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凡人的國度

太虛門, 淩雲主峰。

除了掌門天清子之外,其餘幾位長老皆是灰頭土臉聚在主殿內, 個個滿腹窩囊的開會。

自從仙器問世的消息傳出後, 整個修真界就沒消停過,倒黴事是一件接一件的傳來。

先是在搶奪仙器的途中,各門各派折損了大半精英弟子,其後在新一代的年輕弟子出門歷練的時候,偏偏又逢上妖修入侵小幻鏡, 将所有門派硬生生的堵住幻境內出不去。

他們掌門接到姍姍來遲的求救信後,為了不使太虛門新一代的精銳弟子繼續折損,于是不得不帶上人手,前去小幻鏡救援。

可是誰又曾料到,掌門天清子不過才剛剛出去,魔域的魔修居然就趁着這個機會,突然打上門來。

為首的魔修正是魔君玄瑒,擁有渡劫期巅峰的修為,他們幾個合體期修為的長老就算捆在一塊, 也不是他的對手。

正值防禦力空虛的太虛門,竟是硬生生被魔修壓了一頭。

更令人不齒的是, 就在太虛門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掌門的師弟,他們中唯一一個擁有大乘期修為的南華長老,竟然臨陣反戈,投入了魔修那一方陣營。

一想到這裏, 剩下的五位長老都不禁覺得無比難堪,各自臉上一片鐵青。

南華長老投敵時的叫罵侮辱聲,仿佛依舊聲聲在耳,還在主殿上空飄蕩着。

“就算是欺師滅祖又如何,所謂的名門正道也不過就是一群僞君子罷了,那天清子老兒只不過比我早入門一年,平白無故撿了個師兄的稱呼,憑什麽就得一生一世都壓在我頭上?”

“師父他老人家當年仙逝的時候一定老糊塗了,竟是把掌門之位給了那老奸巨猾的僞君子,從此我就只能在他手下幹活,師門中所有的修煉資源都得向他傾斜,不然擁有渡劫期修為人早就應該是我!”

“現在天清子也盍師父一樣,早就老糊塗了,帶領着門內精英弟子說是去搶仙器,結果搶回來個什麽東西?白白折損了弟子們的性命不說,甚至還縱容一個新來的後輩爬到我的頭上。”

“那新來的客卿身份底細衆人皆一無所知,天清子卻縱容呀打傷我的弟子之後又将我重創,此仇不報我誓不為人!”

“太虛門內的防禦空虛消息,就是我透露給魔域又如何?一切不過就是成王敗寇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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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南華長老就在門內所有弟子的眼前,洋洋灑灑發表了這番欺師滅祖的言論,随後就帶着整個南華一脈投入了魔域,轉頭便開始殺戮同門。

整個南華一脈的弟子呀!甚至是掌門一脈那個因為殘害同門,所以早已被廢除親傳資格的三徒弟杜驚,也追随着南華一脈投靠魔修。

那時本就是處于下風的太虛門,頓時被這件事打擊的士氣萎靡,弟子們幾乎個個垂頭喪氣、魂不守舍。

如此大規模的投敵,就算太虛門撐過了魔修入侵這一劫,只怕也要在修真界內留下笑柄。

如此一來,士氣萎靡的太虛弟子們更是節節敗退,差點就真的被魔域一舉拿下,徹底滅門。

“唉!”

藥谷峰長老一聲長嘆,打破了現下沉悶的氛圍,引得另外幾人向他看去。

他微咳一聲,道:“不管怎麽說,今日我們太虛門,總算是度過一劫,也算是一件幸事。”

“啪!”

一旁的紫霞峰長老一聽這話,氣得頓時站起身來,猛地一拍桌面:“有什麽可慶幸的?慶幸我們太虛門內出了那麽多叛徒?”

紫霞長老乃是一名女修,生的小巧玲珑、面若桃李,卻偏偏天生一副暴脾氣,嫉惡如仇又心直口快,對于那些南華一脈的叛徒自然就更是沒什麽好話。

她狠狠地揪住身旁的桌角,氣得将那一角上好的木料攥成粉末,面上浮起一層淡淡的薄怒:“如果不是那些叛徒走漏消息,如果也不是那些叛徒臨陣倒戈,向同門舉起屠刀……”

她猛地一擡手,恨恨的将整個桌面砸得粉碎:“如果不是那些叛徒,我門下弟子也不至于落得如此節節敗退的局面。”

衆人聽罷,不由得默然。

一旁的鑄機長老郁悶的嘆了口氣,卻又皺起眉頭,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道:“可我始終不明白,那些魔頭馬上就真的要将我們逼入絕路,可為什麽偏偏又在最關鍵的時刻放棄了?”

