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紅袖招
和家的小厮丫鬟恨不得都在自己的腳上裹點棉布,只求能讓自己的腳步輕一些,好歹別觸了裏面三位主子的黴頭。
“你看看我這過的是什麽日子!你還淨幹些下流事,我不活了啊……”周氏在屋裏又撒起潑來,什麽形象都不顧了,只管坐在地上大哭大叫。
“你可安靜些吧,讓府裏的下人們聽到了,傳出去之後像什麽樣子!”
何章被她哭的頭痛不已,只好狠狠地瞪了一眼縮在角落裏的何清,直把何清吓的像一只見了貓的耗子。
“他們都能聽到,怨誰?還不是怨咱們院子小嘛?”
周氏把眼睛一瞪,狠狠地抿了一把臉上的淚水,直把胭脂都抹花了,像極了戲臺上醜角:“當年京城裏,我住在那幾進幾出的大院子裏的時候,怎的就沒人聽得到?還不是因為地方小?”
周氏扯着嗓子又開始喊:“我就不明白了,你放着好好的京官不做,非要來這破地方受罪!”
周氏越想越委屈,又捶胸頓足的哭了起來:“我舍了全部身家跟着你過來了,跋山涉水受了多少苦楚?你倒好啊你,你還學會扯謊了!帶着何清去聽戲!那邊的戲子是不是都個個貌美如花?”
何章原本還是安安穩穩的聖獸着數落,可以聽到這話,就趕忙為自己開解起來:“我哪裏是去聽戲呢?左不過是去松濤閣聽了會書罷了。”
“你還騙我!早有人告訴我了,就連你今日聽的是什麽戲我都知道!”
何章立刻就明白了,自己這是被人裏應外合的算計了。
可還沒等他理出個來龍去脈,周氏扭着腰就走了:“好,讓你騙我!我回娘家去!”
一聽這話,何章立刻軟了性子去求,也不管自己到底聽的是戲還是曲兒,一門心思只想着攔下周氏:“哎呦,夫人。左右是我不對,我給你賠不是了,主要是怪……”
結果還未等他說完,周氏一巴掌就掴到他臉上了。
何章頂着個巴掌印,愣了好大一會子才回過了神,當即大怒:“周蘭!你別欺人太甚!”
周蘭本來已經擡步欲走,一聽這話立刻回頭,叉着腰就開始破口大罵:“好你個何章!竟敢教訓起我了,若不是因為我父親,你今天指不定在哪呢!我這次回去,此生再也不回榮城了,你好自為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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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蘭帶着一群丫頭婆子,浩浩蕩蕩的走了。何章頂着個巴掌印,心裏窩着一整團的無名火。
他這麽些年都忍氣吞聲,不納妾,不休妻,甚至全城的百姓都知道,他何章懼內。
皆是因為周蘭的母家勢大,他開罪不起。哪怕自己有從龍之功,可周家在朝中盤亘了幾代的勢力,絕非他一朝一夕可比。
何章被折騰的沒臉,正站在屋子裏面大口喘着粗氣。何清一看這架勢,立時就想溜。
他小心的挪到門口,只差一步就能出去了,結果——
“站住!你個不孝子!”
何章越想越氣,若不是因為何清,自己又怎麽會跑到松濤閣去找罪受!
“你給我閉門思過好好反省!沒我的命令不得外出!還有你那個丫鬟,叫什麽沈悅然的,你給我打發出去,你還沒成親呢,見天帶着她像什麽話!”
“爹!關悅然什麽事?”
“閉嘴逆子!這事兒沒得商量!”
夏雪晴把門掩了,正小心的拿了幾頁紙出來看,那紙頁上寫的,赫然正是說書人的講稿。
夏雪晴這廂正看着呢。
“小姐小姐。”
半夏仿佛得了天大的喜事,高高興興的跑進來了,夏雪晴忙把講稿藏起來。
“我方才聽采買的幾個丫頭說啊,何府這幾天熱鬧着呢。不知道松濤閣的先生講了些什麽東西,竟然把何夫人都氣走了呢。”
半夏終究是個丫頭,對這種捕風捉影的事情的事很感興趣:“不僅如此,何老爺還命令何清把沈悅然也趕出去呢。何清那個憨貨沒辦法了,竟然把沈悅然送到紅袖招裏去了!”
半夏一愣:“小姐……你怎麽一點都不高興啊?”
半夏心思單純,只想着為鄧姑娘報仇呢,便以為夏雪晴聽到這個,必然也是高興的。可觀夏雪晴的樣子,分明是早就料到了,半夏反應了一會才恍然大悟:“紅袖招!小姐,是你做的?”
夏雪晴索性也就點了頭。
“可小姐怎麽就知道,何清一定會把沈悅然送到紅袖招呢?”
夏雪晴聞言冷冷的笑了,怎麽知道的?
