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050

050．

我和但朝星互發新年快樂之後，那次的QQ聊天就戛然而止了，後來我問他，以後沒事的時候可不可以聊聊天，他發了兩個字，“随你”，我就當他默許了。

所以，每一次我都期待那可以上網的一小時了。不過，等正式開學，我能上網的機會就不多了，三月四月一晃而過，五六七月也打馬而過。

我沉浸在學習中，遇到不懂的就厚臉皮在Q上問但朝星，因為我實在找不到什麽話題來開場。

不過他也很耐心地告訴我，發過來的圖片中依舊和以前一樣，每一個步驟都寫得清清楚楚。

因為我沒有手機，所以每次我都是把題目一個字一個字打上去問他的，有一天遇到了一個有圖的題目，我怎麽也描述不清楚，他竟然打視頻通話來了。

我的心突突地跳着，立即反鎖關門，然後點擊“接受”。

有時候我覺得QQ的這個“接受”設置，好像很有儀式感。當然了，“拒絕”也很殘忍。

我坐在屏幕前，整了整頭發，看見但朝星濃密的劍眉微微一皺，說：“把書反着舉起來給我看。”

“噢。”我把圖給他看。

他對着書看了一會兒，然後難以置信地望着我：“這道題以前不是告訴過你嗎？”

“不會吧？我沒印象啊。”

“……”他說，“同類型的題目，只不過換了條件和數字而已。”

“……”我說，“可能我不會舉一反三吧。”

“吃點核桃吧。”他很認真地看着我。

我發現他的嘴變得刻薄了，就像我剛剛認識他的時候那樣。我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好啊，吃就吃，等你回來了給我買一斤啊。”

等我說完，就覺得氣氛變得有些尴尬了。

沉默一瞬，他終于開口，“你不是說，我回來了也不用告訴你了嗎？”

他果然看到那條短信了。

我把盤腿而坐的身子動了動，額頭冒出冷汗：“我胡亂說的。”

“你不是說，以後不用再見面了嗎？”

“也是我胡亂說的。”

看來他的怨念很深啊。

我羞愧地低下頭。

良久，我聽到他嗓音低沉地問：“那你，到底希不希望我回來？”

我也沉默了一瞬，然後非常肯定地說：“我希望，我希望你回來。”

他眼眸低垂，然後擡頭看我：“好了，下一題。”

“……”我用手敲了敲桌子，“喂，你還沒有回答我呢，你回不回來？”

“這一題應該是同樣的解法，畫一條輔助線……”

“喂喂，先回答我啊……”

我們這樣你一言我一語，終于，他有了一點反應：“嗯，回來。”

“噢……”他就這樣被我磨得妥了協，我一下子反而沒反應過來，“那……那就……歡迎你回來。”

“我這邊考試的時間會比你早半個月左右，但是我還有一些事情要處理，所以等我回去的時候，差不多正好是你考完的那一天，”他慢慢地說，“好好考。”

我的心忽然柔軟起來，輕輕地說：“你也是。”

我們約定好中考考完之後在蘆葦蕩見面，這個小秘密，我誰也沒有告訴。但是所謂臉上有喜藏不住，霍白白一下子就發現了。

她說我是陰差陽錯而因禍得福。

可能吧，如果不是因為姑姑的孩子陰差陽錯點到了視頻通話，或許我到現在還不會和他有聯系。

有一天，我放學回來，發現住八棟的那個中年男人正在搬家，我一愣，難道是但朝星搬回來了嗎？

我跑過去問：“大叔，您不住這兒了嗎？”

“住啊，”他抹了把汗，“換一批新的家具而已，這些舊的就拿到鄉下去。”

“噢噢。”我心中微微失落。

我回到家，想到那棟房子再也不屬于但朝星，我就有些惆悵，因為那裏有我和他的好多回憶。

我媽今天做了煎蛋，撒上蔥花，簡直香得不得了。我咬了一口，我媽忽然将另一盤蔥花雞蛋餅遞到我面前：“吹吹啊，我們對面搬來了一戶新的鄰居，你把這個給他們一家送去。”

“噢，知道了。”我擦了擦嘴。

我媽總教育我，要把鄰居之間的關系都搞好，這樣氣氛才融洽。因為之前住我們家隔壁的那戶人家，女主人總喜歡在家唱K，開着大音響，關鍵是還唱得不好聽。我媽就脾氣好地給她各種小禮物啊之類的，然後委婉地說自己受不得吵鬧，于是女主人就再也沒唱那麽大聲了。

我敲了敲新鄰居的門，開門的是一個小女孩兒，看起來是混血兒，眼睛大大的，用英文奶聲奶氣地問我：“who are you ”

我一愣，來了一家外國人嗎？

果然，證實了我的想法，這時，一個高大的外國男人出來了，應該是她的爸爸吧，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頭發：“呃……hello,can you speak chinese”

“OH,yes.”

