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黃雀在後
錦瑟歪在貴妃榻上,心不在焉的扣着自己水蔥似的指甲,懶懶的不願意動。
可誰知,竟冷不防的被人點了牌子,她這才慵懶的坐了起來。
迎出去一看:“怎麽是你?”
鸨母聞言連忙打圓場:
“錦瑟!怎麽說話呢!還不快賠禮道歉?爺,這就是錦瑟姑娘了,願您玩的盡興。”
說罷,給錦瑟使了個眼色就帶着随從走了。
錦瑟把人帶到屋裏之後,發現蘇清遠并不逗她,也完全沒有那些粗鄙男人的欲擒故縱之态,她也便明白了,人家今兒個來,根本不是為了尋歡作樂。
錦瑟也便不再多言,直接攏好了衣服,坐到了凳子上,彈起了放在架子上的古琴:“公子既然并非為我而來,那我便彈一首曲子給公子聽,如此這般,您的那些個銀子,也不算是白掏。”
蘇清遠一哂,發現這個姑娘竟頗有幾分識人之能。
他便索性伴着悠揚的琴聲品着茶,倒也不失為一種快活。
一盞茶的時間過後,南燭順着窗戶直接躍至了屋內。
他疾步走過去低聲回禀着什麽,臉上難掩喜色:“果真如王爺所料,屬下方才潛進去看了,‘枉凝眉’裏根本沒有那個宮女,倒是何章好端端的坐在書案前。您猜怎麽着,他根本就沒去京都,怕是一直呆在那兒等着王爺咬鈎呢。”
蘇清遠把茶盞放下,看着錦瑟翻飛的十指,若有所思:“我咬鈎?呵呵,誰是魚還不一定呢。信呢?送過去了嗎?”
“爺放心,淮南令裏的暗衛親自去放的,出不了差錯。”
蘇清遠點了點頭:“好,那咱們今日且看看,誰是釣魚的那個吧。”
琴聲未歇,甚至有愈演愈烈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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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清遠知道這姑娘識大體,刻意把曲子彈的昂揚激蕩,只為了讓人明白,她一心彈奏,什麽都沒聽到。
“蘇某人有一個不情之請,還望姑娘可以幫幫忙。”
琴聲這才逐漸停歇,悠揚的曲調,大有繞梁三日之勢。
何府,老管家急赤白咧的跟在何清後面,苦口婆心的勸着:“少爺啊,這城中的流言甚嚣塵上,直說您用情不專……”
何清立馬停下了腳步,狠狠地瞪了一眼老管家:“不會說話就閉嘴!哪來的流言?我怎麽不知道?”
老管家急得直冒汗:“是,小的說錯話了。可老爺臨行前有令,嚴禁您去紅袖招尋那個沈姑娘啊!”
“我爹這不是沒在家嘛!況且,悅然直接把信送到我書案上了,這得是有多想我?”
老管家還想再勸,何清卻沒有那個耐心去聽了:“好了,你這個老東西不解風情也就罷了,別擋着我逍遙快活!”
言罷,兩人已經行至門口,何清看到自己的小厮,已經打點妥當的站在一駕馬車旁邊,就差等他出發了。立馬猴急的竄了過去。
“哎!少爺!少爺啊!”
老管家有心想追,但奈何手腳實在是不方便,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何清跳上了馬車。
這何清也真是個浮躁玩意,動作大大咧咧的,竟直接把琵琶袖中藏着的一封信甩了出來,他也沒顧得上撿,催着車夫就往紅袖招那邊去了。
那管家嘆了口氣,忙撿起了地上的信,他打眼一看,原來竟是那沈悅然邀約在先,直言不諱的讓何清去‘枉凝眉’找她快活,說她想他的緊呢。
老管家搖了搖頭:“唉,造孽哦。”
最後還是把這封有傷風化的信藏到了袖中。
但是,他顯然沒注意到一件事——這沈悅然只是個小小的侍女,又哪來的本事直接把信送到何清的書案上?
何清坐在車裏也不見得有多老實:
“再快點行不行!何府養着你們不是讓你們吃白飯的,再這麽有氣無力的,扣你這個月的月例銀子!”
馬夫聞言,連忙又抽了抽馬屁股,只盼着快點把這個煞星送到地方。
何清也着急——他爹是榮城的父母官,很是好面子。
前一段時間,關于何清的議論蜚短流長,何章索性直接就不讓他出門了,不僅如此,還日日呆在府中看着何清,可把何清憋壞了。
所以,何章前腳剛剛啓程去京都周家,想把周蘭接回來,何清後腳就坐不住了,一門心思只想着花天酒地,一刻都等不了。
終于——
“籲——少爺,到了。”
何清趕忙從車上蹦了下來,連車凳都免了。
他這剛一站穩,就看到了一個妩媚婀娜的姑娘,就站在紅袖招的門口,媚眼如絲的盯着何清看。
何清的眼睛立馬就直了,他很是沒出息的忘了沈悅然,內心盤算着先把這個姑娘勾搭到手。
可誰知正在這時,那姑娘竟然毫不猶豫的朝着何清走過來了:“是何公子吧?”
