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時間表

那駝背老太的眼神确實令人很不舒服。

她看向他們的眼神,似乎充滿了警惕和戒備。

她的模樣也很奇怪,應該說是……很違和。臉龐像是幹枯了的樹皮,卻有一頭烏黑順滑的長發。

這種強烈的違和感使幾人心中升起了一絲疑惑。

可村長緊随其後的解釋,又使宮學峰等人內心的疑慮打消了很多。

這種偏遠的小村落,四周綿延的高山完全隔絕了村民與外界大城市的接觸跟交流,看到他們齊刷刷二十個外鄉人出現在自家院子裏,有些戒備也很正常,這合情合理。

不,不是這樣的。

那眼神不僅僅是對外鄉人的警惕和戒備,應該還包含了別的什麽,只是隐藏得很深。

方裏等人跟在大部隊後面,走出村長家的院子前,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身後。

駝背老太已經收回了視線,撩起自家的門簾,走了進去。

在她撩起門簾的剎那,方裏依稀看見屋子裏似乎有張黑白照片一閃而過。

村長帶着他們來到了安排好的住處。

這裏位于村莊西邊,所有的房屋都建在一處院子裏,每間屋子都很小,屋內只夠放一張床和一張小桌子,吊腳小樓的數量倒是很多,方裏數了數,發現不多不少正好二十間。

“你們這幾天只管悶頭做事就好,我雇了你們七天時間,這七天內,照着屋子裏的日程表活動。其他時間除非通過我的批準,否則不要擅自離開院子行動。”這裏的太陽落山後,氣溫驟降,村長說話的時候嘴巴裏往外吐着白氣,使人看不清他說話時的神情。

村長叮囑了他們幾個注意事項,臨走前又補了句:“如果有人對你們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胡話,不用搭理。”

方裏敏感地捕捉到信息:“說胡話?”

村長頓了頓,可以看出來上一秒的他略有些緊張,但緊接着他就輕松地笑了:“忘了,你們是外地來的,不懂我們這裏的語言。那就直接無視就行了,我們這有幾個老人,年紀大了,這裏就有些……”

村長用手指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意思不言而喻。

村長走後,衆人開始自行分配房屋。

二十間屋子,每人挑一間。

先前的老頭帽男人叫徐伯中,聽到要分配房間,幾乎是立刻,他就和宮學峰商量好,兩人挑了挨在一起的小屋。

這次方裏等人沒再去“多管閑事”。

一次提醒是善意,兩次提醒是好心。

但提醒過兩次後,宮學峰還是一如既往地傻白甜,那麽只能讓他吃點虧才能長記性。

方裏三人選好了各自的小屋,屋子裏的小桌子上已經擺放好了一盤馍馍和一杯溫熱的羊奶。

這應該為他們準備的晚餐,雖然不知道是誰準備的,方裏端起來聞了聞,确認沒什麽問題後三下五除二就盤子裏的食物消滅了個幹淨。

填飽肚子後,他才注意到牆上釘着一張紙。

方裏擦了擦手,将紙取下來,發現上面寫的是為他們制定的時間表。

“早上七點半到九點半,清洗村民送來的物品。

九點半到十二點,為村民準備午餐。

十二點到下午一點半,休息時間。

一點半到四點,編竹筐。

四點到六點,為村民準備晚餐。

六點到七點半,休息時間。

下午七點半日落。

七點半之後,自由安排時間,如有需要,另行調整。

請嚴格遵守時間表進行活動。”

最後那一行小字,像是在暗示着什麽。

方裏下意識想掏出手機查看時間。

可就是這一下,他發現自己兜裏空蕩蕩的,手機不知道什麽時候丢了。

方裏擰起了眉,手機丢了的問題可大可小。他帶手機進副本,大部分時間是玩一些單機游戲消磨時間,但在關鍵時刻或者某些場合,手機可以用來采集、記錄信息。

就比如眼下,時間表上明确标注着:請嚴格遵守時間安排。

他需要手機方便随時查看時間,手機卻丢了。好在方裏想起,謝柏沅手腕上是戴着手表的。

這吊腳小樓雖然空間狹窄又逼仄,睡在裏面像是睡在瞭望塔裏。

不過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兩側的牆壁上都設立了一扇小窗。

方裏透過小窗向外看,按照時間表上來看,村長領他們過來的時候,剛過七點半,太陽落山,夜幕降臨。

現在應該還沒過八點半才對……可是外面已經看不見一絲燈光。

整個村子的人都睡了,包括謝柏沅在內的十九位乘客。

他的內心閃過疑慮,但還沒來得及捕捉,整個人就被困意籠罩。

半夜,某間吊腳小樓亮着燈,從牆上的投影來看,這間屋子裏竟是有兩個人。

這兩位一男一女,是一對情侶。比較特殊的是。他們是唯二真正應該進入一號車廂的乘客。

和這次趁亂跑上一號車廂的那些人不同,他們兩人的警戒心很高,不會輕易被安全的表象迷惑,因此在分配房間的同時,兩人就約定好了今天晚上不能同時睡着,輪流守夜。

其實使他們不安的還有一樣東西,那就是村口的男性石像。

其他人或許分辨不出來,作為情侶,他們對彼此的身體卻是再熟悉不過。

女人在看到石像的瞬間就發現那座男性石像像極了自己的男朋友。

雖然看不清臉,雖然石像的頭埋在包廂裏,他們看不清臉,但是身材确确實實是她的男朋友。

這并不是一個好的預兆,甚至就因為這個,他們一晚上沒敢熄燈。

女人叫童芷若,她有些焦急地詢問道:“我們現在應該怎麽辦?需不需要把石像藏起來?”

