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一次? (7)
屬舞臺上新搭建的人工池塘,居然用的是真景,而不是藍色幕布敷衍了事,紫嫣演的畫師喜歡對着池中的錦鯉作畫,并且在給錦鯉投食之際與之聊天、訴說心事。
然而,好景不長,時逢戰亂,戰火很快蔓延到了畫師住的小村,村裏的居民全都慌慌忙忙地逃難去了,只有畫師舍不得池中錦鯉,不肯離去。
是夜沉沉,畫師住的院子忽然起火,睡夢之中的畫師迷迷蒙蒙地睜開了眼,已是火光沖天,無法逃脫,正在絕望之際,卻有一身影沖入火海,将她解救。
來的那人說自己本是池中錦鯉修煉成精,一直想取她的性命,卻遲遲未動手,直到看見她身陷火海,心痛不已,才明白自己的感情。
畫師迷茫間暈了過去,再醒來時,大火已止,她覺得自己昨夜好像做了一個荒唐的夢,急急跑去池塘邊查探,只見池水幹涸,荷葉枯萎,池塘裏的鯉魚也消失無蹤。
從頭至尾,畫師沒能看清救她性命者的面容,只記得那人的衣領層層疊疊像極了蓮花瓣,顏色鮮豔奪目,如同沾染了血淚。
時隔經年,有一居士途經此地,聽說了這件事,感嘆道:“鬼怪動情,必灰飛煙滅。如同飛蛾撲火,不是愚蠢,而是宿命。”
全劇在一句“非愚,乃命數也。”中落幕,臺上一切聲音戛然而止。場下一片寂靜,只有女子們的啜泣聲,片刻,不知是誰第一個鼓起了掌,随即,觀衆席中掌聲雷動。
回去的路上,蘇茉望了望方才帶頭鼓掌的李珺,心裏莫名地不是滋味,“喂,你相信宿命的存在嗎?”
誰知“黑煞”淡淡地答道:“這世間的東西,難道人不信,它就真的不存在了嗎?又或者說信,它就真的存在嗎?”
蘇茉無語,原來這老古董心裏裝着的全是馬克思主義哲學和唯物辯證法啊!思想要不要這麽前衛!
她被問得迷迷糊糊,小聲抱怨:“說這麽多有毛用,你自己還不是個超自然現象… …”
“所以說,我信。”李珺突然一本正經地道:“遇見你,就是我的命中注定。”
閑逛了一整個下午,蘇茉有些疲倦地牽着李珺往歇腳的院子趕。
待她欲推門入院的時候,不知為什麽,某人牽着她的手卻遲疑地往回拉了她一下。
“你幹嘛?”蘇茉有些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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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麽。”李珺擡頭望天。
不知為什麽,蘇茉覺得他是在故作鎮定。
他也會有緊張這種情緒嗎?真是見了鬼了!一定是自己的錯覺,她搖了搖頭,推門而入。
然而,在蘇茉看清院子裏的景象時,她整個人好似被定住了一般,一直保持着推門這個姿勢。
不是她多沒有見識,只是這幅畫面,換了任何女人見了,都會是這個反應。
院內原本染了秋色的枝葉竟開出了滿樹的桃花,灼灼其華,迎風而舞,而地上鋪着的卻是一層耀目的“白雪”,但通過那芬芳的味道不難辨認出,那是潔白的茉莉花瓣灑滿了整個院落,在院子的正中,則是一顆巨大的紅色“桃心”,不,應該說是心形玫瑰陣。
“沈洛,你知道… …咱們的院子這是… …怎麽了嗎?”蘇茉緩了緩,不敢确定地問道。
李珺原本準備好的話被華華麗麗地給噎了回去,他握了握拳,還是決定原諒“無臉女”此刻神奇的腦回路。
“也許… …是它想戀愛了吧。”說罷,他不待蘇茉再問出其他奇奇怪怪的問題,将衣袖一揚。一陣勁風拂過花海,隐藏在其中的白色蠟燭瞬間被齊齊點亮。
李珺領着蘇茉踏過無數的白色花瓣,飛上了屋頂,從這個角度望去,正好能将蠟燭組成的大字全部瞧清:“蘇茉,我你。”
當然,正中的那顆紅心代表了那個沒有說出口的“愛”字。
蘇茉坐在屋檐上,表情怔怔地,根本沒有察覺自己早已淚流滿面,耳邊的埙聲再次響起,卻不是她昨日聽到的那曲。
一曲終了,李珺輕咳了兩下,趁蘇茉還沒回神,便已将唇角的血跡擦去。
“真好聽,這首曲子叫什麽?”
