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這天成玲正清着ipad裏的賬單,感覺到一群人走進店裏,一擡眼就看見了魏潇,六年過去,真的能從頭到腳改變一個人,她不再穿花花綠綠鮮豔的衣服,換上了白襯衫包臀裙,頭發妥帖的盤在腦後,渾身一股精英氣息,和以前比起來沉穩不少。

她身後跟着的不是花枝招展的小姐妹,而是一群意氣風發的大男孩,都是剛畢業公司招來的實習生,魏潇回頭慷慨地說:“你們一人挑一套,我買單。”

幾個男生作揖道謝,晃着看衣服去了,成玲緩過神,對着一個慢一拍的小夥十分有職業素養地問有什麽需要,小夥子摸摸鼻子,看向魏潇,魏潇使了個眼色把他們支開。

散了一場又一場筵席,熟悉中多了若即若離的陌生感,魏潇彎着嘴角望着她:“今天晚上有時間嗎?”

成玲懵懂看了她兩秒,說:“有。”

魏潇刷了卡以後就打發走了年輕帥哥們,兩個人回了學校後街上以前最常去的燒烤店,要了一箱啤酒,兩瓶兩瓶的拎上桌。

以前用牙撬瓶蓋的魏潇用起子開了兩瓶,倒進一次性塑料杯裏,端起一杯,和另一杯碰了碰,一飲而盡。

她笑得幹澀可憐:“那年被開除我讓家裏送出國了,他們把我安排在表哥的投行工作,和蕭寅斷了往來,我哭鬧砸東西他們就把我軟禁在家裏,讓心理醫生探班,今天我是回來結婚的,不要怪我沒去看你,我是身不由己。”

成玲張嘴想說話,被她另一句話堵了回去,魏潇說:“你在金融街工作,是江海闊告訴我的,我昨天回家碰見他了。”

他和一個同院裏的小姑娘走在一起,那是一個熱情洋溢,像極了很久以前的我的小姑娘,就像當初你認識了像你的姑娘一樣,藏了好多私心。

成玲茫然盯着桌上金燦燦的液體,半晌學着她的動作,一口氣灌進了肚裏,被挫掉了所有銳氣,愁容滿面地看着她:“潇潇,我是真的很愛他。”

愛到什麽程度?只要他今生順遂如意,我一輩子孤單無依都沒關系,可一想到從此不能在一起,就再沒了獨自生活的勇氣。要麽活着厮守,要麽死着告別。

魏潇苦笑:“你以後就會知道耽于感情有多痛苦了。”她長舒一口氣,一揮手,“不說這個了,你願意來我的公司工作嗎?我賺了很多錢,也能帶你賺很多錢。”

成玲勉強一笑:“好啊,給夠工資我就去。”

這天成玲喝了很多酒,趴在桌上睡熟了,魏潇拖她踢她都沒反應,只好打電話叫來了江海闊。

江海闊在寫一篇學術性非常強的論文,從昨天到今天都在翻文獻資料,已經到了攻堅的階段,淩晨前必須整合好發送郵件到指定的郵箱,蘇仲瑾說要到他家幫忙都被他直接拒絕了,這會接到電話衣服都來不及換就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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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潇在電話裏罵了他一通:“你過來瞧瞧你倆這是什麽孽緣,你要是還在乎她,就跟蘇仲瑾說明白了離遠點,三個人這樣算什麽事兒!你他.媽難受也別一下傷害倆姑娘好嗎?反正成玲是醉在這兒了,你今天要是不在她倆裏選一個,我明兒提刀去你家!”

看到成玲的一瞬間,心疼得不能自已,他沒有責備魏潇為什麽要帶她出來喝酒,或者兩個女孩大晚上醉醺醺的倒在街頭有多麽不安全,伸手用拇指一下一下撫摸着成玲的虎口,那種看愛人的眼神,深情款款。

他将成玲打橫抱起,對着面色酡紅的魏潇說:“今天謝謝了,你去副架坐着吧,回家還是去哪?我把你送過去。”

魏潇摸着自己燒燙的臉,指指自己,又指指副駕駛,有點迷糊地問:“我做副駕駛?一般那個位置不是給女朋友的嗎?姑奶奶我可不跟閨蜜搶男人!”

江海闊把成玲抱到車邊放下,單手從她腋下穿過,有力地架着她,拉開車門說:“她躺着能舒服一點。”

魏潇給他氣笑了,趁着酒意往他車上踢了一腳,趴在車頂邊上指指路邊的比亞迪:“她的車停那邊了,明天問起來,告訴她一聲。”

這一帶原本不讓停車,違章的人卻屢教不改,交管部門妥協退讓,畫出了兩道停車道,收取高額的費用,鑽漏洞的人停法刁鑽,挨着停車道停了一溜,只有成玲的車規規矩矩擺在白框裏,倒是顯眼。

江海闊應了一聲,手掌托着成玲的頭把她放倒,疊成了一個剎車不會輕易掉下來的姿勢,再從腳在的那頭關上了門。

魏潇靠在座位上,半只胳膊架在頭上,偏頭看着江海闊:“你後天就要去甘肅了,不跟她說一聲嗎?”

