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祭祀
抵達水神村的時候,祭祀儀式已經快要開始了。
敲鑼打鼓的聲音偶爾響起,幾乎所有村民都換上了祭祀專用的紅白服飾,從家中走出來。
村長找到他們,給他們倒了四碗清水。
方裏看了謝柏沅一眼,謝柏沅朝他微微點頭,捧起碗喝了下去。
仲楚靈和房培竣見他倆都喝了,稍微放下心來,不然那水雖然看着清澈,但他們還真不敢這麽直接喝。
方裏沒敢多喝,只意思意思抿了幾口,咂着嘴說道:“有點甜。”
仲楚靈在邊上突然冒了一句:“農夫山泉?”
方裏:“……”
是不是農夫山泉不知道,反正應該不是什麽純淨水。
村長笑呵呵地說道:“這是井水,那口井在祠堂裏面,常年受到我們的供奉,因此很有靈性。喝了井水能洗去心裏的塵土,只有心思幹淨的人才配進入祠堂。”
謝柏沅哦了一聲,不鹹不淡地說道:“那我們現在喝了井水,能進去了吧?”
村長看向他們,撫着花白的胡子搖了搖頭。
“他們可以,”他指了指仲楚靈和房培竣,又指向方裏和謝柏沅,“你們不行。”
謝柏沅靜靜地看着他。
村長說:“不能單人進祠堂,而同時進入祠堂的只能是愛人或者親人。”
眼下之意,仲楚靈和房培竣這一男一女異性小情侶可以一起進去,謝柏沅和方裏兩個單身漢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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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柏沅突然笑了一下。
“那就沒問題了,”他捧着方裏的臉,拇指在他唇上擦了擦,擦去了留在唇畔上的水漬,“我是他男朋友。”
村長吹着胡子直瞪眼。
方裏本着尊老愛幼的心态,生怕他年紀大了心理承受能力太差,接受不了暈過去。
但謝柏沅很明顯就沒有這份心态,他摟着方裏的腰在他唇上親了親,相當不要臉地追問:“我們也能進去吧?”
村長不瞪眼睛了,連忙招手:“能能能。”那模樣,生怕他們再做出什麽世風日下的行為。
喝了井水,剛消停不久的鑼鼓聲又響了起來。
祭祀儀式正式開始了。
村長作為大人物,自然是走在整支隊伍最前端的。方裏他們因為是遠道而來的客人,待遇還不錯,被人引着走在隊伍中間,身旁是六只五花大綁的豬,豬的嘴巴裏還含着紅彤彤的蘋果。
鑼鼓喧天,每個人的神情都很嚴肅又沉重。
用謝柏沅的話來說,這看着不像是去祭祀,看着像是去上墳。
方裏還是頭一回參加這種祭祀,忍不住稀奇地打量着四周。
去祠堂的路并不遠,只是沿途有不少佛龛,他們這支百米長的隊伍遇到佛龛便要停下來,一拜三叩首,硬是将這條不算長的小道走出了紅軍長征一般的距離。
到了祠堂前,所有人跪坐下來,方裏擡頭望去便能看到烏壓壓的一片人頭。
祭司依舊站着,寬大的衣袍使人無法從背影看出他她的性別。
作巫女打扮的人表演了一段歌舞,接下來,村長理了理衣服,和自己的孫子孫女一同走進祠堂。
十分鐘之後,村長才在兩個晚輩的攙扶下從祠堂裏走了出來。
也不知道他在裏面經歷了什麽,反正出來的時候,所有人都能看到他面色發白、腳步虛浮的樣子。
方裏擡頭望了望天,估摸着等輪到他們的時候,太陽肯定已經下山了。
等待的時間太過漫長,他坐得不舒服,便偷偷調整了一下姿勢。
這個小動作被謝柏沅捕捉到了,他微微靠過來,溫聲道:“腿麻了?”
方裏停了動作:“有一點。”
謝柏沅沒再說話,手卻覆了上來,力道适中地在他小腿肚上揉捏。
“應該快到我們了。”
方裏擡頭看了一眼,莫名有些緊張。
仲楚靈和她的男朋友排在他們之前,心裏更加忐忑不安。
尤其是前一個進去的人不知道在裏面發生了什麽,豎着進去橫着出來。祭司搖了搖頭,身邊的人立刻代祭司向大家宣布是這個人太過貪婪,引得水神老爺發怒。
其他人聞言懼是露出了厭惡或害怕的表情,只有方裏他們這幾個外鄉人依舊雲裏霧裏。
什麽叫做水神老爺發怒?
一個神像而已,還真能威脅到人命不成?
