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早上醒來是背朝天趴着的,壓到了腮幫子,枕套濕漉漉冷冰冰地貼着臉,成玲一下驚醒了,看到身邊沒人反而松了口氣,沖着門外喊:“海闊!”
江海闊拿毛巾擦着臉晃進來,再尋常不過地問:“幹嘛?”
成玲心裏踏實了:“沒什麽,叫你一聲,看你在不在。”
“能去哪兒?今天周末。”他走過來拉開窗簾,是個晴天,“換身行頭,我們出去遛彎了。”
成玲在家裏收個快遞都在睡衣外面裹件大衣蓬頭垢面簽完字就走,沒有一點生而為人的獨立自主,養懶了,說不想。
江海闊回頭看她:“為什麽不想去?”
成玲睜着眼睛說瞎話:“腰酸背痛腿抽筋。”
江海闊說不行:“不能因為昨天累着了今天就不運動,你不開心,就是因為老悶在屋裏。”
成玲只好起來梳頭化妝找衣服,站了一會兒才總算找回些精神頭,江海闊在廚房做早餐,把昨天從菜市場買回來的白饅頭切成片,裹了層蛋液放進鍋裏煎,也不浪費,把剩餘的蛋液都澆上去,撒了幾顆鹽,出鍋盛盤,邊做事邊說:“你這些生活習慣非常不健康,休息都是在怠速狀态,睡不好心情這麽可能好。”
江海闊說話聽不見回聲,又苦惱地說:“本來應該寵着你的,總免不了啰嗦。”
成玲掰過他的臉,印上一吻,江海闊低頭啄了啄她的唇:“總不能一天到晚病殃殃的,快點好起來。”
成玲下定決心:“別說了,我跑。”
然後她就跟他出了門。
江海闊本身身體素質過硬,加上男女體質上的差異,一點不費力,成玲則累得氣喘籲籲,臉色煞白。
他放緩步速,帶着她走了幾百米,給她喂了幾口熱水,成玲突然推開他在路邊俯身吐了一地。
看她的确體力不支,到頭還得由他背回去的。
Advertisement
成玲抱着他的脖子嘆氣:“我以前從一個山頭爬到另一個山頭都沒問題,有外來旅客走不動道還能笑一笑,風水輪流轉,早知今日,當初我就該憋着常懷慈悲心腸。”
說到這裏,江海闊把她往上托了托:“那隔壁鎮的趙叔還在做他的生意嗎?”
趙老鐵的兒子在省城學習,見了世面,因為酷愛登山,組織一群驢友來山上體驗戶外運動,第一次吃喝玩樂都靠着土生土長的野菜家禽。那些意氣風發的少年人過意不去,交了不菲的夥食費,也給一家人提供了商機。
當時正趕上村中通,政府撥款修了路,趙老鐵用積蓄盤下了整個山頭,開發起了旅游業,原生态的地貌吸引了不少探險的驢友,怎麽掙錢怎麽來。
成玲實話實說:“生意越來越紅火了,跟你說你別生氣,前陣子他還帶着他兒子上家裏來提親了,趕了十頭山羊來,簡直誠滿滿。”
江海闊揚聲嗯了一聲:“你怎麽沒答應?”
成玲抱着他脖子說:“你雖然沒表态說娶我,但我不願逼你做任何決定。”
***
既然鍛煉不行,還得上班和人打打交道吧。
成玲是個實誠姑娘,當面試官問她為什麽讀了數一數二的名校卻連畢業證都沒拿到的時候,她總是克服心理障礙一遍遍坦白,希望得到一個嘗試的機會。
可人情之冷漠,就在于沒有地位負不起責任時,從不願把自己搭進去,都是友善委婉地拒之門外,祝願她能開啓一段新的人生。
成玲在外奔忙了三天,沒有一家公司願意認真去聽她的經歷故事,也沒人審查到底是不是有這麽多幹貨,都是一錘定音地拒絕。
第四天,一家叫美倫的建築公司通知她去面試,成玲雖然沒有報多大希望,還是認真對待,做足了準備工作。
在面試現場,她陳述的履歷和之前并沒有什麽不同,可當時老板在場,在她不抱希望準備下一場的時候,有人通知她第二天來上班了。
公司的規模不大,場地有一定的租賃期限,簡陋的格子間,連單位負責人的辦公間陳設都很老舊。
她來到辦公室的第一天就親眼見到一出鬧劇,兩個女人在洗手間撕了起來。
一個撸袖子據理力争:“我行得正坐得端,你不要血口噴人。你倒是說清楚我怎麽蠱惑楚浩了,不說清楚,咱倆沒完!”
