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真香進度 26%
陸知行說讓晚晚上去, 其實她并沒有上去。
就像那天在考場裏那樣, 她心裏總有不安的預感, 這預感使她定在原地, 一直偷聽他們父子間的對話。
在看到陸振川的動作時, 晚晚來不及思考,她的身體已經先于想法,直直沖了上去。
她不想再看陸知行被自己牽連。
玻璃杯的力道很大, 砸在她的後腦,她聽見腦中嗡了一聲, 眼前登時一黑。
原本清明的意識一下變得混沌,晚晚咬住舌尖,強撐着擡起頭, 去看陸知行。
疼麽?
晚晚想說不疼,她卻連開口的力氣都沒有,睫毛如蝴蝶振翅般,緩緩眨了眨,她深深望了陸知行一眼, 綻出一個安心的笑容。
然後,晚晚眼睛一翻, 徹底癱軟在陸知行的懷裏。
再睜開眼, 是在充滿消毒水味道的病房裏。
頭頂白熾燈耀目,晚晚擡起手臂遮擋光線,眯眼四處望了望,白色的牆, 白色的桌,白色的空調,入目全是白色。
她動了動,準備坐起身,手撐在床上,想要用力,腦後卻隐隐發疼。
晚晚伸手去碰,這才發覺自己腦袋上好像纏了一圈白色紗布,還有藥味。
“嘶……”
晚晚倒吸口冷氣,這極輕的一聲,卻驚醒了在床邊陪床的陸知行。
他本枕着手臂趴在床邊,聞聲“騰”一下坐直身體,眼裏的光因為看到她一點點變亮,陸知行笑了起來:“你醒了?”
Advertisement
“嗯。”晚晚輕輕枕回枕頭上,看着陸知行,問,“陸叔叔沒有再罵你吧?”
她的臉色失了些許紅潤,染上一層病色,人看着也變得虛弱。
唯那雙眼睛,依舊璀璨如星。
卻沒想到,這樣的她,在醒來後的第一件事,關心的竟是他有沒有挨罵。
陸知行想,他以前怎麽會覺得她聰明的?這分明是個小傻子。
他的語氣不由放柔:“沒有,你昏了之後,他就趕緊讓司機送你到醫院。”
黑色發間的白紗布那麽刺眼,她來到B城後,唯一一次受傷卻是因為自己。
他的內心無比自責,手肘撐在床上,身子前傾,與晚晚的距離更近了幾分。
他說:“木晚晚。下次再有這種情況,不要沖上來了。”
晚晚擡眸淺笑:“那我應該一起動手,是麽?”
陸知行被她一噎,有再多的話都咽進了喉嚨裏。
想了半天,陸知行憋出一句:“我寧可你一起動手。”
晚晚說:“好,我記住了。”
“……”陸知行又氣又笑:“你還真不客氣。”
晚晚下巴微收,眼眸垂下,看着白色的被子:“如果我當時早點發現,你就不會被罵,歸根結底,還是我的錯。”
陸知行想說不是,你不必攬到自己身上,正醞釀着開口,病房門突然被敲響。
是陸振川。
陸知行看到他,當即從椅子上站起來,陸家家規嚴謹,有再多不愉快,晚輩見到始終要站起來問好。
因此,陸知行低下頭,沒什麽感情地道:“爸,您來了。”
陸振川颔首,繞過病床,走到椅子這兒來,撐着膝蓋坐下。
陸知行站在他後面,不自在地看向窗外,輕蹙的眉頭出賣了他此刻的心緒。
晚晚跟陸振川打過招呼,側頭對陸知行說:“我餓了。”
陸知行神情一凜,問:“想吃什麽?”
晚晚說:“想吃熱湯馄饨,蝦腰餡兒的。”
陸知行點頭:“我馬上回來。”話畢,又對一旁的陸振川彙報:“我去給晚晚買馄饨。”
得到陸振川點頭應允,他才出門。
待到陸知行的腳步聲徹底消失在走廊,晚晚收回視線,轉頭看向陸振川:“陸叔叔。”
陸振川點頭:“感覺怎麽樣?頭還暈麽?”