仲楚靈吓得快哭了,她男朋友房培竣在不停地安慰着她。
這種情況下口頭上的幾句安慰也起不了作用,被逼無奈之下,房培竣硬着頭皮求助方裏,問能不能和他們交換一下順序。
方裏倒是無所謂,反正有謝柏沅陪着,正好他跪得兩腿發麻,實在是難受,能早點結束這種對膝蓋的磨難也好。
房培竣問得讨巧,他知道找謝柏沅對方不一定會答應,就算答應了也一定會刺幾句。
事實上也确實如此,走進祠堂的時候謝柏沅還說了一句:“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該來的躲也躲不掉。”
“但好死不如賴活着。”方裏倒是挺能理解別人害怕的心理,說實在的,如果不是有謝柏沅,他也慌得不行。
祠堂面朝南方,修得相當漂亮,東西兩面對稱。
只是這裏的風水似乎有些問題,一進院子便能看到村長說的那口井,正對着大門。
“請往這邊走。”領路的是穿着寬大衣袍的祭司,聲音從兜帽下傳出來,是一道聽上去有些空靈悠遠的女聲。“一人可以對水神老爺說出一個願望,在這期間,香火不能斷。”
她将人領到祠堂裏就退出去了,關上門前,又頗有深意地叮囑了一句:“願望也要有度,水神老爺不喜歡人類的貪婪。”
門一關,兩人就開始行動起來。
他們的本意也不是來跟水神老爺許願,而是通過研究這座祠堂,發掘一下還有沒有線索。
明亮的燭火微微跳動着,方裏點燃了三支香,插進香臺裏。
水神老爺的神像就擺在供桌上,但不是擺在正中的位置,而是偏右方。
左方空出了一塊,兩旁是許許多多的牌位。
謝柏沅打開背包,将從學校帶出來的天神老爺的神像掏出來,擺在了左方空出的那一塊。
……謝柏沅最終還是大膽實踐了他的想法,将兩個老爺湊到了一塊兒。
不是錯覺,天神老爺的神像擺上去後,整個祠堂的燭火都明亮了許多。
除此之外,先前還有些陰冷的祠堂,現在仿佛開始透着神聖的光。
方裏這才注意到供桌兩旁還擺放着兩座石像。
那石像只有半米多高,方裏湊近了觀看,發現左邊那一尊完全是縮小版的牛頭人。
而右邊,是一個羊頭人身的石像。
現在看來,這兩尊石像八成是守護這兩位老爺的。
“現在怎麽做?”方裏點燃了香後就不知道該幹什麽了,于是便詢問謝柏沅的意見。
謝柏沅思索了一番,言簡意赅地回道:“許願。”
聽那祭司說的,願望是必須要許的,還不能許得太過分。
比如什麽“我想現在就出副本”,這種願望許是許下了,可一旦實現,付出的代價一定遠大于得到的東西。
方裏看着那兩尊神像,心中有了個想法:“兩個老爺都到齊了,正負是不是已經抵消了?”
謝柏沅聞言挑了挑眉。
方裏繼續說道:“現在許願的話,代價是不是會降低,得到與付出也許能對等……就像天秤的兩端。”
他琢磨出其中的門道來了,可謝柏沅卻沒有那麽高興。
甚至還嗤了一聲。
“沒有什麽事是絕對對等的,”謝柏沅道,“誰知道呢。”
方裏看他這幅樣子,心裏突然有些悶,就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一抽一抽的疼。
他機敏地選擇沒有立刻追問謝柏沅,當初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不愉快的事。
因為既然是不愉快的事,現在提起來一定會更不愉快。
還沒等他想出安慰的話語,謝柏沅伸手出來,摘下了他鼻梁上的眼鏡。
視野裏頓時一片模糊。
“眼睛怎麽近視的?”謝柏沅的手指在他眼眶周圍摸了摸。
“……躲在被子裏,熬夜看漫畫。”方裏自己說出來還有點羞恥,就像是把十幾歲時那個調皮搗蛋的自己從記憶裏拉出來給謝柏沅看。
這要是之前還好,現在謝柏沅成了他男朋友……反正就是羞恥。
謝柏沅笑了笑,聲音像一眼溫泉。
“一會兒如果發生什麽,你就喊我的名字。”
他跪在供桌前的蒲團上,語氣虔誠,“我希望我的男朋友,”他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方裏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聽到他三分戲谑、七分親昵的聲音,“我的男朋友方裏,能夠擁有敏銳的視力。”
這個願望要得不多,卻也是方裏比較需要的。
燭火猛地跳動了一下,方裏眨了眨眼睛,沒有戴眼鏡視野卻逐漸清晰起來。
他的視力因為謝柏沅的願望恢複了。
可他根本顧不上為自己眼睛的變化感到稀奇,因為身旁的謝柏沅已經阖上了眼睛,身形搖晃了兩下,最後倒在他的肩上。
這不是願望,是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