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屍首
何章跪坐在矮幾前,正看着榮城這幾日的折子。
天暗下來之後,他看的就不多專心了,每隔半盞茶的功夫,定要凝神細聽外面可有什麽動靜。
當小厮第三次上去續茶的時候——
“何人擅闖‘枉凝眉’!站住!”何章的侍衛總領在外面大喝了一聲。
何章立刻就從席子上站了起來,臉上喜色難掩的大喊:“拿下他!”
說罷,直接就疾步走了出去。
他自信自己的局布的很周詳,侍衛也是一等一的好,雖然不能有十足的把握拿下那人,但也是可以重傷他的。
何章滿懷期待的打簾走了出去,正看到夜色中,侍衛不費吹灰之力的扭來了那個探子。
何章雖然高興,但他不傻,他心下也正納悶呢,這探子的功夫未免也太差了些,結果就聽到了一聲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大喊:“爹……我是何清啊爹……嗚嗚嗚嗚,這是怎麽了啊?您不是進京接我娘去了嗎?”
待何章看清底下押着的人是誰之後,幾乎沒有一下子厥過去。
他辛辛苦苦排兵布陣了這麽久,煞費苦心的散布假消息,又同紅袖招的鸨母串通一氣,海樣的銀子花出去,最後就抓住了這麽個倒黴玩意??
何章氣的站都站不穩,狠狠地踉跄了一下,忙被身旁的小厮扶住了。
那侍衛一看自己抓的是何家少爺,早就放開了他,所以何清也趕忙跑到了他爹跟前,着急的上下打量:“爹!你沒事吧爹!”
何章喘了半天氣才緩過來了,立刻怒目圓睜的一把推開了伺候在身邊的何清:“逆子!!”
何清不明就裏,只當是他爹氣他跑到這煙花柳巷裏來了,所以也不敢哭了,很是理虧的低頭閉嘴。
旁邊的小厮見狀,低聲勸道:“老爺,咱們先進去坐着吧,外面夜深露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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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章這才又狠狠地瞪了何清一眼,顫顫巍巍的回了‘枉凝眉’。
蘇清遠坐在暖閣裏,拿着把折扇,閉着眼,一下一下的用扇子敲打着自己的掌心。
等到蘇清遠敲到幾百來下的時候,他終于睜開了眼——
“吱呀——”
門開了。
錦瑟趕緊快步閃了進來,探頭出去又看了看,确定無人跟蹤,這才小心的合上了門。
收拾妥當之後,錦瑟如釋重負的拍了拍手:“齊活了,公子盡管放心吧,我專挑鸨母不在的時候去的,保準出不了馬腳。”
蘇清遠點了點頭,自袖中摸出了一個比銅錢略大的金龜,放在了桌子上:“姑娘有的是才情,就不要再呆在這紅袖招裏消磨光陰了。這個金龜,我贈予姑娘。足夠姑娘為自個兒贖了身,再去尋一個如意郎君共度此生了。”
錦瑟看着桌上的金龜,并未去取,她沉吟了一會兒之後,直接就走到蘇清遠身前跪下了。
蘇清遠就那麽不動如山的端坐在椅子上,連表情都不曾起變化,就仿佛,他理應受這一拜。
“小女子自打失足入了風塵,見過了諸多人情冷暖,早已心死,從未想過嫁人生子。公子心善,既然您願意出這些銀兩,那錦瑟便把自己賣于公子了,日後錦瑟願意為公子驅策,只忠心于您一人。”
“你聰明,自然明白,我做的事可是要掉腦袋的。既如此,也要跟着我?”
“良禽擇木而栖。”
蘇清遠聞言,輕笑了一番,他拿起了桌上的金龜,細細的打量着,不緊不慢的說:“朝顏宮宮主若是這麽講,只怕是覺得蘇某人開價開的太低了,正變着法的加價呢?試問蘇某人何德何能,敢讓您這個鳳凰栖到我淮南王府去?”
錦瑟聞言抿唇一笑,也不再跪了,直接就站起來随手拍了拍自己的衣裙,老不快活地說:“世人都說淮南王陰狠毒辣,其名能止小兒夜啼,可又有誰知道,你內裏是這麽精明細致的一個人?”
蘇清遠皺着眉頭,很是為難的苦笑了一番:“我若是不精明些,龍椅上那位,只怕在當年就會把我一并葬在枭關了。宮主既然嫌棄這小金龜,那蘇某人就拿這駐顏丹來抵債,只是宮主可也要記得,你已答應蘇某人,要為我所驅策了。”
說罷,不等錦瑟反應,直接就從窗戶掠身出去了。
錦瑟氣的跳腳,踏莎行別說她了,放眼整個江湖都是一等一的輕功,她自然是追不上的,只能狠狠地跺了跺腳:“本想着多訛你一些寶貝的,你跑的倒快!罷了,這駐顏丹也不是凡品,本宮就許你一個人情好了。”
蘇清遠出了暖閣跟南燭和暗衛彙合之後,就發現主街上,浩浩蕩蕩的來了一隊的官兵。不僅如此,南燭更是眼尖的發現:“王爺!隊伍裏面那個,不是夏姑娘嗎?”
