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真香進度 21%
“這……”
晚晚接連發問, 教導主任“這”了半天, 也沒個所以然。
他的額角開始冒汗, 當了這麽多年校領導, 如今被一個十幾歲的學生問住了, 他的臉面挂不太住。
好在監控室無人,他心中稍微松了口氣,站起來面向陸振川, 說:“陸先生,真是不好意思, 給您添了這麽大的麻煩,也怪我沒看清楚,就誤會了您的兒子, 更重要的,是耽誤了您的寶貴時間,麻煩您白跑一趟。”
陸振川嗯了一聲,沒松口,也沒見怪罪的意思。
主任拿不準他是什麽意思, 不過,伸手不打笑臉人總是沒錯的。
他努力賠笑, 繼續道:“不過呀, 這知行也是的,不就畫個畫嘛,我跟他要,給我不就完了?他一不給我, 我不就起了疑心麽!當了這麽多年老師,遇到太多學生了,管他們要東西,不給,那多半就是在搞鬼。”
他這話算是給自己找臺階,剛錯怪了兒子的陸振川也在後悔之中,他疲憊地擺了擺手:“知行也有不對的地方,老師您沒事就好。”
教導主任連忙道:“沒事,我能有什麽事。”
就這樣大事化小。
晚晚看着他們兩個,輕描淡寫掩蓋過這件事,好像陸知行的清白與否,根本就不值一提。
她并不是一個熱心的人,大部分情況,她都會選擇事不關己。
但,事不關己,不代表眼裏能容沙子。
她望着教導主任的笑臉,冷靜開口:“那麽,老師準備什麽時候向陸知行道歉呢?”
原以為事情可以就此揭過,沒想到這個學生還要橫插一腳。
教導主任心頭不悅,如果不是這個學生,他哪會在陸振川面前下這個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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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不好跟學生計較,轉過身,盡可能和顏悅色道:“正好,你去把陸知行找回來,讓他到我辦公室來一趟,我好好跟他說說。”
晚晚嘲諷地重複了一遍他的話:“辦公室?”
她看着文靜乖巧,沒什麽殺傷力,可剛才那番話說出來,已是鋒芒畢露。
那雙眼眸盯着他,乍瞧幽暗,仔細一看,裏面藏着奪目的晖。
似光線晦暗的深溝峽谷中,劈天裂進一道天光。
不知為何,主任竟被她的氣場震住了。
但老師的尊嚴不能丢,他板起臉,說:“這件事我是有錯,但他陸知行難道就一點錯都沒有嗎?那是一個學生考試該有的坐姿嗎?”
“那您在學生面前冤枉了他,就這樣算了,是嗎。”
晚晚站在他面前,語調淡定,說出的話卻咄咄逼人。
“也就是說,您的面子和尊嚴才是最重要的,他的面子不值一提,所以這件事到此為止,以後大家提起他來,永遠洗不掉考試作弊被抓,又跟老師動手的帽子,而您,剛正不阿?”
教導主任被她說的臉一陣青一陣白,他有些氣急:“同學,你是哪個班的,班主任是誰?”
晚晚冷淡擡眸:“我的班主任是誰,與這件事有關系麽?”
“你一個學生,我不跟你一般見識,讓你的班主任過來找我。”
晚晚點了點頭,雙手環抱:“原來這就是一一九中學嚴明的教育,高尚的師德。我不跟你一般見識,你的領導是誰?讓他過來見我。”
“你!——”
教導主任何曾見過這麽跋扈的學生,他被晚晚氣得渾身發抖,當着陸振川的面,他稍微控制了一下音量,但還是暗暗威脅。
“這件事到底跟你有什麽關系,陸知行的家長都沒說什麽,倒是你,敢用這種态度跟老師講話,你的家長就是這樣教你的?一一九中學也教不出你這樣的學生,我不管你是哪個班的,讓你的家長來一趟,辦理退學手續吧!”
“哦,說不過,就動用公權力報私仇,堵別人的嘴,以為這樣可以掩蓋事實,假裝這件事沒發生嗎?”
晚晚譏諷地看着他。
“這麽多學生看在眼裏,他們都會記得,您是如何不分青紅皂白冤枉學生,為了面子不肯低頭認錯,學生一屆傳一屆,以後人家看到你,都會在背後議論,看,那就是教導主任,德不配位,枉為人師。”
主任徹底被踩到痛腳,他也顧不得面子了,怒斥道:“讓你家長來見我!”