周圍的人都知道,連半生不熟的蘇仲瑾都知道。

江海闊像沒聽到這話一樣,面無波瀾,熟練地啓動車子,一聲不吭。

魏潇識趣地閉嘴,讪讪把胳膊下移了半寸,遮住了眼睛。

家務事,說到這個份上是真的逾越了。

兩個目的地順路,江海闊把魏潇送到家,頭都沒掉就開向了現居的住所,車停好後,他扭頭看了成玲一眼,才下車開了後門,拖她出來的時候摸到她一臉的濡濕,兩行清晰的淚痕在月光下閃閃發亮。

他突然就舍不得了。

她溫熱的身體軟軟靠在自己身上,單薄得能被風吹跑,臉上的表情,很難用言語形容。

若無留人意,難解蹙雙蛾。

江海闊将她小心翼翼抱回家裏,洗了熱毛巾給她擦臉,讓她睡自己的大床,怕她冷又怕她熱,把空調調到了二十八度,成玲一夜都在夢裏。

白花花的試卷漫天飛舞,她還在解無盡無窮的數學題,江海闊成了高中時代叱咤風雲的人物,被十七八歲的小姑娘熱烈追捧,她是一個不為人知的小人物,花了一夜時間想出了別出心裁的解題方法,想把自己美好的一面展現給他,第二天他卻站在講臺上講出了所有解法,一個女孩被他的才智吸引,課下告白,不到一天,他們就真的在一起了。

醒來的時候他滿身虛汗,慶幸那是夢,卻發現,現實也不怎麽好。

她蜷在床上發着呆,疲憊地揉了揉眼睛,這才看出來不是在自己家裏,紅色的實木地板上整齊有序地擺了一排文件,筆記本電腦放在前面,接着長長的電源線。

跳下床沒有看到鞋子,光着腳往外走,迎面撞上往卧室走的江海闊,一下就呆住了。

江海闊穿好了衣服,不是家居服,而是可以随時出門的正裝,氣宇軒昂地站在她面前,良久,聽不出語氣地問:“你真的沒想過來找我嗎?”

成玲腿有些軟,更受不住他的眼神,往後退了一步,蹲下來,哭了:“你為什麽要問我這種問題,是覺得我不夠愛嗎?我對你、對朋友、對社會,都不敢有任何要求了,求你們放過我。”

不止一次她動過一了百了的念頭,人求生的意識要是薄弱到用無關緊要的小事支撐,勢必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有一份穩定的收人,有一家健康的親人,沒有到絕地卻一心向死,一定在某種程度上被心魔侵擾,或者說已經在心理上患有疾病。

江海闊上前幾步和她一起蹲下來,傾着身子,眼神憐愛地給她擦眼淚:“別哭成玲,我沒有聽你的話,對所有人都說你是我的女朋友,你是我最最心愛的女孩,不管你做錯什麽事,我都能原諒你。不管你年老色衰還是體弱多病我都能接受你,不要一個人去承擔。”

“在我心裏、你的朋友心裏、家人心裏,你都是最好的女孩,卻不是這個世界上最厲害的角色。所以凡事量力而行,事情沒有你想象的那麽複雜,別人的看法也不是那麽重要,不要給自己那麽大壓力和負擔。”

成玲被他穩下情緒,淚眼朦胧地望着他,哽咽着問:“我們還能走到一起嗎?”

江海闊手指順着她的鼻梁滑下,用拇指指腹撥了撥她沾了淚水的唇瓣:“沒有不可以,只有願不願意,所以我才問你有沒有想過圓我很久以前的夢想,我在做一個很重要的決定。”

成玲破涕為笑,問他:“你要陪我下地獄嗎?”

江海闊忍俊不禁,起身把她也拉起來,輕聲撫慰:“你是天堂上的姑娘。”

他進屋把地上的材料都摞成一沓,裝進公文包裏,把自己的拖鞋騰給她,讓她去浴室漱個口,把頭發紮好,帶她去上班了。

路上他在她最喜歡的烤冷面攤前停下來,按照很久以前的慣例多加一個雞蛋,由着她在自己車裏吃東西。

到了地方,成玲解開安全帶,殷切看着他說:“我馬上就要辭了這份工作去魏潇公司了。”

江海闊沉默了好久才說:“成玲,我明天就要動身去甘肅了,你是和我一起去還是呆在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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