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

? 22

室內暖意融融,茶氣袅袅,他閉眼聞着滿室馨香。這屋中每個角落都充滿父親與母親年輕時的味道,溫暖而熟悉。

珠簾碰撞聲響起,他睜眼看過去,見方才還稚嫩青澀的小丫頭搖身一變變作了嬌嬌女子,他嘴角不由得揚起來,狹長眼中有幾分驚訝之色,薄唇吐出字眼難得柔和:“果真是美人要靠漂亮衣服裝扮,瞧瞧,像變了個人似的。你且過來。”

似錦渾身不自在,嫌這寬大袖擺與拖地裙擺極為礙事,走一步便得拽一下,讓三爺忍不住搖頭嘆息:“站在那裏倒是個美貌佳人,走幾步路便露了餡兒,往後要多學着些。”

她走至他身邊,摸了摸茶盞并不灼燙,端起來遞過去,淺笑道:“奴才也就是個丫頭,這一身華貴衣裳穿在身上着實可惜了。要不我回去換了,還是那衣裳自在。”

他抿了口茶,皺起眉頭:“換了做什麽,爺瞧着賞心悅目。你也知曉,大戶人家規矩多,鞋子都不能露在外面,習慣了便不會被絆倒。母親擡了你位分,也是個小主子了,免得人家笑話。這院子裏定了何處讓你住?”

“回爺,收拾了流霞閣讓似錦住,離爺的住處近。”她俏臉微紅,如此安排,以前不知道是何意,這會兒卻跟明鏡似的。

她就在身邊,淡淡清香全數鑽入鼻端很是好聞,桃花面容被妝點過,更顯俏麗別致。臉頰緋紅,朱唇飽滿圓潤,惹人垂目的誘人姿色渾然天成。他尴尬地別開視線,暗惱自己怎得跟個毛頭小子般。

似錦見他看着旁處愣神,擡手摸了摸鼻頭,聲音淺淺柔柔暗含三分羞澀:“奴才這般回去還怕吓着我爹,而且……”她頓了頓,說得小心翼翼:“沒得個由頭,這副扮相讓旁人看了笑話,況且做事也不方便。”

他逗弄心思大起,趁她不注意時拉着她柔嫩手腕将她拽到自己腿上,面上一副不正經,眼看就要落到那嬌豔欲滴地紅唇上,他卻微微對着呵了口氣,瞪着她吓得面無血色的表情,十足得登徒子:“可是怪爺不早些做實了?讓你不清不楚,确實是爺做錯了。那要不今兒,別回去了?”

似錦像遇着餓狼的兔子,匆忙從他身上跳下來,扔下句“奴才還得回趟春來苑,不擾爺了。”便跑了。獨留他一人樂得大笑出聲,這丫頭未免太好逗了。

他今日心情暢快,披了大麾也未帶青槐,獨身一人出府了。大街上人來人往,多是因得下雪無法出家門而來置辦的婦人。門前家丁問他可要備車,他說不必了,容府不過幾步遠,他走着去便是。

街上人雖多,卻也都是行色匆匆,受不得這嚴寒天氣。窮人裹再多也是些補丁打了又打的衣物,站在風裏感覺沒有一處不漏風,難熬得緊。有人忍不住看了眼披了華貴毛皮大麾的他,滿滿羨慕和憎恨,憑什麽這些人就可以錦衣華服,享用山珍美味,而他們在貧困日子裏忍饑挨餓。

再外多年,第一次上容府拜訪,門前人都換了生面孔,見他氣度不凡衣着華貴,聲音不由軟了:“這位爺可是要尋我家哪位主子?”

“容覺可在?就說常萬德前來拜訪。”

“原來是常家三爺,快請進,我們家少爺今日在府。”容家下人邊說邊替他打開府門,一人要為他帶路,他揮退了。入眼事物與他以前來玩時一模一樣,容伯伯真是戀舊,都十多年了,這些景致都未看厭。

容覺住處在整座府邸靠後位置,夏時小路兩旁樹木郁郁蔥蔥,遮得不見半點光,陰陰森森有幾分恐怖。路上遇着好幾個丫鬟,見他陌生好奇卻又不敢多問,他走進容覺圍了籬笆的小院,未擡步就聽見那人不耐煩的聲音:“你天天來我家中纏着我做甚?我爹也真是沒眼光,怎得收了你這麽個狗皮膏藥做徒弟,你到底是不是女子?”

随後傳來女子委委屈屈地聲音:“容覺哥哥你嫌棄我。”

“你才知道?我嫌棄你許久了,這會兒趕緊從我院子裏出去,瞧着你就覺得煩。”

“那我明日再來看你。”

“別,明日我不在。”

“後日來可好?”

“往後一年我都不在家。”

“那你何時在家?”