“不用了——”
晚晚本想說,不用了,她并不稀罕上學,只是聽從別人安排,來學校打發時間的。
可她話音未落,就聽見有人跟她同時開口,說了同樣的話。
陸振川擡手,突然截斷二人的話題。
兩個人轉過頭,齊齊看向他。
他沒什麽表情,放下手臂,垂下的袖口遮住腕上名表。
“我就是她的家長。”
“……”
教導主任原做好了洗耳恭聽的準備,一聞此言,只見他瞠目結舌,久久無語,仿佛聽到了什麽不可置信的消息。
“這……這怎麽可能……她跟您……這……”
“她是舊友的孩子,舊友去得早,把女兒托給陸家照顧。”陸振川平靜闡述,“要我給校長打一個電話嗎?”
“不用不用!我怎麽會懷疑陸先生呢?呵呵……”
教導主任笑得比哭還要難看,結合晚晚最開始的話,還有兩個人的反應,他猜測這應該是晚晚與陸振川做的戲,他們一唱一和,把他裝在了裏面。
他突然猜不透陸振川的态度了。
“陸先生,您看這件事……”
陸振川截斷他:“晚晚還是個孩子,言語中有什麽得罪的地方,還望不要怪罪。”
“是是,您說的是。”教導主任束手站在一邊。
“至于旁的,就如晚晚所言,能讓學生信服的老師,并不該是他有多嚴厲,讓學生害怕,而是他的道德修養令學生尊敬。”
“先生教育得對。”教導主任頻頻點頭。
陸振川道:“那麽,為了老師的聲譽考慮,就請您向學生澄清一下,知行并沒有作弊。”
他說的隐晦,言辭上也給主任留了面子,但話裏的內容,足以讓主任明白。
就是公開地,向陸知行道歉。
說完,也沒再管主任是什麽反應,陸振川轉身,拍了拍晚晚的肩膀:“辛苦你,幫叔叔把知行找回來。”
晚晚是真的不太理解,沒有任何沖撞的意思:“您為什麽不自己去呢?”
陸振川聲音有些暗淡,眼裏也失了些光彩:“如果是我去,只怕他會跑得更遠。他不會想見我的。”
出了教學樓,晚晚給陸知行打電話。
鈴聲響了好幾遍,那邊都沒有人接。
她沒放棄,一邊打電話,一邊走向校門口。
門衛正在裏面鬥地主,晚晚敲了敲玻璃,問:“大爺,請問……”她想不到該如何描述,便直接問了,“請問陸知行出校門了嗎?”
門裏是歡快的鬥地主背景音樂,什麽“順子”“管它”“不加倍”,大爺頭也沒擡,說:“左邊。”
果然,無人不知陸知行。
晚晚按照陸知行出門的方向找,走了兩條街,能去的地方都去了,還是不見他的蹤影。
鬼知道這個叛逆大少爺會跑到哪去。
晚晚皺眉,又給陸知行打了個電話。
響了不知多少聲,在晚晚以為又打不通的時候,耳畔突然響起獨屬少年的低沉嗓音。
“木晚晚?”
她松了口氣,問他:“你在哪?”
少年沉默了兩秒,道:“不關你的事。”
“沒錯,是不關我的事。”晚晚這個時候靜下心神,左手握手機,右手托着左手肘,說,“你現在不理我,到時可沒臺階給你下。”
陸知行氣得要淤血,都這個時候了,她還要這樣諷刺他嗎!
他可是被捧着長大的,才受不得這等氣,當下道:“如果你找我是為了說這件事,那就不要找我了。”
“哦,我懶得。”
她說得随意,表明自己不想插手的态度,讓電話陷入沉默。
晚晚左右看了看,在望見街角一家便利店時,她突然問:“吃不吃冰淇淋?”
陸知行內心掙紮了一下,一面不想丢臉,一面又不想一個人待在這裏。
天人交戰一番,他別扭道:“不要草莓味。”
晚晚說好:“那現在可以告訴我你在哪了嗎?”
