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46

她是真的緊張,帶着顫音,像是快羞哭了的樣子。

這會兒已天光大亮,太陽熱烈照了進來。周骥身披暗淡金色,陰影籠罩傅真。

他敢對天發誓,他沒想哄騙她給他。

也許傅真不信。周骥頂多頂多,多占占手上的便宜。

他不打算在酒店裏。

暫時也沒這樣的打算。

他們頭頂還有把懸而未決的劍,情|欲|尚未到翻湧如火的程度,不足以燒毀他的理智。

周骥抽手,他愛看她紅臉,故意打趣:“那你想在哪裏?”

傅真說不出個所以然,只是重複,強調:“反正我不想在酒店裏。”

“那去我家裏怎麽樣?”周骥翻身躺了回去,他側過頭看她,不懷好意提議,“咱們玩把刺激的。”

這一句傅真知道是玩笑話了,她合上浴袍,洩憤似的,用了力氣,緊緊系腰帶。

她底氣回來了,說:“你都不怕我怕什麽。就怕你有賊心,沒賊膽。”

周骥 “呵”了一聲,挑起眉:“我怕?敢不敢暑假找時間和我試試?”

傅真不可能在口頭功夫上認輸,她硬着脖子道:“試試就試試,奉陪到底。”

“記住了,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那天清晨的最後,周骥什麽也沒看成。兩人回了學校,就漸漸開始着手準備期末的各種作業,一直忙到暑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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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個暑假,他們到底沒有去首都。

周骥沒把這事放心上,傅真卻有些過意不去。

她給宋澤打電話,噼裏啪啦解釋一長串:“我和周骥準備報個駕校,争取每天都去練車,暑假把駕照考下來。還有我爸爸把《滿江紅》複刻出來了,線版快刻完了,十八塊套色版還沒開始動工呢,你知道那是項大工程,我得多幫他分擔一點。”

“那你們不來玩了?”宋澤從來善解人意。

“抱歉啊,不是故意放你鴿子的。”傅真說。

電流中,宋澤聲音低低沉沉:“沒關系。”

“以後我們有時間一定來首都找你。”傅真松口氣,誠懇補救。

“好。”宋澤說,“什麽時候我都在,等你們來。”

傅真心裏暖,叮囑他:“那你一個人在那邊要照顧好自己哦,按時吃飯,不要太沉迷學習啦,少熬夜。”

“我知道了。”宋澤頓了一下,問她,“阿骥有沒有照顧好你?”

“我不用他照顧。”傅真有些不好意思。

“他沒照顧好你?”宋澤又問,語氣不滿。

傅真趕緊承認:“他照顧好了的。”

宋澤沉默了。

“我也照顧他,照顧得挺好的。”傅真俏皮說。

宋澤果然笑了,調侃:“你什麽時候還學會照顧人了?”

“可能無師自通吧。”傅真得意表示,她有理有據,“我經常提供叫醒服務,打電話叫他起來上課。”

“我相信阿骥不太喜歡這種照顧。”宋澤能想到周骥無奈又無可奈何的樣子。

“我也是為了他好,不喜歡也得喜歡。”傅真專橫道。

宋澤聽了感嘆:“真羨慕你們。”

“羨慕我們什麽?”傅真沒懂。

他卻不講明白,突然對她說:“我後悔了,填志願時應該填慶大的。”

“為什麽呀?”傅真很不理解,她不由多想,“是不是你們專業壓力太大了,你過得不開心?”

“不是。專業還好,壓力是相對的,我适應得了。”宋澤認真否認,打消她的擔心。他又嘆一聲,這時頗為小孩子氣道,“我就是覺得慶大和美院隔得不遠,可以常常見到你們。”

傅真長長“哦”了一聲,得出結論:“原來你是想我們了。”

宋澤就笑:“嗯。”

“可是怎麽辦呀?我們都長大了,慢慢地就各奔東西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我們要接受現實。”傅真本意是安慰他。

但宋澤沒被安慰到,他在她看不見的遠方苦笑了一下,連話都是苦的:“說的也是。”

長大教會他們的第一個殘酷成語,便是各奔東西。

結果那個暑假,不僅傅真兩人沒去首都,陳靈銳與李自俞也沒有去得成。

周骥将演唱會門票都替他們買好了,但這對小情侶鬧矛盾分手,陳靈銳一氣之下,轉手将門票賣了出去。

她拿着那筆錢請傅真進城潇灑,周骥作為出羊毛的羊,舔着臉皮要跟她們一起,被陳靈銳趕走。

陳靈銳情場失意,滿身炮彈,一點就着。

她惡狠狠對他說:“你別想當你哥們的傳話筒,哪兒涼快,哪兒呆着去。”

周骥表明立場:“我絕對跟你們是一頭的啊。哥們是什麽玩意兒?他膽敢傷害我們妹妹,我第一個跟他絕交。”

陳靈銳信了他的鬼話才是有鬼了,她不為所動,祭出殺手锏:“如果你非要跟着我們,我馬上就給舅舅打電話告訴他,你死皮賴臉纏着我姐,看他上門找你麻煩不。”

“你怎麽颠倒是非黑白?”