強忍着頭昏,坐了起來,靠在床頭上,說:“我沒事,叔叔不用擔心。”
陸振川的手握了握,身子微微向前,艱難開口:“我們父子間的事,誤傷到你,我感到很抱歉。”
晚晚想了想,問:“您真的認為,陸知行是那樣的人嗎?”
陸振川沉默片刻:“我只是不希望他學壞。不學無術,游手好閑,這都沒關系,但品行的優劣,卻是一個人最起碼的底線。他今天說出的那些話,別人聽到會怎麽想?這就是陸家的教育?我陸振川的兒子,是一個社會渣滓,仗勢欺人的敗類?”
“我能理解您的想法,但——”晚晚停頓了一下,“其實今天的事,是因我而起。”
“白婷婷,您認得她,她在圖書館主動找麻煩,陸知行怕我被欺負,才為我出氣。”
“至于她的錄音,也被後期剪過,目的就是為了讓您降怒知行。您知道的,我沒必要撒謊。”
“……是,我知道。”陸振川的手指動了動。
“既然您信我,為何不肯相信他呢?”
陸振川沉默良久,開口:“他能有今日不容易,你明白我的意思。我身為父親,更在意他将來會成為怎樣的人,怪我從前對他太溺愛,才讓他到處惹是生非,養成了這個脾性,現在嚴厲一些,總好過今後他走上歧途。”
“我能理解。”晚晚點頭,“但我想,您應該多一點耐心和信任給他,上次考試的事情,還有這一次,他不是不傷心。”
“我知道。”放在膝頭的手局促地握了握,陸振川沉沉開口,“但我也是第一次為人父,不懂怎樣教育子女才是正确的,所以只能用自己的辦法。哪怕他對我有誤解,但我想,他總會有理解我的那一天。”
不多時,陸知行打包了一份馄饨回來。
進房間時,見陸振川不在,他沒由來地松了口氣。
他把馄饨放下,調好病床自帶的床桌,彎腰打開外帶包裝盒的蓋子。
冒着熱氣的馄饨,個頭有餃子大,湯上飄着香菜和油花。
陸知行掰開方便筷子,掏出湯匙,拿出店家配的陳醋和辣椒油,說:“怕你吃着沒味道,特意要的,如果不喜歡,可以不放。”
說完話,把裝陳醋辣椒油的小塑料盒也挨個打開,晚晚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動手吃。
忙完這些,陸知行忽然發現自己有點無所适從。
他從進門後就一直忙前忙後,手就沒停過,突然停下來,才發現木晚晚一直在看自己。
這種感覺,就像自習課時,你以為大家都在講話,所以你不僅肆無忌憚,還手舞足蹈,等你哈哈笑完,一擡頭發現全班都在認真學習,只有你一個人在擾亂班級紀律。
空氣中彌漫的尴尬味道,與這一刻一模一樣。
仔細想想,自己方才的所作所為,确實跟自己一貫的高冷人設不符。
他咳了一聲,坐在一旁,說:“你為我受了傷,那我照顧你,也是應該的。”
“我知道。”晚晚微微仰頭,“看你剛才的行為,要不是頭還疼着,我還當自己殘疾了呢。”
陸知行臉上一熱,說:“本少爺可不是誰都伺候的,你要惜福,知道嗎?”