當時情況危急,魔修和叛徒在玄瑒的帶領下步步逼近,所有太虛們長老和弟子人人帶傷,全都被逼退到後山,眼看就要撐不住了。

結果,魔君玄瑒不過就是在這期間去了一趟掌門的藏寶室,之後就滿面鐵青的走出來,一言不發的命令所有魔修撤退。

當時還有幾個魔修不願就這樣離開,卻被玄瑒當場一掌劈死。

當時所有魔修都被自家君上吓得噤如寒蟬,不敢再有一絲一毫的違背,于是就這樣撤離了原本就要唾手可得的太虛門。

太虛門就這樣得到了一絲喘息之機。

誰也不知道,魔君玄瑒究竟在掌門的藏寶室內看到了什麽,所以才如此匆匆離開。

“事後,有誰去過掌門的藏寶室內查看過?”之前最先開口藥谷長老再次問道。

鑄機長老擡起頭,眉頭依然緊皺,說道:“我去看過,室內其餘的靈器靈寶都不少,卻偏偏少了一口棺材?”

“棺材?”暴躁的紫霞長老也不由奇怪的問道。

藥谷長老一旁為她耐心解釋道:“就是當初掌門外出搶奪仙器,回來時攜帶的那口棺材。”

紫霞皺起眉頭:“難不成……那口棺材便是掌門搶來的仙器,玄瑒那魔頭也正是為了這個仙器而來的?”

“哈,仙器?棺材?”

靜樂峰長老向來喜歡與她作對,如今聽她這樣一說,當即便毫不客氣的譏諷起來:“門內上下皆知,那仙器明明就是掌門帶回來的那柄劍,怎麽可能是一口棺材?”

“如果掌門帶回來的就是仙器的話,那一日掌門不但帶回來了棺材和仙劍,還帶回來了新來的那個客卿長老,按你的邏輯,那秋長老也是其中的一個仙器不成?”

聽着靜樂長老的冷嘲熱諷,紫霞長老頓時眉頭一蹙、雙眸一瞪,反嗆過去:“靜樂師兄這般博學廣知,師妹佩服,那不如師兄來解釋一番,為何那魔頭別的都不拿,偏偏拿走了那口棺木?”

“你——”

靜樂長老剛想再反駁回去,卻被年歲最大的無憂長老攔下,将他與紫霞這對冤家對頭分開。

無憂長老垂着眉眼,只是格擋在他們二人中間,嘆息道:“算了,現在太虛門剛剛遇過一場劫難,之後需要處理的麻煩事情還多着呢,掌門也馬上就要回來了。”

“你們兩人就都少說一句吧!”

聽着無憂長老的勸導,靜樂與紫霞方才不甘不願的閉上嘴,滿腹郁氣的坐回原處。

就在主殿內諸位長老争吵之際,誰也沒發現,有一道虛晃的身影,輕易地便繞開巡邏的衆弟子,輕車熟路的直奔掌門藏寶室而去。

掌門藏寶室內原本的禁制,早就在魔修入侵的時候被破壞殆盡,如今太虛門還沒來得及将其補上,所以當這個身影晃進藏寶室時,太虛門內沒有一個人有所察覺。

玄瑒手中斜拿着一柄破舊的傘面,青色的衣衫處處破損,露出的手腕和面頰上到處都是細細的傷痕,恍若剛剛經歷過一場大戰一般,悄無聲息的潛入進去。

突然,他便聽到暗處一個聲音緩緩道:“你回來了?”

玄瑒猛地聽見這個聲音,頓時身形一滞,片刻後方才恢複如常,将自己向來不離身的紙傘悄然護在身前,面色如常道:“不愧是天外之人,吾還未洩出一絲聲息,已被閣下發現。”

“哼!”

暗處那人一聲嗤笑,緩緩從黑暗中走出:“即便你已是這凡間界頂尖的高手,但在我眼中,你斂藏氣息的功夫,簡直粗糙的就像是一個剛剛入門的學徒。”

“比起當年自創一界的古魔來,你實在是差得遠。”

堂堂統領一方魔域的魔君,被人當面如此輕蔑,玄瑒面色卻無一絲改變,只是笑道:“古魔?”

