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來甘肅不到兩個月,成玲已經喝完了一整盒感冒沖劑,足以證明中招的頻繁。
不知道藥裏什麽成分,難喝到吐,尤其當滾燙的開水澆到顆粒上蒸出層層藥霧的時候,捏着鼻子都難下咽。
江海闊上街給她買了個可以密封的旋口玻璃杯,杯子外壁裹了厚厚的橡膠層,灌了水還能當熱水袋用,喝藥也變得不那麽痛苦了。
既然在一起共事,她和蔣婷避無可避的有所接觸。
人大概有些犯賤的小情緒,對熱心腸的人愛答不理,對冷淡漠然的人卻覺得高攀。
經歷過那麽大事,對着外人的成玲都是自持一份善念,外表卻波瀾不驚,再加上往日的過節,碰上面都不正眼瞧蔣婷。可蔣婷反倒殷勤起來,多了幾分迎合讨好。
平時那麽傲氣的人,冷不丁口蜜腹劍,是多令人毛骨悚然事兒。
這天蔣婷給她送文件,非給她塞去洱海帶回來的土特産,推來桑去,一不小心把桌的水杯砸碎了,深咖色的藥汁流了一地。
蔣婷一怔,反應過來連忙道歉:“我不是故意的,我來收我來收。”
成玲咬牙想罵人,忍了忍才非常直白地說:“真別這樣,東西你拿回去,我收不起,一會讓人看到了不好。我們之間沒有互惠互利的關系,你這麽做反而讓我瘆得慌。咱們恩怨就此了斷,你用不着覺得良心難安。”
說完她就繞過玻璃渣找打掃的工具去了。
蔣婷思想有問題,送禮送得又不誠心,聽了最後一句話只覺得她自以為是又清高,自己既沒有良心難安,也不認為自己做了錯事,轉身就把一袋東西丢進了垃圾桶。
成玲剛拿到拖把保潔阿姨就進來了,說明情況後阿姨要幫她弄,她連忙擺手說:“我借了馬上還回來,您別跟我争,走了。”
話音一落又順走了一個撮箕,一溜煙跑走了。
回去的時候蔣婷已經不見了,她想着也好,趕緊把破事弄完了投入工作,麻利地收拾。
手機在兜裏震了三遍,她掏出來移步到窗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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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海闊問她:“藥喝了沒有?底下的藥末得再接水涮涮喝幹淨。”
成玲低頭看着被壘成一堆的碎玻璃渣,撒了一半謊:“工作太忙累得不行,先歇一陣,等會喝。我保證保質保量喝完,快去忙你的,別操心我的事。”
江海闊沒囑咐她一定喝,而是默了默,也不說她,只是陳述了個事實:“一般撒謊的人語氣會特別輕快,比平時多幾倍,這叫欲蓋彌彰。”
瞞不下去了,她坦白交代,“杯子打碎了,一會下班我重新去買藥。”
江海闊又問:“想喝水了怎麽辦?”
她這會倒誠實了:“沒關系有紙杯。”
江海闊默了默:“十分鐘後下樓一趟,我不上去了。”
成玲一下就抓住了關鍵,馬上問:“你不上班?”
江海闊簡單解釋:“出來辦點事,順路。”
成玲挂了電話,匆匆把玻璃倒進垃圾桶,繼續把要發的郵件定了個時。
時間掐得剛好,她到樓下,江海闊的車穩穩停在路邊,看得出是買了東西折返的。
成玲走過去,看到他擺在副駕上的藥和新杯子,從車窗探進去就要拿,卻聽他淡淡道:“上來。”
成玲拿他當回事,聞言拉車門坐了進去,把東西放在雙腿上,攏了攏頭發等着他說話。
江海闊從後座撈了外套給她穿上,讓她上車卻不止加衣服這麽簡單,老幹部逼逼叨模式開啓:“說實話結果有什麽不同嗎?跟別人講話都講誠信,跟我就睜着眼睛說瞎話。你說這第幾次生病了?免疫力降了幾個維度,只是一個沒看住就穿這麽少出門,不給你備件衣服都不行。罰你這個月每天早上吃一個蘋果。”
要了命了,成玲什麽水果都能接受,唯獨蘋果不行。
蘋果這玩意,營養很豐富,水分又多,是老人們提倡的寶貝,偏偏成玲吃不慣。
她受不了,聞言豁開了詭辯:“都說撒不撒謊差不多為什麽還要有說實話和撒謊的差別?”
江海闊跟她理論:“行小事咱不計較,你感冒這是不是事實?”
今天的成玲特別理直氣壯,帶着一絲毫不心虛的嬌嗔:“生病也不是我想的,體質這樣,為什麽我一定要吃蘋果?”
