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周氏的大丫鬟芸兒勸道:“老爺,這婆子為了活命,只怕誰都敢攀扯。這樣低賤的人,您何必理會?”
黃嬷嬷撞得腦袋嗡嗡直響,還竭力張口道:“沒有攀扯,老奴有證據!”
“都在看什麽,還不快拖出去。”芸兒對押黃嬷嬷的婆子們道。
幾個婆子趕緊低頭動作,捂嘴的捂嘴,扭手的扭手,試圖把黃嬷嬷弄下去,可黃嬷嬷發了狠,拼死掙紮,不肯就範。
場面十分混亂。
虞父喝道:“都住手!”
所有人都安靜下來,看着虞父。
虞父上前,問黃嬷嬷,“你說你有證據,什麽證據?”
黃嬷嬷不顧頭頂蜿蜒流下的血,很快從懷裏掏出一封信,幾經折騰,信封都有些破損了。
虞父接過信,信封上并無任何字跡,他轉了一面,正要拆開。
“老爺,不能拆。”
周氏心跳極快,指尖幾乎掐進肉裏,面色卻很從容,吩咐道:“你們都出去。”
下人們領命,很快便退了出去,只餘黃嬷嬷跪在地上。周氏的大丫鬟芸兒親自帶上門,守在門外。
虞老夫人坐在上首,一直未曾出言,見狀,終于開了口,問道:“周氏,你這是何意?”
周氏垂眸,恭敬道:“不是媳婦不讓母親和老爺看信,而是這信不能拆。”
虞老夫人道:“為何?”
周氏道:“此信涉及皇家私事,是太子妃吩咐我替她辦的,信和金子的去處,我不能說,信的內容,母親和老爺最好也不要看。”
聞言,虞父和虞老夫人心裏一驚。周氏雖是太子妃的姨母,與那邊卻少有來往。本朝皇子稀少,太子又極得皇帝寵愛,地位穩固,因此朝臣皆很安分,而虞家也一向本分。
誰知周氏私下竟摻和進了皇家之事!
既然涉及皇家密辛,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虞老夫人思忖片刻,喚人進來,将黃嬷嬷捂住嘴捆了關起來,又讓虞華绮也先離開。
虞華绮倒不吃驚,桃花眼裏還染着幾分笑意。
她知道,一旦東窗事發,周氏一定會竭力阻止父親和祖母看信,只是沒想到,周氏會用這樣的借口。不過也好,周氏這會兒越攔着,待會兒就越解釋不清楚。
虞華绮剛出門,走在回廊上,便遇着了走路姿勢怪異,行色匆匆的虞歆。
虞歆似乎很急,連臀上的傷都不顧了,見到虞華绮,瞧也不瞧,徑直往前走。緊趕慢趕到了門口,卻被大丫鬟芸兒攔住。
放慢腳步,虞華绮優哉游哉地走在長廊上。
果然,沒過多久,她身後傳來虞歆別扭的聲音。
“虞……姐姐。”
虞歆能屈能伸,硬擠出一個讨好的笑,去拉虞華绮的手,“姐姐剛從裏面出來,可知裏面出了何事?”
虞華绮甩開她的手,姣麗的眉眼揚出一個銳意的弧度,冷笑道:“你不知道?”
若是往常,虞歆被這麽不軟不硬地怼一句,早就按捺不住脾氣了,但現下她心裏急,生怕母親假小産的事暴露,哪裏還顧得上別的,好聲好氣道:“我這不是進不去麽。”
虞華绮冷冷地看着她,似乎在欣賞她焦急的神色,好一會,才滿意道:“家裏出了賊,偷母親五百金,被抓住了。”
“就這樣?”虞歆小心翼翼地觀察虞華绮的臉色,問道:“我聽說,那賊似乎還偷了什麽信?”
虞華绮道:“你知道的還挺齊全。”
“那,那封信可被拆開了?”虞歆咽了咽口水,緊張地問道。
虞華绮面露探究,“你緊張什麽,難不成母親偷了漢子,那封信是把柄?”
這話說得過分,虞歆頓時炸了,“你別憑空污人清白!我只是關心母親。”
“清白?若不是私德不修,母親為什麽死活攔着,不讓爹和祖母看信?”虞華绮嗤笑,“祖母很生氣,只怕此刻已經準備強行拆開信封了。”
虞歆心裏急,見虞華绮幸災樂禍,以為母親果真出了事,立刻轉身往回跑。她蠻橫地推開守在門口的芸兒,闖了進去。
趁亂,虞華绮悄悄跟了進去。
屋內一派平靜,倒沒有虞歆想象中那樣混亂。
“你說這封信是寫給太子妃的,究竟所為何事?這五百金也是送給太子妃的?”
“母親,我實在不能說。東宮之事,您和夫君便不要摻和了。若讓太子妃知曉,只怕會降罪。”
太子一家獨大,誰也不敢得罪的。
虞老夫人卻更生氣了,“你當我願意攪進這些事?是,你是姓周,但你現在是虞家婦。你背着我們,暗中為太子妃辦事,萬一出了岔子,受牽連的是整個虞家!”