關心則亂,如果石像是另一個人,她也不會提議把石像藏起來,而是會選擇打碎。

這個副本絕對不可小觑,就比如不久之前,分配完房間後,無論她再怎麽暗示自己不能睡不能睡,卻還是不受控制地睡到了現在。

男人抓了抓頭發,最後做下了決定,輕聲道:“先別輕舉妄動,這次我們暫且沒有可以合作的對象。”

他說到這裏,面上露出了一絲惱恨。

他和童芷若耗費了多麽大的代價才來到傳說中的一號副本……他已經做好了完全的準備,卻被這些趁亂擠上來的蠢貨攪得亂七八糟。

有這麽多新人在,副本會發生什麽變數,誰也不知道。

而那些個新人居然敢悶頭就睡,他原以為方裏那幾個可以利用一下,現在看來他們恐怕也是頂替別人的名字混進來的菜鳥。

與此同時,什麽東西落在木質地板上發出的窸窣聲,在靜谧的夜裏顯得格外清晰。

之前還睡得死沉的方裏在這個時候聽到動靜,立刻警惕地睜開了雙眼。

黑暗中,一根微涼的手指抵在他唇上,熟悉的氣息包裹住他的耳朵:“別動,是我。”

是謝柏沅。

下一秒,謝柏沅鑽進他被窩裏,在他身側躺下,手臂箍住了方裏的腰。

方裏心情好了很多,人也放松下來,但還是悄聲問了句:“你大半夜過來幹嘛?”

謝柏沅聲音有些沉悶:“一個人睡太冷了,兩個人睡好取暖。”

方裏去摸他環在自己腰上的手,果然很冰。

他皺起眉,心疼道:“怎麽這麽涼?”

謝柏沅渾身上下都很冰,就像是在涼水裏浸泡過似的。

方裏沒想太多,只是邊說邊用手掌搓了搓謝柏沅的胳膊,他擔心謝柏沅的身體,怕他第二天要生病。

謝柏沅順勢把他摟得更緊,像是抱了個小火爐在懷裏。

“快睡吧,我抱着你就不冷了。”

不一會兒,身旁就傳來了謝柏沅均勻的呼吸聲。

方裏把兩人身上的被子緊了緊,很快也重新進入夢鄉。

第二天醒來,天已經大亮。

身旁的位置還殘留着餘溫,謝柏沅人已經不在。

方裏拿了牙杯毛巾,到水池邊上洗漱。

謝柏沅也拿着洗漱用具從他的屋子裏走出來,步伐穩健,看起來沒有生病的跡象。

方裏一顆吊着的心徹底放下,兩人默契一笑,一起刷着牙。

不一會熱,朱易乘也起床了。

他仰天打了個噴嚏,揉了揉鼻子,朝方裏走過來,抱怨道:“昨晚可凍死我了,跟掉進了冰窟似的。”

方裏說:“你一會兒喝點熱茶,多穿幾件衣服,這裏晚上是有點涼。”

“哎,別提了,我凍得差點沒睡着。”朱易乘哈欠連天,為了提神,順手擰開水龍頭準備洗把臉清醒清醒。

“小心!”方裏突然拉了他一把,朱易乘被他拉得向後踉跄了幾步。

就在他剛剛向後仰的同時,一塊拳頭大小的石頭破風砸了過來,“咚”的一聲砸進水池裏,高高濺起的水花立刻打濕了朱易乘的衣服。

他緩了緩,随即立刻憤怒起來。

“我靠,這他媽誰家的熊孩子??”

如果剛剛不是方裏反應及時拽了他一把,這會兒高高濺起的沒準就是他的腦花了。

院子裏的其他人都頓住了,朝這邊看了過來。

圍牆後面有道瘦小的影子一閃而過,顯然是知道自己暴露了,準備逃之夭夭。

謝柏沅立刻追了出去。

他沒有什麽“尊老愛幼”的意識,上去直接一腳将人踹倒在地。

對方“哎唷”一聲,在地上摔了個狗吃屎,回過頭來顫顫巍巍地看着他。

一頭烏黑卻淩亂的秀發遮住了她的臉龐,她緩緩拂開遮在臉上的長發,露出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

這分明是少女的配置,卻長在一張皺紋滿布的臉上。

這不是什麽孩子。

這人正是村長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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