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發脾氣
裴府。
宋歸歪在榻上嘎嘣嘎嘣吃炒豆子。
昨晚沉碧神秘兮兮地告訴她說,聽宮裏頭的小柳兒說劉瑜去了東宮,和黎漠在湖心亭賞荷。
她當時聽到這個事情肺都氣炸了,當時真的很想一撸袖子進宮袖子去和劉瑜幹一架,被沉碧攔下後,宋歸一夜輾轉未眠。
這會雖沒有昨日那麽生氣,但還是很窩了一肚子暗火。
“小、小姐?”沉碧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她總感覺自家小姐嚼的不是豆子,而是刀子。
“別煩我,正生氣着呢。”宋歸瞅了沉碧一眼,惡聲惡氣道。
沉碧識趣,靜立在一旁不再言語。
宋歸抓起一把豆子塞進嘴裏,一面狠狠地嚼着,一面憤道:“死黎漠,大豬蹄子,老娘再等你一個時辰,你再不過來給老娘道歉,我他媽就殺進宮裏頭,和劉瑜拼個你死我活。”
正說着,管家從遠處跑進屋來,他朝宋歸行了一禮道:“小姐,太子殿下來了,老爺在前堂接駕,傳你過去。”
宋歸頓時眉開眼笑,她坐直了身子,穿上繡鞋便跟着管家去見黎漠,走了幾步之後想起來自己還在生氣,于是沉下臉折回來,歪在榻上,拽過披裘蓋在身上,悶聲道:“不見!”
沉碧:“……”
管家:“......”
管家愣了愣,他看了看宋歸,又看了看沉碧,“小姐這是怎麽了?”
沉碧嘆了口氣道:“麻煩王叔去通報一聲,小姐身子不适,這會已經躺下休息了。”
管家瞪了瞪眼睛,适才走路還帶風,怎地這會就不适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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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碧搖了搖頭,她有些無奈道:“王叔就照阿碧說的那樣禀告老爺便可。”
管家無法,只得點點頭,滿心疑惑着走開。
宋歸只躺了一會便坐起身來,她傾身往窗外望去,瞧不見來人,神色又沉了下來,宋歸癟嘴嘟囔,“呵,臭男人,我說身子不适你就不來看我了麽?喜新厭舊的大豬蹄子,呸,渣男!”
沉碧扶額無奈笑了笑,她終于忍不住了,輕聲道:“小姐,莫要生太子殿下的氣,小姐說讓殿下出宮來見你,您瞧,殿下這剛下早朝便來了。”
“你怎麽胳膊肘還往外拐呢!”宋歸瞪了她一眼,“不許給他說好話!”
沉碧:“......”
黎漠剛走至屋前,便聽到宋歸頗為氣憤地在訓斥丫鬟,他無奈地嘆了口氣,掀開簾子走進屋子問道:“不許給誰說好話?”
沉碧慌忙行禮,“不知太子殿下前來,未曾恭迎,還望殿下恕罪。”
宋歸瞅了他一眼,眼圈便紅了,她賭氣似地背對着黎漠在榻上躺下,拉過披裘蓋過頭頂。
黎漠彎了彎眉眼,無奈笑了笑,揮手讓沉碧退下,自己在榻邊坐下,伸手拍了拍宋歸的肩膀,柔聲道:“昨日劉瑜奉皇後之命來給我送奏折,我們未曾賞荷。”
宋歸身子動了動。
“婉窈,”黎漠輕聲喚她,“莫生氣了好麽?這幾日陵洲城瘟疫疫情加重,國事繁多,我抽不開身子來見你。”
“前些日子讓雲毓送來的那對玉如意你瞧着可還喜歡?這陣子你可曾好好吃飯?可曾好好呆在裴府?”
黎漠擡手輕拍着宋歸的肩膀,絮絮叨叨和她輕聲說着閑話。
過了一會,宋歸翻過身子,将蓋在頭頂的披裘緩緩拉下來,臉上淚痕未幹,眼睫沾着淚珠,面頰泛紅,朱唇微抿,她吸了吸鼻子嗔怪道:“你還知道出宮來見我!”
黎漠眼眸閃了閃,心中微動,擡臂将宋歸攬進懷裏,他低頭連連吻着宋歸的朱唇,擡手替她拭去眼角的淚珠,輕聲道:“對不住,婉窈別哭。”
宋歸靠在黎漠懷裏,揪着他的衣衫越哭越覺着委屈,越委屈她就越想哭,“哇哇”大哭了一陣子後,宋歸只覺心底壓着的那團莫名之火退了,于是她紅腫着兩只眼睛,看着黎漠癟嘴道:“我……我特別想你。”
黎漠将她重新抱在懷裏,輕拍宋歸的後背道:“我也很想你,很想。”
宋歸仰頭,拉了拉黎漠的衣襟,“要親。”
黎漠眼眸微閃,他擡臂按着宋歸的後頸,低頭吻住了她的朱唇。
一時間兩人都有些情難自已,黎漠俯身将宋歸壓在了榻上,二人的呼吸逐漸粗重起來。
要緊關頭,黎漠找回了一絲理智,他頓了頓,掐了掐手心強迫自己清醒,單手撐着竹榻便要起身,宋歸纏上來,緊緊抱着他撒嬌,“別走,黎漠別走。我真的受夠了,我真的一刻也不能離了你,別走。”
“婉窈……別鬧。”黎漠從牙縫中擠出這幾個字,他沙啞着聲音,安撫性地拍了拍宋歸的後背。
宋歸纏了他一會,心底的火壓下去了一些,有些沮喪地松開黎漠,垂頭坐着一言不發。
守在外頭的沉碧長舒了一口氣,她将已經提到嗓子眼的心擱回了肚子裏。
黎漠抿了抿薄唇,他端起擱在桌邊的一杯涼茶,仰頭一飲而盡,喘了一口氣,沉默了一會後重新在榻邊坐下,黎漠猶豫了一下輕喚:“婉窈?”
