓低聲音小心翼翼嘀咕:“先生,咱這單生意算了結了?”

先生皺皺鼻子,笑得很是玩味:“怕還得計較計較。”

扁豆歪着小腦袋頗為不解:“計較什麽?誰同誰計較?”

話音剛落,未及先生作答,猛聽得一聲玻璃碎裂的脆響。扁豆下意識循聲望去,頓時大驚失色。

“天呀,別——”

伴随扁豆的慘呼,阿相先生和樓靖已各自有了動作。只見先生霍然起身揚袖,指尖甩出一枚符紙正打在葉梓的右腕上。她手中攥住的涼壺碎片幾乎要紮進自己的咽喉,僅僅片紙單薄卻宛如有千鈞之力,硬是将她手臂壓下,無論如何擡不起來。适時,樓靖也隔着茶幾傾身撲上,支撐的左手恰按在茶幾表面散落的玻璃碎渣上,右手則死死攥緊了葉梓手中的玻片。頃刻間,利刃入肉,血染十指。

滴滴腥色落進眼中,卻觸動不了心底的珍惜。葉梓的手臂還在掙紮,哭求着:“放開!我要去陪他,我不能再讓他孤孤單單一個人了。他是故意死在大家面前的!從來沒人看見他,也沒人記得他,活着就像是透明的。我明白那種感覺!他只是想能活在別人的記憶裏呀!可他沒有時間,沒有機會了。求求你靖哥哥,讓我去——”

“那麽我呢?!”撕裂聲道的爆吼,阻斷了一切的說說鬧鬧。總是在祈求,總是将姿态放低,樓靖的絕望已經飽和,他求全,求得精疲力竭,唯有愛,舍不得放手。

不谙符紙的神奇力量,樓靖害怕指間稍有松懈玻片就将劃過葉梓的咽喉,于是更用力将利器捏進掌心紮進肉裏,任血落不停。

男兒淚落了下來。

“不忍心讓他一個人,可你有沒有想過,你走了,我也是一個人了?葉子,” 喉嚨裏擠壓出的聲音幹涸得仿似暮年老者,“對你來說我們之間的感情是什麽?報答我伸手拉了你一把,将你從畸形的家庭關系裏帶出來?我以為你對楮樵的死感到愧疚自責,我想幫你解脫。可現在你因為他的孤獨,卻來否定我們的過去。你是愛楮樵嗎?或者當初你愛過我嗎?曾經放在眼裏的,如今落在心底的,你真的都看清了嗎?”

失控的情緒被質問凝固,葉梓僵硬地看着眼前的丈夫,腦海中回憶一幕幕,關于楮樵的,關于樓靖的,交替上演。

——不是的呀!笑是真的,心也是真的,每一回牽手的缱绻都不曾虛與。也許依賴,也許懵懂,但說過的話做出的決定,從沒有一次是敷衍和違心的。葉梓喜歡靖哥哥,很喜歡,最喜歡!是女生對男生的慕戀,純粹而直白,與其他任何情緒都無關。

每一段愛情裏都只允許一對一的狹隘,絕容不下第三人的介入。愛情的構建是自私的!因為心只得一顆,情便只衷一人。愛之深,求不得或者已錯過,于己是憾,于人,卻終究不過一念抉擇的“舍”與“得”。

所以小小的葉梓只看到了她的靖哥哥,眼中便盛不下一個同樣用情專注的楮樵。這當然不是楮樵的錯,同樣也非葉梓和樓靖的錯。舍了百花,獨得一枝,在辜負與傾心的兩邊,不能以對錯評斷,愛情裏沒有兼濟天下。

十年前,葉梓在舍與得的天平兩端各自放下了楮樵和樓靖,那是她的圓滿。十年後,她企圖用生命償還楮樵的傾心,卻将深愛的樓靖又投入了辜負的選擇欄。情陷三人,她從來不做不到兩全。

一心,又如何能兩全?

望見鋪了一地的鮮血,葉梓松手了,自殘的玻片完完全全地留給了神傷的樓靖。再次掩面恸哭,淚水沖不淡腥色,也無法叫她釋然。總是一錯再錯,今夜,她傷人自傷!

樓靖麻木了一般,将碎玻片從血肉模糊的手心扯下來,粘連的皮肉血淋淋挂在玻片邊緣,扁豆看在眼裏十分不忍。她走了過去,小手輕輕覆在傷口上,心中默念口訣。一股微涼的氣流拂過,樓靖手上的創口漸漸止血,愈合。

“謝謝!”失神的人仍不忘對得到的幫助致謝,樓靖甚至不問扁豆用的是何奇詭邪術,他已什麽都不在乎了。

扁豆轉過頭,仰首望着阿相先生,眼神好無助。

奇怪先生還能微微笑,眸光沉靜,有一種安定的力量。

“你以為,已看透楮樵的心了?”

非凡的妖主緩步行到近前,拍一拍女子的肩,逼她擡起頭來面對。

“你的訴求是知道真相,本座完成了。那麽接下來,是該替樓探長完成訴求的時候了!”

“嗳?”扁豆愣住。她身邊的樓靖也震了下,怔怔地望着先生。

先生笑容溫暖:“你方才自己說破了。她的困頓,不是看不清楮樵的心,而是看不清自己的心。”

回頭又問女子:“過去不曾用心細看,當下的,卻如何輕妄?”擡掌覆在葉梓淚眼上,阿相先生一聲嘆一聲勸,“楮樵的心,你的心,都去看個清楚明白。他最後說過的話,這一回請無論如何放在心上!”

沉睡的記憶之門只在葉梓的意識裏被緩緩打開,此番唯有她獨自一人站在門邊,用心去看見,聽見,想起,複永記。

“你的靖哥哥把你照顧得很好呀!不是每個人都能看清幸福的樣子,葉梓,要牽好樓靖的手,一直幸福下去!”

清晰的面容是楮樵從未展露過的和煦微笑,最後一日的他說着最後的話,平淡也從容,舉起手中的飲料擱在唇畔,滿足地飲下一口。

門外的葉梓看見門內的葉梓莞爾,兩頰升起了紅暈,淡淡的羞赧,好看得不張揚。

“嗯!”

葉梓聽見自己這樣回應楮樵的叮囑。

楮樵,始終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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