周氏跪在地上,沉默不語。
來回說了許久,周氏就是一口咬死,信中涉及太子府密辛,不能為外人道。虞父和虞老夫人毫無辦法,即便再生氣,也不敢擅自拆信。
虞父捏着手裏的信,冷哼道:“說來說去,不過是你的一面之詞,誰知道這封信是不是給太子妃的。”
他說的原是氣話,周氏聽了,一顆心卻霎時懸到嗓子眼,跪着的身子不由晃了晃。
裏屋的珠簾外,虞歆也緊張地直扯衣擺。
偏虞華绮在她身旁,涼涼地開口:“爹爹說得有理,誰知道母親的話是真是假?左右只有她一個人知道信裏寫了什麽。說不定母親在撒謊呢。”
這話頓時戳到虞歆最心虛的地方。
猶豫片刻,虞歆掀開簾子,走了進去,扶住搖搖欲墜的周氏,“母親,您無事吧?”
“祖母,父親,我可為母親作證,下午母親寫信的時候,我就在一旁,那封信确實寫給太子妃殿下的,你們別逼問母親了。”
虞父和虞老夫人原本氣極了,又無可奈何。總不能真得罪太子妃吧?
他們剛準備把信還給周氏,虞歆這一進門,一開口,兩人頓時生出些懷疑來。
“是麽?”虞老夫人看着虞歆,淡淡問道。
虞歆看看母親陡然白了三分的臉,又看看父親和祖母嚴肅的神色,不明白自己說錯了什麽,只能心虛地點點頭,“是。”
這倒奇了,如此密辛,連對婆母和丈夫都不能吐露分毫,為何會讓年幼的,嘴風不嚴的女兒知曉?虞老夫人探究地看着周氏。
虞華绮掀開簾子,從外面進來,輕聲道:“祖母,爹爹,抱歉,我沒攔住妹妹。”
“阿嬌過來。”虞老夫人對虞華绮伸手,讓她坐在自己身側,“想來這封信,咱們也沒什麽不能看的,你不必出去了。”
信封被拆開,跪在地上的虞歆尚不明所以,還喊着,“祖母,您不能看太子府的信!”
虞老夫人一目十行,臉色驟變,狠狠一拍桌子,“你閉嘴!”
将信紙塞給虞父,虞老夫人扇了周氏一巴掌,“下作的東西。”
虞父看完了信,雖然亦臉色泛黑,卻不似虞老夫人那般勃然大怒,他把信紙扔在周氏面前。
“你還有什麽話說?”
周氏灰敗着臉,拾起信紙,正欲找個委婉些的說辭,為自己開脫,眼尾一瞥,卻看見了信中內容。
這,這不是她的信。
雖然是她的字跡,可信中言辭放蕩不堪,不知廉恥,還寫着等虞父死了,自己立刻就帶着嫁妝改嫁。
信紙上甚至還畫着對赤身嬉鬧的男女小像。
荒誕!荒誕至極!
周氏顫着手攥住信紙,氣得渾身發抖,又害怕地膝行上前,緊緊抱住虞父的腿。
“老爺,老爺!這不是我寫的,你相信我。我真心愛慕老爺,絕不會做這樣的事!”
虞歆雖看不懂畫,卻識字,她見信中滿是胡言亂語,字跡又與母親的一模一樣,吓得臉都白了,喃喃自語,“不是,不是這樣的。這信明明是寫給褚家的,怎麽會這樣。”
虞父皺着眉,毫不留情地把腿從周氏手中擡出,“如今鐵證如山,你說這些話又有何用?”
“怪不得你百般阻撓,為了不讓我們看信,甚至不惜搬出太子妃,原來是為了掩飾這些腌臜事。”虞老夫人厭惡地看着周氏,審問道:“和那人多久了?這是你第幾次往外送銀錢?”
周氏百口莫辯。
信紙裏的字與她的一模一樣,饒是她自己,也辨不出不同,任誰看了,都會覺得她紅杏出牆。
而此刻,她即便說自己是被人陷害,婆母和丈夫也未必會信了。
方才咬緊牙關,死活拒絕信封被拆的堅決,此時都成了她心虛,害怕私通被發現的佐證。
虞歆慌裏慌張的,想為母親辯解,又不敢說出那封信原本的內容,急得滿額頭汗,淚都要落下來了,哀求道:“祖母,母親她沒有,她不可能做出那樣的事……”
虞老夫人斥道:“你閉嘴!好好的閨閣女子,沾上這樣的龌龊事情,不知避諱,還一頭撞上來,知不知道廉恥?”
虞華绮冷眼看着,只覺得虞歆這番作态,荒誕又可笑。
上一世,她從賀家匆匆趕回,家裏四處是官兵,或砸或抄,鬧得遍地狼藉,哥哥和父親被帶走時,這個蠢貨亦是這般,只知道哭。
說什麽書房裏明明只是一封污蔑自己和侍衛有染的信,為何會和節度使謀反之事有關。
既然這樣喜歡污蔑旁人,不如借此機會,讓她們也嘗嘗,被污蔑又有口難言的滋味。
那廂虞歆被祖母呵斥一句,忽而冷靜下來。
她想起了什麽,含恨怒視虞華绮,“是你!方才在門外,你就說什麽私通。這事定是你做的!你陷害我們。虞華绮,你這個賤人!”
作者有話要說: 阿嬌: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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