“長相思。”
誰知,蘇茉聽了卻大皺眉頭,“呸、呸、呸!我才不要什麽長相思!來曲長相守!”
李珺拈起了蘇茉的一縷碎發,順手将其別在她耳後,“我不會。”
“這個你可以會。”認真。
“這個我真不會。”同認真。
“哼!”蘇茉佯怒,扳過身去。
“可我還會別的啊。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鳳飛翺翔兮,四海求凰。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将琴代語兮,聊寫衷腸。何日見許兮,慰我彷徨。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将。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
蘇茉沒想到李珺竟唱了起來,這還是她第一次聽他唱歌。不得不承認,他的嗓音還真是很配這種古樸深情的曲子。她本聽得如癡如醉,卻被他最後一句話給驚醒了,因為,他說——蘇茉,嫁給我吧!
“Yes,I do.”蘇茉伸手抹了抹眼淚,咕哝着答道。
“哈?”某人一臉大寫的懵。
“我說——我願意。我願意。我願意!啊——我好開心啊!”蘇茉雙手攏在嘴邊,對着夜空大聲喊道,笑得燦爛。
李珺也跟着她笑,即使,他們二人都知道,等着他們的是到不了的明天。
☆、誓言不負?
“哎呀,這箱子把門擋住了!”李珺攜着蘇茉來到房門口,卻進不去。
“誰這麽缺德啊?搬個箱子放到別人家門口!”蘇茉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去就是一腳,“哐當”一聲,箱子蓋被踢翻在地。
李珺撫額,不忍直視,這畫面怎麽和他設想中的不大一樣啊,好在,這效果嘛也差不太多,蘇茉還是看見了箱子裏的東西。
“呀!好漂亮啊!這鳳冠霞披你從哪裏弄到的?”蘇茉從未見過如此華美精致的衣服,吃驚極了,不過,話問到一半,她自己便想明白了,原來,他那時帶她挑衣服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嘛,怪不得消失了那麽久。
“咦?還有一件!是你的?”發現新郎服後,蘇茉馬上放下手裏正在擺弄的鳳冠,把注意力全都轉移到了李珺身上,興奮地拉着他催促道:“子瑜,子瑜,快穿上給我看看!”
李珺聽着做古裝打扮的蘇茉這麽喚他,一怔。覺着他們仿佛又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那時,是他們婚禮的前夜,她偷偷跑去見他,也只為了瞧瞧他換上喜服的樣子。
當時他問:“怎麽這麽急?明天大婚之時不就見到了?”
她卻說:“哎呀,你傻啊!明天我要蓋蓋頭的啊!”
“你今天不用蓋蓋頭。”
聽他突然答了這麽一句,蘇茉不明所以,“說什麽呢?”
李珺只回以淡淡一笑,“沒什麽,一起換衣服?”
蘇茉臉一紅,“沒正經!”
房內早已被李珺布置成了喜房的樣子,紅喜字,紅蠟燭,紅帷帳是一樣不少。
不一會,李珺身着一身紅袍從裏間走了出來,喜服紅潤的色澤更襯得他面冠如玉、豐神俊朗。
可蘇茉卻反應遲鈍地問了句不太應景的話:“喂,連新房都布置好了,你之前就不怕我不答應你?”
“你別說,這種情況麽,我還就… …真沒考慮過!”他無辜地眨眨眼。
又來這招!混蛋!可自己偏偏就吃他這一套,唉!
二人向天一拜,向地一拜,互相再一拜,就此禮成。
一切來得都太突然,喝過交杯酒後,蘇茉還是恍恍惚惚的,覺得不大真實。
李珺從懷中拿出玉玦遞給蘇茉,頗有深意地道:“這個你收好,是我送你的新婚禮物。”
蘇茉捧着泛着點點金光的月牙形玉玦,很是好奇:“咦?它怎麽會發光?”
