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江海闊以為自己會像一六年那樣說走就走,可沒想到情緒那麽強烈,八點多借口有人找,開着車子來到了老舊居民區。
這一代的房子破得像危房,不久後就要面臨拆遷,樓底下的私家車停得橫七豎八,他下車找到一輛長得像玩具車的比亞迪,盯着它沉思良久。
前年他就是跟着這輛車找到這裏的,過了兩年,屁股上磕掉了點漆,還能隐約看得出有些變形,也不知道在哪裏撞的。
成玲下樓丢垃圾的時候還以為看錯人了,定睛認了認,把垃圾扔進桶裏就往回走。
剛才咣當一生脆響已經惹了她車邊人的注意,她方一轉身就聽他叫她:“成玲!”
她停也不停,佯裝對方認錯人了,誰知剛登上一節樓梯就被攥住了胳膊,江海闊在樓道裏把她堵得死死的,坦然望着她,嚴肅又深情。
成玲低頭倔強地不肯看他,垂着眼睛乖順又不理人的樣子,着實讓人心軟。
她也不說好久不見,不跟他打招呼就是不打,和以前一樣,對在乎的人事溫柔到極致,對其他一切置之不理,卻又不是任人宰割。
江海闊很輕地說:“看來沒有我你也過得不錯。”
成玲忍淚忍得夠辛苦了,眼下聽他這麽說,鼻息都粗重了一些。包裹着她冷靜軟弱的盔甲,在這一刻土崩瓦解,她在用自己薄弱的意志頑強抗衡着,幾乎下一秒就要潰不成軍。
他怎麽找到這裏的都不重要了,重點是他為什麽要來,為什麽要在她覺得一切都是幻想的時候給她希望,她真的已經做好失去他的準備了。
沉默中,對方的呼吸聲無限放大,周圍的蟲聲清晰可聞。
其實江海闊也沒有什麽可以對她說的,看到她下意識地逃,第一反應就是拉住她。沒有任何企圖和預謀,有的僅僅是對她的不舍和眷戀。
原本只打算臨走前悄無聲息看她一眼,沒想到緣分未盡這樣都能碰到,他嘆了口氣,松了手,嗓音低啞地說:“你上去吧,我看着你上去。”
她貼了白紗布,明晃晃的擺在他眼前,他都看到了,就想看見她車屁股上的痕跡那麽難受,她一定吃了很多苦頭。
成玲聞言,扭頭邁了三階,忽然回頭問:“潇潇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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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就是這樣,他們說話,中間總要插上媒人,江海闊看着她,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尴尬,面面相觑的尴尬。
在他突然出現之前,成玲是想和他說話的,但這一刻,她逃難似的奔上了樓。
這裏的住房樓層普遍不高,到家後她像沒了力氣一樣一屁股坐到地上,晃了半天神,心裏舍不得他走,又害怕他總有一天會離開。
她沒有他那麽好的運氣,房東不難纏卻精明,簽的合同不但讓她把不多的積蓄砸在了這裏,還把她的人綁在了這裏,其中很多不平等條約她都沒看出來。
讓他看到自己窘迫得樣子又怎麽樣?
總之……不會再來往了。
成玲起身走到床邊,把窗簾拉開一條縫,江海闊逗留了有一陣,現在才拉開車門。
她看着江海闊的背影,不知道為什麽,此時此刻,又遺憾他沒有回頭。
很多時候撞到的大運都很難遇到下一次,比如外出游玩心儀的一條裙子,被偶像删掉沒存檔的照片,期待還會降價的最低價格,還有一次不告而別,一星期都沒有再見到的江海闊。
***
江海闊最近在忙着被相親。
吳蘭英同事們的閨女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了,如今婚姻大事由不得父母做主,但應酬的時候總免不得王婆賣瓜。
倒也不是真要把自家孩子賣出去,就是互相之間說着玩,看着對方和自己門當戶對,就打開手機相冊秀兒子女兒的照片,開玩笑說定下來。
吳蘭英每次和同事說完這些回來都要跟江海闊讨論哪種女孩适合他,說哪家的女兒其實有哪點不好,如果成玲能看到這一幕,就會知道當初他媽媽對她的不滿不是針對她。
成年男人越成熟越把母親當小孩,江海闊把這一點體現得相當到位。
還是從前那套,不溫不火地忽悠住,說什麽通通順着,聽起來好像很有道理,其實就是一本正經胡說八道。
吳蘭英知道他在敷衍,可那些話聽着受用,也就作罷了。
江海闊本以為能蒙混過關逃過此劫,到頭,該來的還是來了。
自從國家發布禁令規範黨員幹部作風行為,酒席不讓擺了,人情不讓給了,家裏孩子高中也只能組織親戚小聚一下,可民間風俗如此,到底還是有不按規矩來的,顧忌着舉報躲在周邊的農莊裏擺上兩桌。
權利越大,越懂避嫌,不為了人情世故頂風作案,随了份子錢,人不去,沒有人帶就讓家裏孩子帶過去,江海闊就是送人情的代表。
孫阿姨是江海闊小時候就有印象的,如今孩子金榜題名,自然是要祝賀的。
蘇仲瑾今年十八歲,活生生的美少女,剛領到大學錄取通知書,笑得燦爛甜美。
江海闊把禮錢遞給小姑娘,祝她步入大學新生活,勉勵的語調溫柔随和,一如既往的磊落光明。
吳蘭英那回提起江海闊她是在場的,那天她和同學游完泳回來發現沒飯吃,說什麽都要和家長一塊應酬,都是熟人,孫藜也就答應了,席間說到要撮合她和江海闊,她是當了真的。
男女大七歲,在年齡上已經相差挺大了,可青春期尾巴上的女孩情窦初開,聽了這話蠢蠢欲動,現在看到真人更激動了。
小女孩跟來參加酒宴的女同學說:“真的好高好帥,哪哪都好!誰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定造成悲劇,要讓我嫁給他我肯定願意!”
旁邊的女同學笑得意味深長,推了她一把,說:“這是不是傳說中的未婚夫?祝你們白頭到老早生貴子喲!”
蘇仲瑾笑得嬌嗔:“別亂說,你們先喝飲料,我去勾搭一下。”
江海闊可真是到哪都是萬衆矚目的焦點,不分年齡段的受到歡迎,一進屋就被一群小時候很熟悉的長輩拉去問東問西,能說的他都很耐心地回答。
蘇仲瑾過來,成功轉移了他們的注意力,江海闊好不容易能緩一緩,卻聽小姑娘嬌滴滴地說:“我能不能借海闊哥哥一用?”
長輩們都樂呵呵地說好,江海闊就這麽被拉出去了。
不知道別的男生怎麽想的,江海闊不喜歡女孩故意發嗲,總給他一種,被站街姑娘帶去幹不好的事的感覺。
很尴尬,同時也很難拒絕。
他從小受到的教育是保護女孩,懂得禮讓,打擊女孩的熱情是很不尊重人的表現,面對自己看着長大的小女孩,即使不怎麽舒服也不計較什麽,跟着走了出去。
蘇仲瑾喜歡得很赤.裸,直接表現為跳起來就是一個麽麽噠。
江海闊都懵了,擦擦臉不可思議地看着她。
蘇仲瑾受網絡荼毒已深,大大方方地說:“聽說喜歡一個人撲上去親一口就好了,管他怎麽想呢?拒絕和接受都沒關系,反正已經親到了。”
江海闊無奈地笑:“有男生告女生性性騷擾的先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