真是出乎我意料。

我把這盤雞蛋餅遞給他：“你好，我是你們的鄰居，這是我媽媽做的餅，歡迎你們。”

這位帥帥的外國大叔笑了，說着蹩腳的中文：“噢……你媽媽真是慷慨，謝謝，謝謝了。”

他也慷慨地邀我去他家參觀一下，我當然婉拒了。

回到家，我媽笑眯眯地問我：“感覺怎麽樣啊？”

“挺好的。”

“你們都說了些什麽？”

“沒說什麽啊，”我一臉奇怪地望着我媽，“對面搬來的是外國人啊？”

我媽驚訝了下：“你沒看到他啊？”

“啊？”

“噢……”我媽忽然神秘地笑了笑，“沒什麽，吃完了好好複習吧。”

确實要好好複習了，還有十天！十天就中考了。

我覺得我緊張到嗓子都要冒煙了，考上一中可是我的夢想啊，追求啊，其實也是不想讓我爸媽失望。

晚上的時候，我跟但朝星說我的緊張，說我的忐忑，他淡定地安慰我，“無論什麽事，不要有壓力，但要盡最大的力。”

我關了QQ，一邊坐電梯下樓倒垃圾，一邊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

倒完垃圾，我打算爬樓梯上去，因為吃得太飽了想消化消化，但一想還是節約時間去複習吧，于是坐電梯。結果，正好有人剛進電梯，我以最快的速度沖了過去，“等一下！”然後成功進去了。

我呼了兩口氣，果然，不鍛煉就是跑兩步都累得要死。

正當我喘的時候，我和電梯裏的那個人視線對上了。

我起碼呆了有三十秒，才不可置信地問：“你……回來了？”

“嗯。”他發出輕輕的鼻音。

我小心翼翼地戳了戳他的肩膀：“你……真的回來了？”

“嗯。”他再次發出輕輕的鼻音。

我用手捂住嘴：“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昨天淩晨三點多。”他望着我，平靜地說出這句話。

我還處于一種懵懵的狀态，狠狠地掐了下自己的手臂：“不是，你剛剛不是還在QQ上和我聊天來着，你怎麽就回來了啊？”

“和你聊天，就不能回來了嗎？”他反問我。

此時，電梯開了，他走了出去，我還愣在原地。

他回過頭看我：“愣着幹什麽，出來了。”

我“噢噢”兩聲，反應過來，從電梯裏出來。

我拉了拉他的袖子：“但朝星？你真的回來了啊？”

他大概是覺得好笑，微微揚起了唇：“不然呢？”

我語無倫次了，這相遇也太“平靜如水”了吧，一點“波濤起伏”都沒有，我喃喃道：“我在做夢吧……”

他伸手摸了摸我的頭，笑：“你沒有。”

我仰頭傻傻地望着他：“那你怎麽會在六棟啊？你不住八棟了嗎？”

“因為我，是你的新鄰居。”站在我家門口時，他醞釀着說出了這句話。

原來這老外是他的繼父啊，我恍惚明白了我媽為什麽神秘兮兮地讓我去送雞蛋餅了，原來她早就知道但朝星回來了啊。

我還是不敢置信地望着但朝星的眼睛，忽然就酸了鼻子：“你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你回來了？”

他幽默地說：“我怕你太激動。”

我笑出了聲，然後忽然意識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此刻的我，穿着拖鞋、幼稚的睡衣、蓬松散亂的頭發，劉海梳了上去可能顯得我的臉有些大。

我趕忙回屋，然後露出眼睛來看站在樓梯間的他：“明天見。”

“複習不要太晚，”他望着我，然後在自己眼睑下指了指，“會有黑眼圈的。”

我吐了吐舌頭：“知道啦。”

想了想，我又問：“那個小女孩是你妹妹嗎？”

“嗯。”他的語氣很平淡，似乎沒有很抵觸的情緒，看來去瑞士一趟，和他家人的關系緩和了不少。

我為他感到高興，他忽然告訴我：“今天那個雞蛋餅，我吃了，很好吃。”

我望着他傻笑：“我也吃了。”

我關上門，靠在門上，激動得跺腳。

我以前在書裏看過很多種男女主角重逢的場景，當他們的眼神交彙的那一刻，仿佛全世界都寂靜了，眼中只有彼此，并帶着五味雜陳的複雜心情。

可是我和但朝星的重逢，貌似有些“突如其來”，所以我沒有反應過來，連但朝星也沒有反應過來。

我腦中嗡嗡作響的只有那一句“他回來了？”

我忍不住低笑，是啊，他真的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