“閣下是說,當年開創魔修之路的萬魔之祖,萬年前早已飛升得道的古魔?”

“古魔乃是早已得道之人,傳聞中魔界的魔尊,吾不過統領了凡間一方小小的魔域,至今尚未飛升得道,自然無法與萬魔之祖相提并論。”

他垂下手中的傘面,一雙眼睛隐晦的觀察着面前之人:“而吾也不知,能夠随意評判古魔的人,又将是何方神聖?”

隐藏在黑暗中的人笑了一聲,道:“你這凡人倒是膽子不小,自從第一次見面開始,你便一直在明裏暗裏的探究我的身份,真是野心不小!”

玄瑒垂下眼眸,淡淡道:“閣下說笑了,從頭到尾,吾與閣下也只不過見了兩面而已。”

“況且閣下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威脅吾替你去辦事。那麽吾認為,閣下多告訴吾一些飛升之後的天外之事來做酬勞,實在是太劃算不過。”

暗處那人聽罷,終于冷笑一聲,緩緩走出來,慢慢顯露出身形。

身形高大、散發微卷,金冠額飾,衣着狂放,腳上趿着一雙木屐,面上永遠帶着一副似笑非笑的戲谑表情。

正是混沌神尊陽旭。

陽旭低下頭,眯眼看着自己面前的玄瑒,猶如俯視着一粒塵埃:“你這凡人竟然還敢與我談報酬?我囑咐你帶來的人呢?”

面對着他的目光,玄瑒即便面上強撐着,眼瞳卻依舊忍不住顫了一顫。

自從遇見這個自稱天外之人的男子,他就再也沒遇上過一件好事。

當初玄瑒之所以費心費力支開天清子,的确是打着一舉吞并太虛門的劃算。

之前他也曾想要誘拐仙靈回魔域,但是最初一交手,他便已察覺出,仙靈的實力勝他太多,他單憑自己的力量根本無法如願,所以才不得不放棄。

後來他從自己下屬口中得知,當初在衆門派在争搶仙器的時候,秋宸之最初确實被發現沉睡在一口棺木中。

憑着自己的直覺,玄瑒認為這口棺木就是克制仙靈的真正法寶。

被搶回去的一切仙器都被藏在太虛門的藏寶室裏,只要拿下太虛門,那麽藏寶室內的棺木自然也就是他的。

到了那時,他既滅了心頭大患太虛門,又可以想辦法用棺木捕捉到仙靈,雙管齊下,兩全其美。

可是萬萬沒想到,等到玄瑒好不容易攻破了太虛門,進入了藏寶室,眼看一切都要到手的時候……

他突然就遇到了陽旭!

至今玄瑒仍記得,就在他難得志滿意得的踏入藏寶室的時候,一眼就發現那口烏木棺材上,趴着一個身形高大、衣着狂放的男人。

第一次猝不及防的見面,陽旭一直愁眉苦臉,正滿腹憂愁的摸着棺材蓋上破損的縫隙,嘴裏一直嘟囔着:“新的古沉木還沒長好,這個舊的偏偏又有點壞,不知道能不能修好?”

“啊,該死的冥九淵!”

“不過我一直找不到他的蹤跡怎麽辦,就算循着這一塊古沉木的氣息追下界,還是最多只能找到這裏,仙界那個小崽子又太警惕了,完全無從下手…”

“而且我的這個化身也不能在凡間停留太久,本體傷得太重了,現在還在混沌界養傷,這個化身撐不了多長時間……”

“啊,果然冥九淵那厮還是去死吧!”

當時陽旭嘟嘟囔囔唠叨了一長溜,最後還是惆悵的說了一句:“唉,得在人間找個凡人地頭蛇,幫我去找他。”

然後他一擡頭,就看見剛剛跨進藏寶室的玄瑒。

玄瑒:“……”

第一次見面,他就已經察覺到此人身上危險的氣息,當時幾乎就想不顧顏面,掉頭就跑。

可惜他沒跑掉。

堂堂魔君,被陽旭一伸手就給抓了回去,直接被揍了一頓。

那時玄瑒才真實的認識到,什麽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抓着自己的那個男人根本就是和仙靈是一個地方來的,根本就不可能是凡塵間的人物。

