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033-034
033.
坐在車裏,我仍舊感覺整個人都飄飄的。
我覺得但朝星考慮問題總是比我全面,而我總是欠考慮。雖然說一個甜筒不算什麽,但就像你不知道有些人對蝦過敏,卻在菜裏放了小蝦仁一樣致命。
想到這裏,我竟然一陣哆嗦,下了車,走了兩步,雙腿又開始發軟。
但朝星走在我前面,回過頭:“怎麽了?”
我說:“就是有點後怕。”想了想我又說,“謝謝你啊,如果不是你,我今天肯定要吓死了。”
他低聲說:“如果不是我約你去公園逛,也不會碰見張老師,所以是我不好。”他走了過來,“還能走路嗎?要不要我背你?”
我如同被點了穴一樣杵在那裏。
他他他竟然用了“約”這個字,還還還說要背我。
我的心頓時一陣狂癫亂跳,連聲說:“不不不用了,我自己能走,又不遠了。”
他望着我,眼神平靜:“那把書包給我,我幫你背,到家了給你。”
我于是順手抓了一把銀杏葉子給他:“要不要帶一點上去泡茶喝?”
“沒有口袋放。”
我笑:“哈哈,你不知道吧,”我從書包裏拿出一個塑料袋,“不管我去哪裏,我都會帶一個袋子,因為萬一用得着呢?而且在超市裏買了東西,用超市的袋子還要兩角錢呢,去五次就能省一塊是不是?”
我把葉子抓了一半遞給他,聽他在我頭頂上方說:“你很節約。”我衷心地覺得這是贊美。
我于是說:“這都是我爸教育得好,從小就在我耳邊唠叨勤儉節約持家是美,而我媽則一心一意緊盯我的學習,你說他倆的教育方式是不是弄反了?”
但朝星沒說是不是,只是說:“挺好的。”
我一呆,但我想我忽然懂他為什麽這樣說了。
我們慢慢走着,馬上就到六棟了。
“早點休息。”他說。
“等一下。”我叫住了他。
他頓步,微微側頭,我鼓足了勇氣,說:“謝謝你。”
他不解。
“謝謝你今天維護我。”
我說完,快速跑回家,黑夜遮住我臉上的兩朵火燒雲。而我腦中嗡嗡作響的是,坐在車上時,他輕輕拍我緊張得握成拳頭的手的畫面。夜裏,我還做了個夢,當他問我要不要他背時,我竟然很猥瑣地看了看周圍有沒有人,發現沒人後,一口答應得爽快:“要!”
我覺得言情小說裏那句“嘴上說着不要,身體卻很誠實”用來形容我夢裏的舉動真是太合适不過了。清晨一起來,我便用冷水澆了把臉,我告訴自己,我還小,不能自以為成熟地去談戀愛,喜歡只能是悄悄的,默默的。要是不好好學習,就找不到好工作,連工作都沒有,拿什麽談戀愛。
我覺得自己在這方面還是想得很周全的,而且我還很理智地給但朝星買了一杯珍珠奶茶。因為我知道,昨天他去買甜筒而不讓我去,一定是想幫我省點錢。我省錢歸省錢,但我也沒那麽小氣的。反正,一報還一報,奶茶抵甜筒。
但朝星比我晚來,看到這杯奶茶後,忽然皺眉問他的同桌:“你的嗎?”
“不是啊。”
“那是誰的?”
“我也不知道,我一來這杯奶茶就在這裏了。”
但朝星頓了頓,拍了拍他的前桌:“我不喜歡喝,你要嗎?”
他的前桌就是我們班上次不小心用排球把我砸出鼻血的蒯莉。
蒯莉頓時有些受寵若驚,連眼睛裏都冒着星星:“給我嗎?”
“嗯。”但朝星頭也不擡地說。
我杵在原地,啊喂!誰會無緣無故在你桌上放一杯奶茶啊!當然是我啊!但我又不好意思大聲說,于是,我快速寫了一張小紙條搓成圓球,假裝不經意地經過他身邊,趁沒人注意丢在了他桌上。
他拾起圓球,有些疑惑。
我很自然地做了個打開紙條的動作。
他慢慢地将圓球攤開閱讀,然後看了我一眼,我将鬓角的頭發扯碎一點遮住發紅的耳朵,然後聽到身後的但朝星忽然問蒯莉:“奶茶你喝了嗎?”
我回頭,看見蒯莉羞答答說:“還沒,你送的……我……我舍不得喝嘛。”
“還好,”他松了一口氣,“剛剛我跟你開玩笑,現在麻煩把奶茶還我。”
他的做法真的很直男啊……我呆呆的。
蒯莉也呆了一下,把奶茶原位放回,然後變得更加羞澀了,說:“我知道了啦。”
034.
中午,我和霍白白在食堂吃飯,一個巨大的身影忽然坐到了我的對面。
霍白白猝不及防地因為蒯莉這一坐,硬生生地被她擠到了一邊去,灑了湯,連吸進去的面條都差點兒從鼻孔裏溜出來。
她剛要開罵,蒯莉像沒看見一樣似的問我:“盛吹蘆,今天的事兒你看見了吧!”
