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何章?
“就只是這樣?”沈悅然很是不可置信的看着手裏的小瓶子:“這是什麽藥?毒藥?那我可不幹,何府上上下下百八十號人,我若是真的給何清下了毒,還能有命逃出來嗎?”
沈悅然說着就把小瓶子放回到了桌子上。
果然,久居內闱的女人,幹什麽都要多留一個心眼。
“放心,我自然不會連累了你。”
确實不是毒藥,千機閣規矩便是如此,晨昏交替之時賣的東西,不能致死。
不過,就算不能致人于死地,也是能好好折騰何清一番的。
“可我現在怎麽回去?”沈悅然攥着那個小瓶子,仿佛這裏面裝的就是她的自由,“何清未婚配卻專寵我一人的事鬧得滿城風雨、人盡皆知,何清又不傻,他怎會如此輕易的接我回去?”
“這就看姑娘的本事了,比如說……你若是懷孕了,你猜何清,還會不會讓你繼續呆在這秦樓楚館呢?”
夏雪晴說完,就直接起身準備出去了。
“你好歹毒的心。”沈悅然拿起了桌子上的小瓷瓶,站了起來,她看着夏雪晴的背影——
夏雪晴本該是弱柳扶風的身姿,可沈悅然卻分明看到了,一個狠厲的背影。
“何清還未娶妻,若是我生了他的孩子,為了不危及未來何家少夫人的地位,何清只能去子留母。但如果他真的這麽做了,一頂風流薄情的帽子便一定會扣下來,又有哪家願意把女兒嫁給這麽一個浪子?”
沈悅然越想越覺得後脊生涼:“夏雪晴,好狠的心思,你究竟……為什麽這麽恨他?”
夏雪晴推開了門,看着庭院中開得正好的合歡花,又想起來了那年冬日飛雪,小院中冰天雪地裏,她嘴角邊的一抹猩紅。
“以德報怨,何以報德?他何清欠我的,又何止這麽多?”
一陣不小的風忽的刮到了沈悅然的屋子裏,把這句話破碎的吹了進來,沈悅然不禁低了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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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再擡頭時,卻發現夏雪晴已經走了。
上一世,原本是沈悅然,一碗‘夢斷’直接送走了夏雪晴,她才是最該償命的那個人。
但夏雪晴卻驚訝的發現,自己并沒有那麽恨沈悅然。
至少,遠不如對何清恨得那麽徹底。
細細想來,她也是同情沈悅然的。同她一樣被何清鎖在府中,愛而不得一輩子。
“歸根到底,終究是何清混賬,若他不曾那麽朝三暮四,若他真的能好好疼愛一人,必定是有人願意陪他攜手到老的……這是哪?”
夏雪晴一路上渾渾噩噩的回想着前世今生,竟沒留心自己走到哪了。
最初本來就是被沈悅然帶到了這東苑,中間又出了諸多波折,以至于夏雪晴一時間竟迷路了。
蘇清遠此時更是受到了不小的驚吓。
他和南燭在房頂上趴的好好的,正專心的偷聽着何章說話呢,可誰知一個擡頭,竟看到夏雪晴跟丢了魂一樣的溜達過來了。
南燭眼尖,輕輕地捅了捅蘇清遠:“哎哎,爺,你覺不覺得,這個男子的身形,有些像上次千機閣門口的那個姑娘啊?”
“何止是像啊,那就是她!”
蘇清遠咬牙切齒的看着夏雪晴,你個夏雪晴也忒會找麻煩了!剛剛差點被鸨母攔住也就罷了,這會子怎的又轉到這兒了?
“啊?你是怎麽知道的啊?”南燭也不聽牆角了,一門心思想聽自己王爺的風流韻事。
“廢話!人是我帶進來的!”
南燭同蘇清遠一樣,忙于淮南事務,至今尚未成家。
他本以為自己可以一直同王爺一起,同病相憐的打一輩子光棍,可誰知,蘇清遠竟然已經帶着美人上過青樓了?
都到這一步了,那離三書六禮的下聘還遠嗎?
一想到這兒,仍舊打光棍的南燭立刻就妒忌了,他十分不滿的表示:“合着王爺你來的那麽晚,是跟美人有約?就留我們這些孤家寡人趴在這裏數星星?”
蘇清遠可是沒工夫跟南燭臭貧,他低聲的呵斥了一句:“叫你來是幹這個的?好好幹活!”
南燭煞是不滿,小聲的嘟囔了一句:“瞧把人寶貝的,看都不讓看一眼。”
在蘇清遠殺人一般的目光中,南燭可算是堪堪閉住了嘴,凝神聽他的牆角去了。
夏雪晴這邊也沒閑着,她發現這邊的樓很特別。
剛從沈悅然那邊過來,她記得很清楚,那邊的小樓都逼仄的很,一層裏面能塞下七八個姑娘。
但這邊就完全不同了,這裏的樓一個房間就占了很大的地方,且獨門獨院的,應該是身份地位比較高的人才能住的了,但奇怪的是——
這樓前面,竟然沒有侍衛。
夏雪晴四下繞了一下,發現确實沒有人巡查,心下正式奇怪呢,突然——
“我近日要出去一趟,就不在榮城了,萬望姑娘多加小心。”
何章!