何章坐在椅子上,喝了幾口清茶,面色這才好看了幾分。何清老老實實的站在一旁,安靜如雞。
“你說說你!一天到晚聖賢書不讀,一心只想着花天酒地!成何體統!你是不是嫌棄我的日子過得太清閑了,忙不疊的給我找點事做呢?”
何清也委屈:“我沒有!我自己也忙着呢,哪會自找不痛快?”
何清自然不會,但夏雪晴會。
何章這剛坐下,凳子都沒暖熱呢,外面就有人給他找事來了。
“榮城府辦案!閑雜人等退卻!”
何章一驚:“榮城府?這些衙役這個點到紅袖招來幹什麽?”
可憐何章一把老骨頭了,就算不被何清氣死,也差不多要被累死了。
“何人喧嘩?”
何章是榮城的太守,身份地位擺在那裏,他這一問,立刻就有帶頭的出來回話:“啓禀太守,小的接到夏府報案,說是家裏的家丁被擄去了紅袖招,特地前來搜查一番。”
何章尋思了一下,那個宮女已經被轉移走了,紅袖招裏面也沒有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便點頭道:“知道了。”
他本以為不會出什麽事情的,但是天不遂人願,一刻鐘之後,何章面色青白的看着眼前的景象。
‘枉凝眉’前面的空地上,橫七豎八的放了三具女子的屍體。
要說紅袖招身為榮城最大的青樓,又是做這種生意的,死個把姑娘很正常,但壞就壞在——
這幾個姑娘的手腕上,竟然都紋有一個墨色花朵的刺青。
看到這個景象,官兵當中已經有人開始竊竊私語了:“羌族人?”
“真是羌人,這下好了,皇上有旨意在先啊。”
“是何太守幹的嗎?”
“兒子不争氣也就算了,怎麽當爹的也這樣?”
何章聽得臉都綠了,不為別的,只因為當年,邊境的一些守衛們,不做正事魚肉鄉裏。
一位羌人直接進京告了禦狀,當時還是太子的今上,立刻求先帝下旨殺了那些邊境将士,自此賢德之名傳遍天下。
自那以後,羌人雖然仍舊居住在瘴氣橫行的南水,可也沒有哪個不長眼的敢去觸皇上黴頭——至少,百姓們再沒有聽說過這種事了。
何章這邊氣的不行,但衙役那邊可沒閑着,只一會兒的功夫,竟然又找出了三四個羌族的姑娘。
只不過這幾個姑娘雖然有氣在,但也是被‘玉生煙’折磨的,沒幾天好活了。
七八個或生或死的妙齡女子,就這麽橫七豎八的擺在庭院中,一股陰仄仄的死氣彌漫開來,何章臉上挂不住了。
他招了招手,示意那個帶頭的人走近些:“這園中的侍衛,是我自己帶來的人,剩下的衙役,是你的人。如若大人願意幫我把這件事壓下來,事成之後,我給大人這個數。”
何章伸出了五個手指頭。
那衙役滿臉的汗:“大人,您別為難小的了。這麽多條人命,又全部是羌人,這我怎麽壓的下去……”
何章還不放棄,又要加價,那衙役回頭看了看緊盯着這邊的夏雪晴,臉都綠了。
正在這時,一聲洪亮的聲音傳了過來:“怎麽回事!”
夏桀帶着夏毅就過來了,還沒來得及找夏雪晴,先看到了院子裏一地的屍首。
饒是夏桀馳騁沙場多年,早已見慣了生死,猛地看到這番場景,內心還是狠狠地驚了一下。
那衙役看到正主來了,連忙過來行禮:“夏将軍,榮城府接到案子,說您家家丁不見了。您看看這院子裏,有沒有您家家丁?”
夏桀這時候也明白了,定是自己家那個臭丫頭找事呢。
他只好打蛇随棍上的說:
“巧的很,家裏的奴才已經找到了,勞煩大人這一趟的辛苦了。只是這麽多姑娘的案子,還是希望榮城府審慎待之,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才好啊。”
何章看到夏桀過來,就已經明白今夜這件事不可能善了,原因無他,夏桀是出了名的正直無私。
何章雖然與此事無關,但是他确實在紅袖招裏面藏過那個宮女,那個女子身份特殊,要是不想走漏消息,他就只能……
夏雪晴自打看見夏桀來了,連忙帶着那個漢子趁亂跑出來了。
衙役鬧出這麽大動靜,卻還不見蘇清遠出來,那他是已經跑了呢?還是已經被抓了?
夏雪晴心裏着急,正要思慮一番的時候,一個清風霁月的俊俏公子,低聲在她耳邊問道:“姑娘是在找我嗎?”
作者有話要說:
我是個憨批,夏老将軍的名字咋的跟夏毅的這麽像,我都沒發現…好吧,我把夏老将軍的名字改了,改成夏桀了,不好意思嘤。
話說,我發現看我書的小可愛好淡泊功名,視金錢如糞土啊?哪怕評論有紅包也木的人理我OTZ哈哈哈我會努力寫的,麽麽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