後來,他被陽旭逼着要去找秋宸之,找到之後就拼盡全力用棺材嘗試着将其封印住,然後把棺木帶回這個藏寶室裏。

陽旭在自己的化身即将消散的時候,還曾威脅過玄瑒,說他已經記住了玄瑒的氣息,如果到時玄瑒不回到這個藏寶室來複命,他不介意毀滅整個魔域。

當時被揍得毫無還手之力的玄瑒完全沒有拒絕的餘地,恰好他也一直想要捕捉秋宸之這個仙靈,所以便暫時屈辱的答應下來

不過等他帶着棺木面色鐵青的走出來之後,卻也完全沒有了繼續攻破太虛門的心情,當時就打道回府。

現在,他終于又回到這裏,再次見到那個天外之人,卻是兩手空空,什麽也沒有帶回來。

顯出身形陽旭看了看他的一身傷痕,冷笑道:“廢物,看來就算拿着無塵木做的棺材,你也根本不是那人失憶時的對手!”

“不過你既然沒有找到那人,之前那口棺木又到什麽地方去了?”

玄瑒抹了抹自己面上隐隐的血痕,道:“吾當然已經捉到了那人,不過你的那口棺木卻是早已破損,你還指望能管得住他?”

陽旭面色一凜:“你真的封住他了?”

玄瑒頭也不擡,淡淡道:“封住了,不過秋宸之的修為太強,那口棺木被他的靈力波及,浮動起來,升至半空中,不知落入了哪裏,吾當時靈力耗盡,所以沒有追上去。”

“你說什麽?”

陽旭猛地上前一步,并起兩指,一道陰寒冰冷的氣息抵着玄瑒的頸間。

他面色陰寒更甚,一字一句道:“你成功封印了他,卻、還、是、讓、他、跑、了?”

“不,等等…”他又突然停了下來,自言自語道:“不,不該,就算無塵木破損了也不該如此,除非……”

他看向依舊平靜的玄瑒,突然笑了,笑得咬牙切齒:“不,不是秋宸之自己溜走了……是你把封印住他的棺木主動丢出去的!”

原本一直冷靜自若的玄瑒,聽到此處,臉色頓時一變。

陽旭看他臉色,眼神更是陰晦,繼續說道:“而且,我敢肯定,你一定是受了秋宸之的蠱惑,所以才自己做主扔掉了棺木。”

“如此一來,你既能阻止我得到此人,又能借着我的真身無法下凡的緣故,可以借着為我繼續尋找秋宸之的理由,自己在暗中圖謀其他的計劃。”

他并起的指尖又向前刺入兩三分:“我說的可對否?”

玄瑒的臉色一時難堪至極,片刻後,終于忍不住苦笑一聲。

面前這人說的沒錯,當初秋宸之的确是一眼就看出了他受制于人的處境,當時甚至奇怪的沒有反抗,反而淡淡一笑,對他說道:“狡兔死,走狗烹,你好自為之。”

就是為了這一句話,他在意外成功的封印住此人之後,卻不願将其交給陽旭,而是狠了狠心,一把将棺木抛到了修真界之外的地方,然後來複命,妄圖蒙混過關。

可是如今看來,他究竟是遇到了兩個怎樣的怪物呀?

一個一見面便看破了他的處境,另一個只用了一句話,便看破了他的私心,甚至還能看透他是因為秋宸之的一句話而改變了心意。

玄瑒突然微微感到脊背發寒。

枉他以往自認為是修真大能,卻在天外人眼中,依舊不過是個凡人。

一個凡人,當真不該參與到兩個怪物的争鬥中來。

就在此時,陽旭抵在他脖頸間的陰寒之氣卻突然撤去,轉而一把狠狠揪住他的衣襟,将他拉到自己面前,不耐煩的問道:“如果還想保住你的魔域的話,就不要再耍些凡人的小聰明。”

“我問你,那口棺木被你丢到什麽地方去了?”

玄瑒眼瞳顫了顫,還不等他回答,突有一道聲音從室外傳來。

“我也想問你,秋宸之現在在哪兒?”