“這裏面混着我的血,平日裏是暗紅色的,只有我們相遇時才會發光發熱。當初,你走進那間教室,玉玦之中原本微弱的光亮忽地大盛,我便确定,你就是我要找的人,所以,那時我才會喊你與我同坐。”
“原來你是早有預謀啊,虧得我起初以為你對本姑娘一見鐘情,白白自信了一回。不過,還是要好好謝謝它,感謝它幫你盡快找到了我。我一定會将它好好保存的。”說罷,蘇茉也從自己懷裏掏出樣東西遞給李珺,“喏,給你的,還好我也有準備,哈哈。”
李珺接過弄西,在手裏左右擺弄了一會,遲疑地問道:“這是什麽東西?”
她在成衣店裏等人時親自編的同心結,他居然當着她面說這是個什麽東西!雖然它醜了一點,還夾了她一縷頭發,看起來七扭八扭的,但好歹也代表她的一片心意啊!
不等蘇茉爆發,李珺就講她攬入懷中,阻止了她未出口的氣話:“好了,好了,我逗你的!別跟我生氣行不行?”
蘇茉錘在他胸口一拳,心裏卻早被他磨得沒了脾氣,“雖說按照你們的慣例,婚禮已成,可若是按照我們的慣例,還差一步。”
李珺疑惑地看向她。
“我們現在勉強也算是交換了婚戒,下面就該念婚姻誓詞啦!一般這個時候,神父都會很嚴肅地問,這位先生,您願意娶這位小姐為妻,無論是貧窮還是富有,順境還是什麽來着,額,這裏貌似是個排比句,記不清了,讓我百度一下!”
“蘇茉… …蘇…茉…”
蘇茉正在糾結于手機怎麽到了關鍵時刻沒有信號,好一會才聽見李珺喊她,擡起頭問道:“啊?怎麽了?”
映入眼眸的,卻是李珺逐漸變得透明的身軀。
在她腦子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之前,雙手已經本能地去抓他的手,卻像握住了一團空氣一般,什麽都抓不住。
“不!不要!”
蘇茉又試圖去撫他的臉,而這次,她的整只手掌都從他的身子中穿了過去。
他的身影一點點退散着,而她,卻什麽都不能做,任憑那張俊雅絕倫的面容在自己面前不停地淡化、模糊,直到,只剩下那一抹眷戀與擔憂的眼神… …
時間到了,而他們的誓言,還沒來得及說出口。
在他消失的瞬間,周圍的一切幻象如泡沫般随之破滅。
原來,再是如何華美的瓊樓玉宇,傾塌,也不過一霎。
那些盛開的花兒一如她身上的火紅嫁衣,芳華盡褪,仿佛從不曾絢爛過。
蘇茉跪在地上,拾起掉落在地的手機,照着屏幕上的字眼,一字一句地讀道:“我們自願結為夫妻,從今天開始,無論順境還是逆境,無論富有還是貧窮,無論健康還是疾病,無論青春還是年老,我們都風雨同舟,患難與共,同甘共苦,成為終生的伴侶!”念道此處,她已是哽咽得不能成聲,頓了頓,擦去眼前模糊成一片的淚水,才以一種無比堅定的姿态繼續道:“我們要堅守今天的誓言,我們一定能夠堅守今天的誓言。”
我們要堅守今天的誓言!
我們一定能夠堅守今天的誓言!
你未完的儀式,由我來代替,只是我愛的人啊,你,可能聽到?
再回到學校時,蘇茉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性格變得沉靜內斂了許多,她這種情況晴姐她們雖然看了着急,卻不知要怎麽開口詢問。
秦慧雖沒再給蘇茉臉色,卻從未主動和她說過話。昔日的同寝好友,如今已形同陌路,而蘇茉也沒有心情再去解釋。
所以,在沈洛的病房面前撞個照面時,二人都有些尴尬。蘇茉禮貌性地點了點頭,而秦慧卻低着頭跑開了。
看着秦慧匆忙離去的背影,蘇茉不由得嘆了口氣,心緒有些失落,甚至忘記在進門前敲門。
不過,沒用片刻,她好像就理解了秦慧方才為什麽會那麽失态。
因為,病床上那人背對着她冷冰冰地說道:
“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請你出去!”