周骥算是見識到她的不可理喻,這是李自俞向他傾訴時嘴裏吐出來的原話。

他不嫌事大,“你就幹脆告訴你舅,你姐和我談戀愛了,他絕對不止找麻煩這麽簡單,肯定打死我的心都有了。”

傅真瞪周骥,制止他:“你少說兩句吧。沒看人家心情不好嗎?”

陳靈銳只是心情不好,她還沒氣糊塗,腦子倒是好使的。哼笑了一聲,嘲諷:“那恐怕我舅舅沒把你打死,先把我姐打死了。”

她扭頭對傅真控訴:“你看他滿肚子壞水,居然妄想借我的口攤牌。一點都不為你考慮,舅舅知道了,先遭殃的人還不是你。他和李自俞果然是一丘之貉,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周骥真是怕了她,任由她那張嘴再說下去,他不知還有多少罪狀能被列出來挨打,他連忙止損:“我不湊你們的熱鬧了,成吧。”

“算你識相。”陳靈銳這才放過他。

“還需要失戀基金嗎?姐夫無條件資助你。”周骥主動投誠。

“需要的時候再找你。”陳靈銳不客氣。

周骥冤大頭似的說:“請一定要記得找我。”

傅真好笑白了他一眼:“你差不多就行了吧。”

周骥在她們離開之前悄悄對她說:“別聽她瞎說,我和阿俞不一樣,我是好東西。”

傅真聽了樂得不行,認真點頭:“知道你是東西。”

周骥:“……”

這話怎麽聽着不太是滋味。

陳靈銳的伯父在城裏,董亞華聽她說晚上住伯父家裏,也就放心了,任由她們出門。

姐妹兩人當然沒有去伯父家,陳靈銳上大學後迷上了網游,拉着傅真進網吧打游戲發洩,傅真倒也不急着和她聊,陪她坐了一下午。直到晚上肚子餓,她們找了家火鍋店大吃一頓。

傅真逗她:“門票錢有小李的一半,你不和人平分?”

陳靈銳點菜,頭也不擡:“憑什麽有他的一半?這是我姐夫給的改口費,他都不是我男朋友了,還想跟着沾光?門都沒有。”

邏輯是對的,無可辯駁。

傅真失笑。

桌位在二樓,靠着窗,窗外陽臺挂着四五盞昏黃的燈。店裏面的燈光也是昏黃的,照映人間煙火氣。

她們吃火鍋必點麻辣牛肉,一盤上來,層層辣椒裹滿,幾乎看不到牛肉的樣子。陳靈銳燙了一片塞嘴裏,辣得她小臉通紅,眼淚橫流。

傅真看得嘆氣,倒了杯冰汽水遞給她:“你何必呢。”

陳靈銳接過去一口喝到底,壓下了辣,她罵了句:“渣男。”

“跟我說說吧。”傅真終于開口,詢問來龍去脈。

火鍋吃完,傅真也弄清楚究竟怎麽回事。

陳靈銳和李自俞雖同在南省,卻不同校。兩人學校隔得比較遠,單程地鐵将近一小時,他們每周周末才見面。

李自俞長相幹淨,斯斯文文的,挺受女孩子歡迎。僅是陳靈銳知道的愛慕者,便一只手都數不過來。

陳靈銳自己也有追求者,她再怎麽無理取鬧都不可能怪到他身上。

偏偏李自俞拒絕得不徹底。

他有個外校的女朋友不是秘密,勸退了大部分人,唯有他班上的一個女生,對他死纏爛打不放棄。對方見縫插針功力一流,總能創造出和他相處的機會。

李自俞為了表忠心,便将女生的所作所為原封不動轉給陳靈銳。

陳靈銳兩次被氣了個半死。

第一次是她明目張膽問李自俞:“你什麽時候和女朋友分手?”

第二次則更過分了,當着一個作業小組的面兒,嬌滴滴的,堅持向李自俞要外套穿。

李自俞的表現倒勉強還算合格。他既不分,也不借。

關鍵是自己的男朋友被人觊觎,陳靈銳火大,罵對方是不要臉的綠|茶|婊。

按理這種時候,男朋友應該同仇敵忾加入譴責陣營,他倒有涵養,覺得她話太過了,勸她不要罵這麽難聽。還說了一句:“她喜歡我,又不是她的錯。”

這句實在不是人話,陳靈銳當即跟他翻臉:“那是我的錯?既然這樣我們分手吧,我不阻礙她喜歡你,她愛怎麽喜歡你,就怎麽喜歡你。”

說到這裏,陳靈銳氣憤難當:“他和周骥這麽多年好朋友,沒吃過豬肉還見過豬跑,我就不信他不知道怎麽處理這種事。周骥的追求者比他多得多了好吧?怎麽沒有女生敢蹬鼻子上臉添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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