還不是因為上一世被何清辜負了太多。
“他何清,很是把自己當成個人物,哪怕逛青樓,也要逛最好的,久而久之,那鸨母便跟他甚是相熟。”
夏雪晴心不在焉的把講稿塞到了書架上,“既如此,只不過是藏個人的面子而已,她必定會應承下來。畢竟,人家可是個大主顧呢。”
夏雪晴沒照鏡子,自然不知道自己臉上的表情有多麽的憤恨,竟讓半夏覺得有些害怕。
“半夏,給我找一套男子的衣服來,我自去會會她沈悅然。”
這廂夏雪晴打定主意去紅袖招走一趟,那邊蘇清遠也收到消息了。
府邸中,蘇清遠大步流星的走在前面,南燭一路小跑的跟着,緊着這會時間也要回禀些東西:“何章走得很急,咱們的人縱使腳程快,從何府那邊趕過來也花費了不少時間。”
“馬車備好了嗎?”
“備好了,紅袖招那邊也有人跟着呢。”
“好,本王倒是要看看,他何章,到底在紅袖招藏了個什麽寶貝。”
一輛馬車絕塵而去,不多時就消失在了路的盡頭。
入了夜,紅袖招這片地方,就開始熱鬧了。
花枝招展的姑娘們,頻頻的把帕子揮到行人的臉上去,順勢帶去了一絲絲手帕上的甜香。
這香料不知是什麽東西做的,被揮了帕子的行人,多半沒怎麽掙紮就被帶到了紅袖招裏面,一進去,那自然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錦瑟是今日站臺的姑娘,她四下打量了一番,瞧着鸨母沒在附近,便只是懶散的站在門口,并不想花力氣招攬客人。
自打她淪落在了這煙花柳巷,什麽樣的男人都看了個遍,看着路上那麽多□□熏心之人,只覺得諷刺的緊。
“醜就罷了,偏偏還這麽多花花腸子,慣會膈應人的。”
錦瑟抽着手站在一旁,冷眼打量着眼前形形色色的人,冷不丁的,叫她看到了一個與衆不同的。
錦瑟立時就站好了,妩媚婀娜的身姿裏面,透着一股掩不住的風塵氣。
她把帕子從腰間解了下來,婷婷袅袅的就走過去了:“公子,今晚老天爺都賞臉,天朗氣清,月明星稀的,不知公子可願陪着奴家,把酒言歡一番啊?”
說罷,拿着那方絲綢帕子就要往來人的臉上掃去。
卻不料,被那人穩穩的擋住了:“小娘子生得美豔動人,自然多的是公子作陪,我實在并非良人。”
錦瑟聞言,頗為生氣的撇了撇嘴,直接就把帕子又收回去了:“真敗興!好容易有個看上眼的,竟是個女兒身!”
夏雪晴聞言,也不多廢話,直接就攬上了那姑娘不盈一握的腰:“既如此,姑娘可否幫我一次?我相公在裏面尋歡作樂好幾天了,我也是沒別的辦法了,這才尋了過來。”
錦瑟在紅袖招多年,心思很是活絡,一番話從腸子裏轉出來,早不知繞了幾道彎:“可我今日是要做生意的,若無進項,媽媽必定要打我,實在是沒法幫姑娘了。”
夏雪晴冰雪聰明,又怎會不知她的意思,當即就拿了塊碎銀子出來,塞到了錦瑟的手裏:“萬望姑娘行個方便。”
錦瑟也是個識時務的,當即就膩歪到了夏雪晴身上,湊在她鬓邊小聲道:“紅袖招不準尋常女子入內,媽媽眼毒得很,你一會兒莫要出聲,跟着我便好。”
說罷,錦瑟就很是嬌憨的打了夏雪晴一下:“真是的,都幾日沒來看我了?死鬼,有了小妾就不記得錦瑟了是不是?”
一邊說着,一邊帶着夏雪晴往紅袖招裏面走去。
鸨母滿臉堆笑的站在門口,熱情的招呼着四方來客。但看她那如鷹一般的眼神,定然不會僅僅是為了打招呼。
走到鸨母旁邊的時候,錦瑟故意絆了夏雪晴一下。
這一腳實在是突然,以至于夏雪晴直接就栽到了錦瑟的懷裏。
摔的這一下,角度掌握的剛剛好。在鸨母那個位置來看,正好看不到夏雪晴的臉。
“哎呀官人,你怎的這般不小心?只怕是故意的摔倒,想上趕着吃奴家的豆腐呢。”
錦瑟就這麽扶着夏雪晴往裏走去,自始至終都用自己的身子,擋着夏雪晴的臉。
夏雪晴多少也知道幾分這青樓的厲害,只裝作被那帕子上的香粉熏暈了一般,虛軟無力的癱在錦瑟的懷裏。
兩人配合的精妙,眼瞅着就要跨過那道門檻了,可那鸨母的目光,竟直直的射了過來。
錦瑟心中暗道不好,連忙攬住了夏雪晴的腰身,疾走幾步就要往裏面帶。
可不成想——
“錦瑟啊,稍等等,你帶的這是誰家的公子哥兒啊?怎麽我以前竟從未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