何清趕忙小雞啄米似的點了點頭:“姑娘認得我?”
說罷,就想去摸錦瑟的手。
錦瑟不動聲色的躲開了,只裝作拿帕子掩了掩嘴角:“既如此,公子跟我來吧,沈姑娘等候公子多時了。”
何清一聽,這才想到了沈悅然,但他也不願意就這麽放棄錦瑟,于是,還是不懷好意的問東問西。
饒是錦瑟呆慣了風月場所,也被他惡心的不行。索性也就住了口,一門心思的在前面帶路。
畢竟就這麽一個簡單的差事,那位蘇公子可是給了她不少銀兩的。
“喏,前面就是了,公子一人前去便好,小女子先行告退。”
何章大為可惜,還想再努力一番:“哎,姑娘!你不進去坐坐嗎?”
直把錦瑟煩的,快步走了。
半夏就算是素來呆笨,這會子也有點回過味來了,那個既長得好看,對小姐還好的蘇公子,只怕是要出事了。
“那……那現在怎麽辦啊小姐?我們直接去找蘇公子嗎?他剛走了沒多久,咱們應該趕得上。”
夏雪晴低着頭坐在凳子上,緊緊地捏着自己衣服下面的一個吊墜,不發一言。
半夏更是沒了主意:“小姐?”
夏雪晴這才擡起了頭,她搖了搖頭道:“蘇源清的輕功極好,就算是爹爹都未必能追的上他。去做這種上不得臺面的事,身邊帶的人功夫必定也是不俗,僅這一會的功夫,我們已經不可能追上他們了。”
夏雪晴臉上多了幾分堅毅:
“既是如此,為今之計,也只有把事情鬧大了。半夏,你即刻回夏府去找我爹,就告訴他我在紅袖招有難,讓他速來救我,其餘的一個字都不許多說,快去!”
“是!”
半夏得了吩咐剛走,夏雪晴也趕忙找到了這個院子裏的家将。
她聰明,只找那些挂着腰牌的家将,這些人想必才是蘇源清身邊的心腹,那些沒有腰牌的,不出意外只是暫時雇來幾天,看家護院的罷了。
她走到一個人面前福了福身。
那漢子連忙抱拳躬身回禮道:“小的見過夏姑娘。”
夏雪晴知道事态緊急,索性一句廢話都沒有:“你家主子此次前去,只怕要遭難。你借我一匹快馬,我自有我的思量。”
那漢子一聽,也不做猶豫,直接回禀道:“夏姑娘不必多禮,爺走之前特地交代過,一定要把姑娘伺候好了。只是爺他規矩嚴,小的怕姑娘出什麽差池,還是要跟着姑娘走一趟的。”
“無妨,既如此,還望您速速準備。”
不多時的功夫,夏雪晴騎着馬就跟那個漢子一起出了門。
夏雪晴雖然性子潑辣,但終究是個名門閨秀,從來都沒學過騎馬。
只呆在馬背上這麽一會兒的功夫,已經把她颠的七葷八素了。但她早就顧不得這麽多了,一門心思的着急蘇清遠。
蘇清遠貴為淮南王,養的馬匹自然不是尋常品種,個個都是日行千裏的名駒。
所以不過是半盞茶的功夫,兩人已經到地方了——榮城府,榮城裏常設的衙門。
可夏雪晴只覺得,自己在馬背上分明已經度過了一整個時辰了。
那個漢子把她扶下來的時候,她臉色發白,肚子裏倒海翻江,幾乎站立不住。
可饒是如此,她還是努力的站直了身體,掏出了挂在脖子上的小挂墜。
“夏老将軍的私章?”那漢子看清楚夏雪晴掏出來的是什麽之後,狠狠地驚了一下,“姑娘,你拿這東西幹嘛?”
夏雪晴擺了擺手,她已經沒力氣同這個人多做解釋了,只能有氣無力的示意他去敲鳴冤鼓。
鳴冤鼓一敲,不多大一會兒,衙門的朱門就打開了。
出來了一個哈欠連天的衙役:“是誰啊?這大半夜的敲鼓?還讓不讓人歇覺了?”
夏雪晴也不多說廢話,只是把手裏的私章拿給衙役看了一下:“夏府報官,紅袖招內有夏府失蹤的家丁,還望大人即刻徹查!”
那衙役一看清楚了夏雪晴手裏的私章,立刻就醒盹了。
榮城,靠近邊塞,數年來屢屢有倭寇來犯。把當地搜刮的餓殍遍地、民不聊生。
直到夏老将軍帶着夏家軍常駐此地,這才還了榮城這麽多年的安寧祥和。
所以整個榮城的百姓,對夏老将軍一家都十分敬重,當初夏雪晴也是憑着這一方小小的印章,讓千機閣的掌櫃賣了藥給她。
那個衙役立刻對着夏雪晴行了一禮:“還望這位公子放心,我等必會全力以赴徹查此案!掘地三尺也要将夏府的家丁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