宋歸塌了塌肩膀,雖然心底異常失落,但是宋歸知道黎漠這樣做是為了她好。
古代女子貞操堪比性命,無論如何是不能觸碰這條紅線的,她是穿越過來的,對這些事情不是很在意,所以往往在情動之處便會不管不顧,四處惹火,其實兩人這樣,忍得最辛苦的還是黎漠。
“黎漠。”宋歸擡眸對上黎漠的眼眸。
“嗯。我在。”黎漠伸手攬過宋歸,偏頭吻了吻她的鬓發輕聲道。
“我比我想象之中的都要喜歡你。”宋歸拉過黎漠的手,與他十指相扣輕聲道。
黎漠彎了彎眉眼,他擡手幫宋歸将一縷秀發捋到耳後,問:“還生氣麽?”
宋歸笑了笑,她道:“不生氣。你我一起經歷了這麽多,我怎麽還會怕一個外人搶走你麽?那我也對你太不信任了。我就是……我就是太想見你了。”
黎漠眼眸閃了閃。
在要事上,宋歸總是很懂事,很通情達理,很獨當一面,在細枝末節上,宋歸又會适當使性子發脾氣,她就是這樣,一點一點地讓黎漠淪陷,讓黎漠對她愛的更深。
兩人低聲說了一會話,宋歸拽了拽黎漠的衣襟道:“你教我用狼毫寫字好麽?”
“好。”黎漠點點頭。
窗外綠竹森森,莺雀啁啾,清澈的日光照射進來,滿屋亮堂。
宋歸在書案旁坐下,她抽出一張帛紙鋪開在桌上,用紙碇壓好後擡頭看向黎漠道:“來罷。”
黎漠走至她身旁立定,從筆山上拿下一根狼毫,彎腰俯身一面蘸墨汁一面問:“我朝書法大家有四位,顏卿、歐荀、柳權、趙孟。四人筆法各有特點,顏卿蒼勁大氣,趙孟婉約秀麗,歐荀......”
宋歸搖搖頭,打斷黎漠的話頭,“我想臨摹你的字跡,其他人的我不感興趣。”
黎漠愣了愣,他垂眸看向宋歸,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擡手将宋歸的秀發捋到耳後,“好,你仔細瞧着些。”
“嗯。”宋歸點點頭,眸子亮晶晶地,她用胳膊拄着下巴垂眸凝神看着帛紙。
黎漠略一思索,手腕向下按,側鋒,行筆,最後頓筆,用了不到半炷香的功夫,一張帛紙便被他寫滿了字。
“有美一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鳳飛翺翔兮,四海求凰......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宋歸一行一行輕聲讀過,待讀完最後一個字,她擡眸,笑得眉眼彎彎,“為何要寫‘鳳求凰’?”
黎漠将手中的狼毫遞給她,示意她照着自己寫的臨摹,聞言頓了頓,神色有些拘束,他沉默了一會道:“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宋歸心底甜蜜,她握着狼毫,擡眸撒嬌:“我不會寫嘛,你握着我的手,教我好麽?”
黎漠無奈笑了笑,他走至宋歸身後,俯身,伸手握在宋歸右手,按着她的手在紙上一字一句地寫。
有美一人兮,見之不忘。
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書桌上擱着一鼎三足镂花芙蓉香爐,紫煙盤桓着從香爐中升起,消散在空氣中。一時間,兩人都沒有再說話,就那麽靜靜地寫着這些纏綿悱恻的詩句,心照不宣的愛意落在筆墨間。
隔着軒窗,沉碧看着屋子中的兩人,心底漾起別樣的感動。
洛南城申時三刻關城門,黎漠不能在裴府久留,雲毓早早就在裴府外候着了,裴行俨将黎漠送出府,拱手朝黎漠行大禮道:“臣裴行俨恭送太子殿下。”
黎漠還禮,“大人不必多禮。”
兩人客套着說了幾句官話,黎漠道聲“告辭”正欲登車,忽聽後頭傳來宋歸的一聲呼喚,他回頭,宋歸提裙快步從府裏跑了出來。
黎漠折回來,宋歸上前一把抱住,在他懷中蹭了蹭,輕聲道:“還是不行。我不送你出府,我心底空落落的。”
裴行俨在一旁嘆了口氣,“依依,莫要淘氣。再磨蹭一會,城門就要關了。”
宋歸從黎漠懷中擡起頭來,輕聲道:“你再親我一下。”
黎漠眼眸閃了閃,一時情難自已,擡手捏着宋歸的下颌,俯身吻了下去。
二人纏綿了一會後,宋歸深呼吸了一下,離開黎漠的懷抱,退出兩三步,癟了癟嘴,“你走罷,我看着你。”
黎漠略一點頭,他擡眸看了宋歸一眼,轉身,幹淨利落地上了馬車。
雲毓一揚馬鞭,馬兒長嘶一聲,“噠噠”兩下馬蹄後朝前跑去。
宋歸一直看着馬車,直到拐過了小巷,她才收回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