“你何時不來我家我便在。”

“你真是混賬。”竟是哭着跑出來,寬闊紫袖與裙擺随之而動,見他站在外面冷哼一聲跑遠了,赫然是穆家小姐。

很快容覺探頭探腦地看人是否跑遠了,見他站在院中,雙眼放光,拉着他往屋裏走:“真是稀客,快進來,那位姑奶奶天天往我家跑,真是煩人,害我不想在家中多待半刻。”

“你不是嘴硬?往時你最愛做這事,過不了多久又開始反悔。要對人家有心,就別說些言不由衷地話,到頭來吃虧的是你。”他見容覺書桌上打開蓋子的食盒裏整齊擺放着好幾種精致小點心,吃味道:“我活這麽大,還沒人給我費心思做過這個。”

“你知道什麽,但凡這穆家丫頭是個好女子我二話不說上門求親去。這女子外好裏肮髒,私底下欺負府裏丫頭跟使牲口似的,那惡毒的,你可是沒見過。大冬天的往身上澆了水,在外面一站就是好幾個時辰。哎喲,我個大男人心都發寒。”還煞有介事的抖了幾抖。

“你怎得就知道了?難不成你看見了?”

“可別忘了兄弟是做什麽的,這點消息小菜一碟。還真應了那句最毒婦人心。”他掀起簾子朝外面喊了聲“阿寶”,就見一只通體雪白的小白狗跑進來,直看着他搖尾巴。

“你且看着。”容覺從食盒裏拿了塊梅花狀點心扔給阿寶,奇得是阿寶嗅了嗅嗚咽兩聲跑出去了。“我家阿寶不挑食,唯獨她帶來的東西半點都不入口。這女人想嫁我想瘋了,吃的裏每次都下藥。你說我不來狠的,早晚有一天落她手裏被扒皮拆骨。”

常萬德不禁失笑:“哪有那麽可怕,。”

“還是說你吧,你何時去平王府上拜見平王。怎得,你還真等着平王妃登你常家大門?萬德,你是真傻還是哄我高興?”

“我自是不信,卻是想不明白平王下大力氣拉攏我是為何。我一個帶兵打仗之人,上面有統帥,兵馬不會任我調遣,有何可看重的。”

“聰明人何必裝糊塗。平王身邊多是朝廷文官居多,而武官極少,就算有也不過是擅長紙上談兵。你卻是不同,不只會打還能想出點子出奇制勝,文将軍回京述職時可把你誇得天上有地下無。不然,你哪能回京來。”這般久他才想起讓丫頭上茶,平日裏他最愛親力親為,把丫頭們都打發到很遠的地兒去玩,叫了半天無人應,只得親自動手。

常萬德眼眸沉了幾分:“皇上明明身體日趨衰弱,竟是死活不立太子人選,眼睜睜看着幾位王爺相互争鬥。你想是為何?”

“我一閑人平日裏只顧風花雪月,對朝堂之事半分興趣也無,哪能知道那尊貴之人存得是什麽心思。你別以為我和平王親近是有什麽目的,不過他仰慕我爹書畫造詣,趕巧我爹卧病在床,我給跑了次腿而已。前陣子去你府上,也是他派人請得我。這世間能随意使喚我容覺為其辦事的,也只有你常萬德一人。”他确實是閑散人,到哪兒都心不在焉,大周禮儀有規定,男女在外都需衣着得體,儀容整潔端莊,他卻是反其道而行,一頭青絲只以白色發帶束起,衫子大敞,天不怕地不怕模樣。

“有此殊榮讓萬德受寵若驚,只是你在旁人眼中整日不務正業,沒得讓人說閑話。”

“怕什麽,我爹一卷字畫在這京中有多少人以高價而求之不得,一幅畫夠我們一家子吃一年。更何況我在外面租了個鋪子,将我爹丢棄的字畫挂起來賣,也得看買家合不合我眼緣。又幹那些外人何事?”

常萬德見慣了他這耍嘴皮子的功夫,兩人将話題扯遠了,他來此可不為閑話家常:“今兒不跟你扯旁的,且與我說些正經事。”

容覺端了茶牛飲一口,從書桌後面坐到他旁邊:“據我所知,咱們這位皇上年輕時是個愛鬥的,這會兒八成是裝病,就想看看這幾個王爺誰鬥得最兇最狠最像他。”

“哦?你覺得哪個最像?”

“你這人真夠狡猾,一問一答,什麽話都要從我口中套出來,自己倒撇的幹淨。換我問你,你覺得誰最像?”

“平王心狠手辣,面上一副儒雅,實則是披着羊皮的狼,看似像卻是最不像的。”常萬德細細想了一番說道。

“說得對,你個外人都能想到,更何況戎馬半身的皇上?他明面兒上寵着平王,不過是淑妃最為乖巧,讓他省心,安撫女人而已。皇上兒子衆多,抛卻那些個小冬瓜和不成氣候的,誰更像?”

常萬德卻是只笑不語,悠閑地品着茶盞中溫熱的鐵觀音。?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