江海闊好聲好氣地對她進行思想教育:“體質是可以改善的,你看你又不願意跑步,作息又沒規律,不在食物上調整,還怎麽健康成長。”
成玲被他那句健康成長逗笑,沒脾氣地耍賴:“哎我多少歲了,不能再長了。”
江海闊看向她,眼神很深:“但你得健康。”
成玲心裏一震,知道他這句話裏存了多少期盼。
以前是不會擰,現在是拗不過他,只能恭敬不如從命,拍拍屁股下車,她轉過身,對着裏面知會一聲:“我上去了。”
江海闊說:“扣子扣上。”
成玲當着她面扣好:“可以了嗎?”
江海闊滿意點頭:“上去吧。”
成玲乘電梯上樓,按下樓層後一直盯着跳躍的紅鍵。
上班的緣故,整個電梯裏只有她一個人。
電梯上行,叮地一聲到了。鐵門打開,蔣婷就在門口等她,看她的眼神和剛才完全不一樣了。
她目光冷蔑地看着成玲,諷刺地冷笑:“原來你和他是一夥的,耍人耍得很愉快吧。”
年輕都講伸張正義,可不管前因後果如何,都存有幼稚的報複想法,哪裏有自己想象的那麽正直。
當初江海闊在蔣婷不知底裏的情況下擺了她一道,那時她尚不知他和成玲是什麽關系。
如今真相大白,在蔣婷心裏激起的漣漪也不是一星半點。
在她看來,赤.裸裸就是一對奸夫□□合起夥來弄傷了她的腿,不得好死的一丘之貉。
天知道她出去買咖啡的時候看到這兩人在一塊有多想找刀片。
她就跟當初堵着成玲猜她是走後門一樣攔着她,瞟了眼她手上的東西,冷冷道:“在我這兒受了委屈和人抱怨呢。讓我猜猜,你說我什麽呢?我巴巴貼着你,其實你很得意吧。”
成玲聽得一臉懵,好一會才反應過來,除了這人有病,她想不出任何理由來解釋自己此刻遭受的謾罵。
她身正不怕影子斜,撂了話:“随便你怎麽理解,不過我好心勸你一句,你憑主觀臆斷猜測事物根本的毛病得改改,不騙你,真的。”
蔣婷要的才不是真相,她希望看到的是成玲不是一個好人,以滿足內心狹隘的魔鬼的需求。
她不聽也不信,單方面向成玲宣戰:“誓不兩立是吧,咱倆沒完。”
成玲心累,在電梯門關上前走出電梯,吐字清楚地說:“你聽好了,要是實在看我不順眼,你可以辭職,我是一心一意想在公司做事的,不是專業問題出錯我絕不會走。你要耍陰招壞了我的事,我也不是吃素的,絕對調查得徹徹底底,畢竟誰都不是傻子。”
剛來公司的時候大家都在忙各自的,手指在電腦鍵盤上打得噼啪響,誰也沒閑心指導她。
她怕直接問頂頭上司顯得沒有眼力見,只能一點點偷着學,好不容易學會了專業性的操作,順暢了一點,這時候被小人絆一跤,她脾氣再好也要咬人的。
或許太了解蔣婷輸人不輸陣的尿性了,她也不給她耍威風的機會,昂首闊步回了辦公室,酷得留下一陣風。
江海闊是這麽安慰她的。
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是有根據的,但也不能無底線地妥協,有的人可憐沒錯,可委屈自己往往也難成全別人。
心狠一點沒什麽大不了,人生艱難,言盡于此,別人在你這碰着的釘子,都會變成有所裨益的成長。
不求改變別人,改變世界,也別給那群養尊處優的人慣得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工作穩定以後,婚事就可以提上日程了,這是他們兩個之前說好的。
其實之前江海闊挺緊張的,因為老江同志很早打了預防針,把政審說得太嚴肅了,什麽歷史清楚、思想進步、政治可靠、作風正派、無嚴重傳染疾病,還不準是港澳同胞和外國人。
他也是考慮到成玲的感受,猶豫了很久,拉了熟人問了一通才知道,壓根沒這麽多條條框框。
審什麽?主要是對資産的審查,有幾張□□,幾處房産,只是存個檔,不真涉及到貪污受賄被舉報,都沒人去翻。
虛驚一場。
不僅如此,上面透了消息要給他升官,做他們這個部門的一把手。
現在主要的問題是,會他掌握的那項技術的人才太少,難得替代,于是調了個人給他打下手,盡快把核心技術學下來。
他說的辦事是上機場接人。
上峰說派個人去就成了,他非要自己去,領導當他平易近人,給他派公車,他也拒絕了,為的就是敘舊。
熱鬧的機場人來人往,熙熙攘攘的都是人頭,不少人舉着牌子接人。
而江海闊穿着一襲黑色毛呢大衣,沉沉穩穩站在那裏,待看清人,一招手。
“蕭寅!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