晚晚沒應聲,右手握着筷子,左手捏着勺子,舀了一個馄饨在上面,輕輕吹了一下。
她吹氣時,臉頰鼓鼓的,像一只儲糧的倉鼠,有一點可愛。
陸知行很想把雙手按在她臉上,然後,狠狠地搓圓揉扁。
看她再氣他。
她低頭吹了好半天,也沒吃到嘴裏,陸知行心裏忽然生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大膽到,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把他吓了一跳。
但他表面上仍然不動聲色,并且裝作随口一提的樣子,說:“這麽燙嗎?我幫你吹吧。如果你低頭很不方便的話,喂你也不是不能考慮。”
陸知行自認為這番話體貼無比,但凡是個女人聽了,都會感動得痛哭流涕。
晚晚手下動作一頓,她擡起頭,說:“不用。”
陸知行當她在矜持,于是繼續放繩釣魚:“沒什麽大不了的,都說了,你現在是病人,照顧你是應該的。”
晚晚說:“我不喜歡別人替我吹。”
陸知行表情一僵:“為什麽?”
“因為別人在吹氣時,唾液會不小心帶到我的食物上,讓我覺得很惡心。”
“……”陸知行一本正經:“那沒事了。”
晚晚告假一周,一直在家裏休養後腦。
陸知行上課遇到什麽重點,就會記下來,準備晚上帶回去給晚晚看。
不過想了想,晚晚的弱項剛好是自己的強項,憑她的學習能力,自學都完全沒問題,但他還是記了一份,以防萬一。
搞得老郝上課時,都忍不住對陸知行進行誇獎。
“上了高三,大家的精神面貌果然不一樣了,這一點很值得表揚。就拿咱們班的陸知行同學來說,高一高二時,從來沒記過筆記,如今非但認真記筆記,遇到不懂的地方,還知道請教同學查缺補漏,所以後排的同學,只要你們肯學,什麽時候努力都不晚,知道嗎?”
陸知行本人對此非常無語。
但這都不是最重要的。
現在的陸知行,心中有一個煩惱,急切地需要解決掉。
這天放學,陸知行一把攬過孫高見,腋下夾着他的腦袋,把他夾出校門。
孫高見一路哀號:“行哥行哥,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別緊張,我肚子餓了,陪我吃個飯。”
陸知行嘴上說得和藹,卻絲毫沒有放開的意思。
一路把他帶到一條街外的漢堡王裏,陸知行點了個套餐,又點了一大堆小食,餐點得太多,孫高見幫他一起端。
他選的座位在角落,周圍人不算多,陸知行四下看了看,随後把餐盤推到孫高見的面前,說:“吃吧。”
孫高見:“???”
“行哥,你不是說你餓了?”
“哦,我突然沒胃口了,你吃吧。”
“……啊?”
陸知行最讨厭人磨磨蹭蹭的,因此他皺了眉,不悅道:“讓你吃就吃,哪那麽多廢話!”
“哦,哦!”孫高見閉上嘴巴,默默啃漢堡。
陸知行打開甜辣醬蓋子,放到孫高見面前,又為親手他擠好番茄醬,看得孫高見好一陣心驚膽顫。
手裏的牛肉漢堡掉了一小碎塊西生菜,他都顧不上撿,他擡頭看着陸知行,小心翼翼地問:“行哥,你是不是……遇上什麽事了?”
“沒有。”陸知行擠幹淨最後一點番茄醬,握住吸管戳破蓋子,痛飲一口冰可樂,“我能有什麽事。”
“啊哈,那是,這世上哪有行哥解決不了的事!我是說,行哥要是有什麽不開心的地方,我肯定會幫你排憂解難。”
陸知行沉吟道:“你要是這麽說,那也是有一點。”
“說說呢行哥。”
陸知行握着裝可樂的紙杯,臉看向窗外,說:“……我有個朋友問我,說他可能喜歡上了一個人,但那個人可能沒喜歡他,問我應該怎麽追。你知道的,你行哥我,從小被女生追到大,就沒有這種經驗,也幫不上什麽忙,所以問問你呢。”
要說從前還能忍,孫高見這下是真的忍不住了。
他組織了半天語言,最終,決定用最委婉的方式講出來——
“行哥,你想追嫂子就直說,咱就不要無中生友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