陸知行怕她找不到,便說:“我發共享給你。”
二人挂斷電話,陸知行在微信上發起位置共享,晚晚進入。
大致掃了眼,并不算遠,她放下心,去便利店買了兩支冰淇淋,天熱怕化,她打車過去。
下車地方是一個公園,裏面綠植很多,有水有橋,曾是古代帝王建造的消暑之地。
她左手握着兩支冰淇淋,右手握着手機,沿定位走,見離他的位置越來越近,幹脆放棄手機定位,用肉眼尋。
很快,發現了他的身影。
他校服敞穿,坐在人工湖邊,湖畔有柳樹依依,湖水又大又平,像一面鏡子,靠近岸邊的地方,還浮着幾對鴛鴦。
晚晚收了手機,走到陸知行身旁,伸出右手,遞過一支冰淇淋。
眼前忽然出現一條手臂,陸知行低頭,這只好看的手中握着的,是粉色冰淇淋。
陸知行:“?”
他偏過頭,小啾啾一歪,大少爺的眼底盡是不悅:“不是說了,不要草莓味。”
“只有這個味道了。”繞過椅子,在他身旁坐下,冰淇淋在他眼前晃了晃,語氣像在逗小孩,“你吃不吃?不吃我就給路過的小朋友了。”
“我又沒說不吃。”
陸知行一把奪過來,最上層的奶油已經化得沒了棱角,他送進嘴裏,冰涼涼的草莓味道驅散他心頭燥意,心裏也沒有那麽氣了。
靜默無言,下午的風吹過來,掠過湖面,風裏攜着濕意。
其實不止,還有奶油味的甜,晚晚身上的香。
很快吃完了冰淇淋。
水面的鴛鴦緩緩游着,晚晚忽然問:“你餓不餓?”
陸知行下意識反問:“你餓了。”
晚晚嗯了一聲,指着鴛鴦:“你說它的肉是什麽味道呢。”
陸知行:“???”
他吓了一跳,還沒有人提過這麽驚世駭俗的要求:“你不會要抓來吃吧?”
見他這個反應,晚晚就知道是不可以了。
靠山吃山,她從小到大都是看到什麽野味,就有人替她抓來吃的,并不覺得這有什麽。
她不想讓他大驚小怪,便說:“單純讨論。”
陸知行哦了一聲:“我覺得肯定不好吃,好吃的話,早成家常菜了。”
晚晚沒再接這一茬,而是問:“你畫了什麽,能不能給我看看?”
“我們不是在讨論鴛鴦嗎?”
“不是,現在的話題是,我想看你的畫。”
陸知行的表情一下子高深莫測起來,怕被她瞧出端倪,他別過頭,漫不經心道:“沒什麽好看的,簡筆畫,火柴人而已。”
“是嗎。”
“那當然了!不然你以為?”陸知行恨不得把頭點斷,“你該不會以為我在畫你吧?哈哈哈,怎麽可能!”
“那就好。”晚晚看着他,眸底意味不明,“沒畫我就好,否則我真要以為,你喜歡我了。”
這雙眼太清澈,好像能看透他心底在想什麽似的。
陸知行的臉一下子漲紅了,他說:“你想得美。”
晚晚點頭,從兜裏掏出一罐可樂來,放到椅子上。
易拉罐與木質長椅相磕,發出一聲悶響。
“冰一下吧。”晚晚用指尖虛點了下左邊臉頰,問,“還疼麽?”
陸知行垂眸,濃密睫毛又黑又長,眼尾是好看的弧度。
那瓶易拉罐身是細細密密的水珠,就像他此刻因為緊張,鼻尖滲出的細汗。
“還好。”陸知行眺望遠方,那有湖光山色,在水面低飛的鳥,他的聲音被鳥兒帶過來,很低的一聲。
“習慣了。”
晚晚心裏一輕,她想到進門時,陸知行臉上結結實實挨的一巴掌,竟然有些不是滋味。
就好像,打在她的臉上一樣。
其實她也不懂今日為何會這般做。
她只是堅信,信他不會作弊,信他坦坦蕩蕩。
一個把喜惡都寫在臉上的人,斷不會因為這種事撒謊。
他的心事簡單好猜,有沒有說謊一看便知,他能在她初到陸家就警告她離他遠點,怎麽會瞧得起這些手段。
他本可以用一些不入流的髒法子趕她,可他沒有。
他跟她不同,像一張白紙,活得恣意,幹幹脆脆。
她卻處處有規矩,多年來不喜形于色,她打心底羨慕他。
她見不得他蒙受不白之冤,她不想他這樣。
所以,她想為他做點什麽。
保護他的同時,也像在保護自己。
自己沒有的那份嬉笑怒罵。
“回去吧。”晚晚說。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事件還有一個餘波,我不能讓我的傻兒子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