蘇茉兀自走到病床邊的凳子上坐下。
榻上那人惱了,轉過身來:“請你出… …”
沈洛話說到一半,便收住了,眸中寫滿了震驚,甚至有一絲掩蓋不住的歡喜:“是你?我以為,我身體裏沒了他,你便不會再回來看我了。”
蘇茉也同樣吃了一驚:“我那天說的話,你都聽見了?”
怪不得他會以那麽冷硬的态度拒絕秦慧的探望。
“是。”他頓了頓,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你要找的那人… …可是找到了?”
“嗯。只是… …又離開了。”憶起那天的大喜大悲,蘇茉有些怔怔的。
“你的意思是說… …他會像以前一樣,有可能再回來?”聽蘇茉這麽說,沈洛心頭竟湧起了一絲極為矛盾的古怪感覺,他既希望那個人永遠都不要再回來将她奪走,又希望可以通過那個人來維持他們之間僅存的一點聯系。
蘇茉笑了笑,極力掩飾着自己的心虛:“我相信他一定會回來的。”
“那就好。”
“嗯。”
“對了,你的身體複原得怎麽樣了?”
“傷口已經結痂了,只是活動起來還會有些痛。好在沒傷到要害,再養些時日就可以出院了。”
“那就好。”
“嗯。”
至此,二人的對話又陷入沉默。
“那…師兄,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蘇茉!”
“啊?”
其實,沈洛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叫住她,他只知道,他此刻不能那麽輕易地放她離開。從小到大,他已經把自己關在陰冷黑暗的牢籠裏太久,而她無意中的闖入,就如同一片漆黑中突然出現了唯一的一絲光明,也許有一天,他走出黑暗後,會看到更多更美好的景色,可最初照亮他的那絲光明卻是任何事物都無法替代的。
蘇茉,你曾說過,我的那些微妙的情緒是那個人遺留在我腦海裏的,可那些感情已經化成了我生命中根深蒂固的一部分,你說,我該怎麽忘呢?
“你說,我該怎麽忘呢?”
“啊?”
“沒什麽,”沈洛輕咳一聲,問道:“你會再來看我的吧?”
“我… …”蘇茉遲疑了,任她在這方面再是遲鈍,也看出了他待自己的不同。
“罷了,我有些倦了,你走吧。”這答案,與其聽到否定的,還不如不要。
蘇茉心緒紛亂地離開,不想撞到了對面走來的人。
“你這人走路不長眼的嗎?”
還不待蘇茉開口,就已經有人斥責道:“誰教你這麽說話的!還不快給蘇小姐道歉!”
蘇茉聞言擡頭,已經是第二次見識到這位周家大小姐的行事氣度了,頗有一些大家女兒風範,“沒什麽!是我不小心!”
但畢竟道不相同,她不願與她們這些大小姐多做糾纏,“師兄就在左轉第一個病房,我還有事,先走了。”
真不知這周家的保镖是怎麽養的,見到她後,一個個都有多大仇似的将她瞪着,蘇茉也不打算細想,幾步便走離了衆人的視線。
回學校的路上,蘇茉又在周邊的小店轉了一會,打包了一大份麻辣鴨脖和四瓶啤酒,這是她們寝室四人最愛的夜宵,曾經無數個夜晚,她們坐在電腦前一邊啃着鴨脖一邊對電視劇裏的劇情大加吐槽,等辣到不行的時候把啤酒當成白水往下灌。
真是懷念啊。
她今晚,想找秦慧好好談談。
回到寝室,秦慧卻遞給她一張字條,她打開後,面上的神色瞬間一變,“這字條你哪來的?”
“我剛到寝室大門門口,有人突然把我攔住,讓我把這個轉交給你,那人打扮怪怪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玩cosplay呢。”秦慧低着頭,快速答道。
“真的?那人是不是長得很好看?還很有仙氣?他有沒有和你說別的?”會是他嗎?蘇茉覺得自己激動得整顆心髒都要跳出來了。
“嗯。沒有別的。”
“他回來了。他回來了!太好了!”蘇茉一蹦老高,抱了秦慧一下,又把鴨脖遞給晴姐,“我給你們買的,抓緊吃,還有,給我剩一根啊!我出去一下!”