不知為何,與蒯莉的巨型身材無關,我就是覺得她這人面相不善。像上次體育課,在明知道排球是用手墊的情況下,她卻還用力用腳踢,就讓我覺得她這人非常的不識趣,關鍵是她踢到了我後只是問我有沒有事,并沒有道歉,現在還對霍白白這樣不禮貌。
我忽然就很不爽她。
我遞給霍白白一張衛生紙,挪了挪位置,說:“看見什麽事兒了啊?”我都不懂她在說什麽。
她忽然嬌羞了下,然後猛地一推我肩膀:“哎呀!你知道的啦!”
我被她大力推得生疼生疼。
霍白白忽然就憤怒開腔了:“你幹什麽啊?說話就說話,推什麽推啊?你不知道你很沒有禮貌啊!”
蒯莉愣了愣,然後轉過頭瞪她:“關你什麽事啊,又沒和你說話!”
霍白白冷冷一哼:“死肥豬。”
“你說誰呢!”蒯莉臉色驟然驚駭。
“說你呢!”
“你有本事再說一遍!”
“好像以為我不敢似的,”霍白白做了個好怕怕的表情,然後獅子般怒吼,“死胖子!死肥豬!”
我知道白白的脾氣,她是受了一點委屈都要還回去的人,但可不能打架,因為我無意中發現校長居然在這裏巡邏:“這裏是食堂,好多人看着呢。”指了指校長。
蒯莉深呼吸了一口:“我今天心情不錯,不和你這種人計較。”然後又看着我,微微皺眉說,“今天那事兒你怎麽沒看見啊?但朝星給我奶茶的時候你不是看見了嗎?”
“……”我說,“所以呢?”
她微微臉紅起來:“我總算是明白一件事,為什麽每次在座位上我一回頭看但朝星,他就低下頭,原來他是因為害羞呢。”
“啊……”
“今天他把奶茶遞給我,又把奶茶收回,我就知道了,他也一定是喜歡我,才這樣扭扭捏捏的。”她說,“所以,我需要給他一個正面的回應,告訴他我也喜歡他,但是我又不好意思,你幫給我吧!”
我愣住,白白無語地看她一眼:“想象力可真夠豐富。”
我問:“為什麽是我?”
她奇怪地看我一眼:“我看你們關系還挺好的,”說着拿出一封粉色貼着愛心的信封,“交給你了啊!”
我沒有接過:“這個忙我幫不了,你還是自己給吧。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嘛。”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不過,老天爺爺,我不幫蒯莉,不能算我的錯啊。喜歡是一件很私人的事情,也是一件非常自私的事情,幫她就是害我,害我就是幫她。而我只是我,也只能是我,不能變成別人,所以我只不過是站在我自己的立場而已。
蒯莉沒想到我竟然拒絕得這樣幹脆,還埋頭去吃飯了,忽然生氣地說了句:“什麽人啊真是!”又看了霍白白一眼,“怪不得還有這樣的狐朋狗友,果然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帶着怒氣跑開了。
聽到她的話,霍白白臉上的表情剎那凝固了,恨不得扔一坨飯團子在她腦門上,嚷嚷着下次見到她了非吐她一臉唾沫星子不可。我卻若有所思地盯着蒯莉離開的方向,忽然問:“白白,你說,我是不是該幫她一下?”
霍白白像看神經病一樣看着我:“你腦袋生鏽了啊?這種人,就會欺負你這種看上去好說話的,真是笨,自己喜歡的就去追啊,還拱手讓給別人,你有多大方啊?這又不是一只梨,還學孔融讓來讓去,這是愛情啊大姐!我跟你講,你現在讓一個無所謂,因為剛剛那個胖子對你來說完全沒有競争力,但是将來你要是遇到一個實力強大的競争對手,你還讓來讓去的,你就等着別人把但朝星給拐跑了吧。”
我瑟瑟發抖:“你說得好可怕啊,順帶着損了我一下我長得一般般沒實力啊。”想了想我又說,“別叫我大姐。”
霍白白翻了個白眼:“吃飯吃飯。”吃了兩口,她又認真地望着我,“其實我早就知道了,展東辰喜歡覃帆語,你看他那個眼神,真讓我羨慕嫉妒。”
白白從不掩飾她的情緒和真實想法,有時候我也很羨慕她。
我問:“那怎麽辦?”
“涼拌。”白白開個玩笑,又很是充滿哲學地說,“十三歲時他不喜歡我,十五歲時我繼續喜歡他,若是十八歲時他才喜歡我,那也很不錯。如果二十一歲還不得他青睐,我便等到二十五。二十五一過,一個女孩子的青春已經過了一大半了,到時候我等不等,就要看我還愛不愛了,都是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我默默地,忽然在心裏說了一句,比起覃帆語用華麗的詞藻寫出的作文,我更喜歡你樸素的語言。
我想,或許你比她更有文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