夏雪晴上一世好歹嫁入過何家,每日裏晨規定省的免不了見面,自然對她公公的聲音頗為敏感。
他在這裏幹嘛?何府剛剛出了那麽大的事,他不去巴巴的求着周蘭回來,竟在這裏逛起了青樓?
“不對,”夏雪晴小聲說,“逛青樓也不該是逛到這裏。”
言罷,思慮了一番過後,便直接湊過去側耳偷聽——
“我有點害怕,恩公你何時回來?”
有一個女子的聲音響了起來,聽着甚是唯唯諾諾。
“怕什麽?京都的人找不到你身上,你只管在這兒呆着便是。”何章敷衍的勸慰道。
“恩公……我,我什麽時候能回家看看?自出宮以來,我還一次家都沒回過……”
何章聽到這裏頗有幾分着急,他言語中已經帶上了一些疾言厲色的威脅:“回家?你若是好好待在這兒,興許我還護的了你,但你若是不怕死的跑出去了,別怪我沒提醒過你,那些人不可能給你留個全屍。你想想,你的那些宮裏的小姐妹們,現在都在哪呢?”
然後許久,都沒了聲音。
過了一會兒,這才聽見了一陣低低的哭泣聲:“我雖是活了下來,可一直就被拘在這個地方,這與宮中又有什麽分別?左右我家娘娘已經死了,那不如我也……”
何章也明白自己話說狠了,忙不疊的安慰道:“小姐糊塗!就是因為你家娘娘死了,你才更應該好好活着,讓真相大白,難不成,你還想讓她的孤魂繼續纏着你嗎?”
夏雪晴聽到這兒,愣了一下。
這種孤魂野鬼的招數怎的這般熟悉?這不是自己拿來吓唬何清的嗎?
這麽說來,何章竟然也用這般手段吓唬了這個女子,可這又是為什麽呢?
夏雪晴想要聽的更仔細些,難免就靠得更近了,可這月黑風高的,她一個沒留心,竟踢倒了地上放着的一個花盆!
“當啷”一聲,在寂靜的夜間聽來頗為吵鬧。
“誰在那!?”何章高聲問了一句。
那姑娘顯然吓壞了,又嘤嘤的哭了出來。
何章浸淫官場多年,覺察出了不對,當即就要出來查看。
蘇清遠趴在屋頂上,心下也是一緊——夏雪晴別的功夫不會,埋汰人和找麻煩倒是一等一的好把式!
夏雪晴趕忙蹲了下來。
跑?藏?
趁着何章還沒出來,夏雪晴忙急中生智——
“喵~”
一聲驚慌的貓叫傳了出來。
“恩公,可是野貓打翻了花盆?”
何章掀開簾子看了看,夏雪晴蜷着身子蹲在地上,自然沒讓何章發現她的蹤跡。
“興許是吧。”言罷,何章便把簾子拉上了。
夏雪晴長舒了一口氣,可算是躲過了一劫。
“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我還是趕緊走吧。”夏雪晴自言自語道,然後回身就要走,可誰知她一回頭,何章竟然就站在她後面!
他高聲喊了一句:“來人!殺了他!”
夏雪晴已經沒功夫管他是怎麽繞過正門出來的了,她滿腦子就一個字——“跑!”
蘇清遠也是急的鎖緊了眉頭,但也只是蹲在房頂上看着。
南燭更是着急得很,他現在已經把夏雪晴當成是未來的淮南王妃看待了,一看這架勢,很是着急:“王爺!你不去救她嗎?”
蘇清遠正着急上火呢,聞言直接就訓了回去:“天天呆在我身邊你都學的什麽東西!何章能不認識我嗎?現在下去救人,找死呢?他一本奏章遞到皇帝那裏,你猜猜那昏庸的皇帝老兒會不會二話不說下旨殺了咱們?”
“那怎麽辦?”南燭既委屈又着急。
蘇清遠皺眉打量了一下地形,低聲喝道:“跟我走!”
何章這個老狐貍,聲東擊西,從後門走過來一看,果然發現了躲在外面的一個小厮。
他倒是沒發現這人是夏雪晴,只當是哪個不長眼的小厮聽牆角呢。
他發現這小厮手腳也麻溜,被發現了之後一點猶豫也沒有,回身就開始跑。
紅袖招最是魚龍混雜,何章既然敢來這種地方,那必定不會是獨自一人,他也帶了幾個身手不錯的親信。
可壞就壞在他生性多疑,談事情之前都把人遠遠地打發了,現在就算是他反應夠快,那幾個侍衛一時半刻的也趕不過來。
夏雪晴就趁着這會功夫,慌不擇路的往前跑。
她路不熟,再者這紅袖招的路又三環四繞的,沒多大功夫,她就繞到了一條死路上。
她站在一個三層的小樓的露臺上,前面已經無路可走了。
夏雪晴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回身看去。
只見一個一身黑衣的蒙面人,已經追到了身後。
那人似乎也發現夏雪晴跑到了一條死路上,于是便也不着急了,緩緩地放慢了腳步。
夏雪晴還在喘氣,就看到面前的人,冷靜的抽出了腰間的佩刀——在冰冷的月光下,刀鋒泛着陰森森的寒光。
夏雪晴又一次轉身看了一眼身後的露臺,心下有了計較:自己跳下去還能有一線生機,若是留在這兒,那才真是只有等死的份了。
打定主意之後,夏雪晴回身就是一躍。
正在這時,二樓的露臺處突然竄出來了一個人,牢牢的抱住了夏雪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