室內的兩人頓時一驚,同時向門口望去。

冥九淵面色蒼白陰沉,無聲無息的站在空蕩蕩的入口,隐隐約約的陰霾和怒火在他眼中會聚,寬大的玄色袖擺無風而起。

他的目光直接越過玄瑒,沉沉的盯着室內中央的陽旭。

“果真是你——”他的嗓音此時甚是喑啞,一步一步向室內走來,每一步都在堅硬的石板上留下一個足印,卻又每一步都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喲!冥九淵啊——”

陽旭在最初的震驚過後,馬上又恢複了自己似笑非笑的嘲諷臉,一把丢開玄瑒,嘲弄道:“我沒想到你身後竟然還帶了一個小尾巴過來。”

玄瑒終于無奈的苦笑道:“有人一直跟在我身後,這件事我倒是真不知道。”

陽旭又擡頭望向冥九淵,頗為誇張的聳了聳肩:“唉!我的老朋友啊,多日不見你終于聰明了,知道怎麽跟在別人後面找到我。”

“如果是在你年輕的時候,我相信你肯定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把整個凡間界掀個底朝天,最後把所有的爛攤子丢給別人處理……”

“怎麽,你怎麽不像年少氣盛的時候那樣胡鬧了?哦,我知道了……”他惡意的看着冥九淵,攤手道:“原來是當初那個一直願意給你處理爛攤子的人,已經不理你了!”

“陽旭!”

冥九淵陡然化作一團冥焰消散,瞬間又在室內中央聚合,蒼白的指尖一動,無數冥焰瞬間凝實成一柄烏亮纖薄的利刃,徑直向陽旭削去,瞬間削掉他半邊的身子。

陽旭的真身不在人間,對這個化身毫不在意,只是在他的身形漸漸消散之前,他僅剩的半邊身軀仍舊戲谑的看着冥九淵手中的薄刃,大聲譏諷道:“怎麽,你換新兵刃了?”

“秋宸之以前尋遍天下靈物礦石,親手為你鑄造的那柄長劍呢?當初你便是用那柄劍,差點砍下了我的一條胳膊,現在怎麽不見你用了?”

馬上就要消散于無形的陽旭,冰冷的望着冥九淵,陰毒的吐出最後一句話:“哎呀,瞧我這記性,我差點給忘了!”

“那柄劍你早就還給他了……”

望着他逐漸消失的扭曲面容,冥九淵眸色更沉,陡然又刺出一劍。

刺了個空!

陽旭的化身終于完全消散,在整個凡塵間,空蕩蕩的無一絲痕跡。

冥九淵不禁沉默下來,然後猛然回頭,燃着無盡怒火的眼眸望向一旁的玄瑒。

玄瑒窺他神色,頓時警惕的往後慢慢踱去,口中說道:“閣下無需多言,吾知道你要問什麽。”

“那口棺木被我抛到修真界之外的地方,凡間界之大,除了修士們修煉的地方,還是有許多真正毫無修為的凡人生活的國度。”

修真界占據了凡間僅存的靈氣充足的地方,但是在這片大陸上,仍有東西南北四個大國列居其上,向來與修真界關系密切。

其後,在四大國之間,又存在七個小國,散亂的遍布其中。

在這個大國小國之間,又有無數的部落城池,零零落落的點綴在整個凡間界之內。

相比起人數較少的修士,毫無修為法力的凡人何止成千上萬,如果把一口棺木随意抛在這些凡人之間,只怕不知要找上多少時間。

冥九淵眼中愠怒更深,上前一步,逼問道:“究竟在哪裏?”

玄瑒苦笑:“當初抛出去的時候沒估算好手上的氣力,現在我也不确定究竟是哪……”

他話還未說完,突然揚手便是一層黑霧,頓時籠罩了整座藏寶室,自己卻轉身便向門口逃去。

冥九淵漠然的望着這層稀薄的毒霧,視線與身體一點都沒有受到幹擾,只是冷冷的瞧着欲要逃走的玄瑒:“想走?”

再不遲疑,他指尖一點,瞬間便是星星點點的火苗向玄瑒的背後射去。

他還是手下留情了,并不打算在問出秋宸之下落之前将他燒成灰,只是想要重傷他。

但就在那點幽暗的冥火即将要觸碰到玄瑒的後心時,天邊突然卷起一陣狂雷,暗沉的雷鳴聲轟然炸裂,頓時震得所有人耳尖發麻。

原本還在主殿內商議事宜的幾位太虛長老,猛然間聽到如此雷聲,頓時全都被吓了一跳,各自茫然的站着,彼此面面相觑。

怎麽會突然晴空霹靂?

而且聽這聲響動靜,就算是有人渡劫,恐怕天道降下的雷劫也不過如此吧!

鑄機長老側耳傾聽,頓時變了臉色,起身便奔出主殿:“聽那雷擊的方向,正是掌門的藏寶室!”