“這麽晚了,你去哪啊?”吳晴好奇道。
“急事!回來再跟你們解釋!”蘇茉開開門,剛邁出去,又退回來,“我穿這身好看嗎?”
“好看好看!”
“咣!”門又關上了。
寝室裏江勝男和吳晴大眼瞪小眼,也沒瞪出啥結果,只好問道:“我說,慧啊,你給她看了啥了啊?”
“還注重上了形象,不會是去見沈洛吧?”
“她不是剛從醫院回來?”
“難道是別的男的?我靠!”
“校草會被甩?”
吳晴自知說錯了話,再看了眼秦慧陰晴不定的臉色,立馬住了嘴。
“呵呵,吃鴨脖,吃鴨脖!別為個男人傷了和氣。”
“可不是,吃吃吃!”
秦慧怔怔地看着那袋被分成四份的香辣鴨脖出神,和往常一樣,其中那份少辣的是蘇茉特意留給她的。
她的手握成拳,松了又緊,緊了又松,最終還是追了出去,“你們先吃!”
“她倆今天有點奇怪啊!”
“誰說不是呢!不懂啊不懂!”
☆、風雨将至?
白日裏被沈洛冷言相辭後,秦慧一人走在街上,獨自想着心事。
自打沈師兄從病床上醒來後,就對她冷面相待,甚至對她說不想見她。
他心裏只有蘇茉,蘇茉卻丢下他走了。
她呢?卻心甘情願地跑來照顧,不知多少個夜晚,一個人默默為他擔驚受怕。即便是這樣,她都不曾覺得委屈,可在聽見他說不想再見到你的時候,淚水終于忍不住湧了出來。
“為什麽?”
“小時候我管了你的事,是我這輩子最錯誤的決定,以後,我也不希望你我之間有什麽牽扯,你走吧。”
“你都知道了?蘇茉說的?她還是真是我的好姐妹!”
“不關她的事!你當是我不近人情好了。”
一幕幕,在秦慧的腦海中不停回想着,他說過的每一句話,他的每一個表情,都像一把利刃一樣紮在她心頭。
原來,她一心惦念了十年的人,不曾有一秒願意憶起她。卻,不惜為了另一個人拼卻生命。
“為什麽是蘇茉?為什麽偏偏是蘇茉?為什麽是她不是我!”走到一個無人的角落,秦慧終于蹲在地上撕心裂肺地痛哭出聲。
天空中突然毫無預兆地飄起了小雪,像是在為他們那早已逝去的初遇祭奠。
Y市今年的初雪,比往年來得早了些。
“看來,你也很恨蘇茉啊!”伴着一個女聲幽幽響起,從街角建築後走出一個黑色勁裝打扮的女人。
“你是誰?”秦慧警覺地盯着她,“周绮君身邊的保镖?”
“你眼力倒是不錯,周沈兩家早已訂婚,而蘇茉那個女人卻總是橫插在中間,這次更是差點把沈少害死,老板早就看她不順眼了,想要教訓教訓。怎樣?有沒有興趣合作?蘇茉的好、姐、妹?”
“我不會幫你害人的,你走!”秦慧紅着眼睛道。
“喲!好一個有正義感的小姑娘!”黑衣女子“啪、啪、啪”地拍了三下手,“可是你也不想想,蘇茉她搶走你這個她最好的姐妹的心上人時,有沒有顧及半分那無用的道德正義?”
“你到底是誰?你是怎麽知道我和她之間的事的?你若執意逼我,我就報警了!”
“呵,小姑娘原來也沒這麽好騙!”一個閃身,黑衣女子便化作了另一副與方才完全不同的模樣,美豔不可方物的臉上卻鑲着最最冰冷的眸子,聲音也随之變得更加攝人心魄:“如何?現在,你還想報警嗎?或者,我該這麽問你,你還認為報警有用嗎?”