另一個抱着雙臂含糊其辭:“你自己做的事自己心裏清楚,道貌岸然。”
“你再說一遍!沒有拉楚浩對質你就在公司壞我名聲,沒有真憑實據你就私下傳話,有種你當我面再喊聲小騷蹄子,看我撕不撕爛你的嘴。”
“呵,你撕啊,小騷蹄子。”
洗手間裏吵得如火如荼,門外八卦的也不少,不排除閑着沒事的男員工:“為什麽妹子怎麽總搶男人呢?這種好事怎麽沒輪到我身上。”
聲音越來越大,惹來了其中一個部門的女主管,女主管氣勢很盛,派頭很大,往那一站聲就沒了。
女主管昂着下巴說:“你們有什麽事不能私下解決,現在是上班時間,又是在公司這種公衆場合,你們能不能注意一下影響。”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成玲原本是不在乎走向的,可當人群如鳥獸散,露出一張熟悉的臉來,她才怔住了。
其中一個當事人,化成灰她都認識。
蔣婷。
成玲不湊這個熱鬧,交完後續的資料就回到自己的工位上,打開電腦準備工作。
蔣婷姍姍來遲,心不在焉地走到成玲對面,一擡頭,眼裏閃過一絲詭異的驚訝,然後不動聲色地略過了她,奇跡般的一句話也沒說。
成玲也不是記仇的人,陳年舊事過去就不計較了,專心忙自己的事。
今天是她上崗的第一天,很多方面都需要适應,顧不上琢磨那些麻煩事。
下班時蔣婷留了她一留,說了些秘密的話。
她這些年過得并不好,本以為能和景年在一起,畢業以後也沒了歸宿。
她就想,随便傍上個大款,管他是什麽人呢,可當一個萬花叢裏過的花花公子挑着她的下巴說那些淫詞豔語時,又不甘忍受那些的折辱,撂挑子不幹了。
得罪了大戶人家的少爺哪有好果子吃,一直從京城角落被追殺到甘肅蘭州。
她想明白了,可之前的經歷讓她變得異常偏激,覺得有錢人都不是好東西,這種仇富心理體現得讓人相當容易察覺,所以雖然是名校畢業,還是遭到了很多公司的拒絕。
大概混圈混得勤,身上沾染了些誘人的氣質,真有個公子哥主動獻殷勤,死纏爛打圍着她轉,于是仇富這條禁忌劃掉了。
公司裏有個八卦的女孩,一天到晚搞事情,不知哪次陪領導喝酒搶了這姑娘的風頭,從此閑話再沒斷過。
如今見到成玲,她随手點了支煙,很有風韻地說:“我為當年的事道歉,如果不是因為我惹事,宿舍樓也不會燃起來,你大人有大量,今後咱們好好相處吧。”
成玲就那樣盯着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然後很不客氣地說:“當年你和潇潇打架,我說希望你好自為之,也許你以為的單純的警告,可那是真有善意的提醒在裏面。我是個愛憎分明的人,卻并不想讓新仇舊恨充斥我的生活,今天依然送你一句好自為之,你盡管放心,我并不想和你用同一個飯碗。”
在成玲看來,這個骨子裏市儈固執的人已經在她的黑名單上了,無論說什麽做什麽她都會認為她居心叵測別有用心。
這人依然是那個無爪牙之利卻喜歡虛張聲勢的小人,起碼她很聰明,知道自己名聲被毀,迫切需要一個跟她站在統一戰線的盟友,當槍使。不是想拉個墊背的,就是擔心了解自己老熟人和敵人合起夥來打擊報複。可她的如意算盤打錯了,成玲不怕她,也對她一無所求。
都是姑娘,何必。
朝九晚五,簽到簽退,成玲覺得自己現在的生活規律又惬意,晚上說的都是些好事兒。“隔壁桌的小方是我們校友,喜歡的姑娘五年前去英國留學了,因為異地兩人分手,姑娘給他留了一條狗,前兩天遛狗的時候狗突然跟着人跑了,他急急忙忙追狗,沒想到倆人破鏡重圓又在一塊了。”
“小王當年高考落了榜,第一次考研失敗,二戰又差兩分,今年在職考上了。”
說這些的時候江海闊在看新聞聯播,看得還挺認真的,應付着點頭。
成玲掰過他的臉:“我在和你說話呢,給點面子成不成?”
江海闊回神,說我聽見了:“都是好事,值得慶賀。”
成玲瞅着新聞聯播裏一年比一年老的主持人,把蔣婷的事告訴了他。
她有些茫然地說:“我不知道這樣是不是小肚雞腸,但自此她出現,對我說了那些話以後,我突然不覺得,當年的事是我一個人的錯了。”
江海闊摸了摸她的眼皮,用手擋住了她的視線:“你做什麽都是對的。”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發生了一些不美好的事,删掉了所有不正經的游戲,清掉了所有沒來往的朋友,跑到山上去,總算沒那麽焦慮了。
慢是狀态不佳的表現,多謝你們的體諒包容以及安慰期待。這本對我的意義很重大,相信我真的比你們都重視它,慢一點也不會放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