衆位長老紛紛色變,一起跟着鑄機長老,向藏寶室的方向奔去。

遠處,雷聲依舊。

陡然間,一道雷光自天際垂落,瞬間無數耀眼之際的厲雷正中這間小小的藏寶室,不過眨眼之間,所有的一切珍寶,便在雷火下化作焦炭,付之一炬。

甚至方圓數十裏內,都是一片漆黑炙熱的模樣,無一絲生靈存活的痕跡。

只有在雷擊的正中心,一人憑空而立,一頭墨發迎風而起,身上衣袍黑杉獵獵作響,衣飾整潔,無一絲雷火的痕跡。

只是此人的一雙眼眸,卻是愠怒浮現,四處查看,方才那玄瑒卻是在瞬間已不見了蹤影。

冥九淵驀然擡首望向頭頂,一雙眸子死死地盯着天空,半晌之後,方才怒極了的嘶吼一聲:“天道——”

又是天道!

竟是為了護着一個無名小卒,硬是從他手下拖延片刻,給了那個凡人脫逃的時間。

他恨恨的攥緊拳頭,蒼白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為什麽……

之前也是如此,現在依舊是如此,就那麽喜歡跟他過不去?

待他強忍着怒火平息下來之後,終于松開蒼白的手掌,猛地一揮臂,再次化作無數的冥焰消散。

等到太虛門一衆長老趕來此處的時候,此地便只餘下一片灰燼,周圍數十裏一片雷擊過後的焦黑之色。

鑄機長老跑在最前方,第一眼便望見了已被劈成灰燼的藏寶室,頓時膝蓋一軟,差點癱倒在地。

他們太虛門……到底是招惹了哪尊大神?

怎麽倒黴事一個接一個全都找到他們頭上了!

……

外界所發生的一切,此時的秋宸之并不知曉。

他只覺得自己一直在渾渾噩噩中沉睡着,周圍全是一片讓人喘不過氣來的黑暗。

不過在這片黑暗中,他卻恍惚間覺得,之前那道一直若有若無監視他的視線,終于被面前的黑暗隔絕開來。

監視他的那個東西再次失去目标。

只不過,眼前的黑暗還是壓抑的太過,仿佛死死地按着他的胸口一般,簡直讓他呼吸不過來。

不過在黑暗中,卻是有着一點微弱的亮光透過來,一點一點的冰涼空氣,好似也随着那點亮光一并滲透進來。

那點黯淡的亮光和氣流,保持了他在模糊中最微弱的神智。

他在迷迷糊糊中,幾乎是貪婪的靠近那點亮光。

不多時,他便覺得周身的黑暗陡然一震,像是整個人突然從空中掉落,重重的摔落在地上。

随後,黑暗外邊傳來一陣模模糊糊的嘈雜聲。

那點亮光透過來的冰涼空氣猛地一抽,頓時盡數撲在他心髒所在的地方,凍得他不禁一顫。

他頓時清醒過來。

頭疼欲裂——

他在黑暗中揉了揉眼睛,只覺得四肢虛軟無力,腦海內嗡嗡一片,心口處甚是冰涼。

揉了揉眼睛,他睜開眼簾,四處望了望,果然就在一片黑暗中,尋到了那點唯一的亮光。

周圍都是一塊塊厚實沉重的棺材板,只有在他胸膛的心髒處,之前被長劍刺破的縫隙仍在,一絲絲的冷空氣都從那點縫隙中透入棺木中。

他慢慢挪動酸軟的手臂,指尖觸摸着那道小小的縫隙,然後用力的将面前的棺木,向前一推——

棺木挪動了,更多的光線透了進來。

與此同時,棺材外的紛亂嘈雜聲也頓時止住,只聽到有人一聲聲的驚呼道:“這棺材裏還有動靜?”

“棺材裏還有活人不成?”

緊接着,他便聽到一陣快速的腳步聲接近這裏,伴随着一陣“陛下不可”、“陛下快些回來”的聲音,一雙手猛地扒住他頭頂的棺木,猛地向外一掀。

一個戴着冠冕的年輕人映入他的眼簾。

然後那個年輕人瞧見了躺在棺木中的他,猛地一愣。

秋宸之深呼吸一口氣,撐着虛軟的手臂緩緩坐起身來。

而那個年輕人竟是仿佛被吓着了一般,一雙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的臉,呆愣愣的站在原地,就連嘴唇都在微微顫動。

半晌之後,這個年輕小子終于憋出了第一句話。

“你……是上天給朕派來的神仙嗎?”

正在努力和半身不遂的身軀作鬥争的秋宸之:“……”

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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