“你是… …那天的殺手?!”秦慧聽說當時那個作案的人也是如今日這般忽地出現,而後又忽地消失,讓警方查起來毫無頭緒,想不到,她根本就非常人!
“沒錯。”十一月微微點頭,開始有些佩服起這小姑娘的聰慧來。
“你既向我承認身份,事成之後,失了利用價值,我不認為你會留我。反正橫豎都是一死,我又何苦讓他恨我。”
“他?”看着秦慧似是生無可戀、想要英勇就義,十一月竟然大笑起來:“哈哈哈!可笑!愚蠢!自己愛的人被別人搶走了就要想辦法再搶回來,在這裏自暴自棄有什麽用!我知道你已經動心了,只要幫我把她約到我指定的地方就可以,其他什麽都不用做。這對你來說一點兒也不難,不是嗎?”
秦慧輕輕一顫,不曾想那黑衣女子竟可窺破她內心深處的想法,“你既有這麽大的本事,又何必假我之手?即使我嫉妒她,也不會去害她。”
“哼,你當真是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啊,那麽… …沈洛的性命呢?”十一月彈了彈指甲上的塵土,話鋒一轉。
“你什麽意思?你把他怎樣了?”
“別急,小姑娘,我并沒把他怎樣。你應該去問蘇茉,她把他怎樣了。”見秦慧終于表現出了一絲在乎,十一月繼續循循誘之,“我今日不妨跟你說清楚,其實蘇茉喜歡的一直是另外一個人,你愛慕的沈洛不過是那個人靈魂的載體,當他們交替出現的時候,這一個沈洛便有了兩種全然不同的性格。那人的靈魂正在尋找永遠留在你們這裏的方法,更可怕的是,他一旦成功,你所愛的這個真實的沈洛将永遠沉睡,活着的将是另外一個人。而蘇茉一直知道事情的真相,卻欺瞞了你。你難道,就不想救你的大哥哥嗎?”
“我當然想!”有了這個解釋,秦慧久久萦繞于心的迷惑終于豁然開朗,她之前,怎麽也沒能想到世間會有這種奇事。
“好,不愧是對你的大哥哥情深義重。你把這張字條交給蘇茉,就說,是一個裝扮奇怪的男人留下的,其餘的我自會解決。小姑娘,你放心,你這麽懂事,我不會殺你滅口的,哈哈哈。”言盡,便化作一縷青煙消失了。
秦慧久久不能回神,最後,還是緊緊握住了手中的字條,往回走去。
開發區旁正在施工的萬松公園,這家夥怎麽選了個這麽遠的地方?莫不是又想搞什麽驚喜?
雖然有些莫名其妙,但蘇茉心裏更多的則是盼望與期待。
出租車停在了公園門口,蘇茉步行而入,走了幾步之後,身後好像有人喊她,但等她回過頭來,卻一個人也沒有,大晚上的,還真是有點滲人啊,她撞着膽子繼續往前走去,全然不知自己已被一雙冰冷的眸子盯上了。
十一月将已被擊暈的秦慧拉到一塊大石之後放下,喃喃道:“小姑娘,既然選擇了做壞人,可就沒有回頭的機會了。”
雨聲簌簌,天色灰蒙。
任誰也不知道,這場疏雨會不會在下一秒就化作驟雨傾盆,不過,任誰也都清楚,今天這樣的天氣并不适合在室外彈琴品茗。
然而,紫竹山颠之上的涼亭裏,卻有一白一紅二道身影,仿佛視身側的風雨為無物,一人垂首撫琴,風姿清雅,一人含笑圍弈,儀态萬千。
耳畔琴聲铮铮,半晌,無顏落下手中一枚棋子,眉頭舒展,方抿了一口茶水,道:“李施主今日怎麽這麽好雅興,肯專程為貧僧撫琴而來?”
李珺擡起頭來,直視無顏似笑非笑的臉,手下撥弦的動作未停,道:“你幫了我這麽大的忙,李某撫琴以贈又有何不可?”
聞言,無顏粲然一笑,好像聽到了一個很好笑的笑話,原本就極盡明豔的面容變得更加生動鮮活,薄唇輕啓:“此事成與不成,你與她是聚是散,皆有緣法,貧僧又幫了你什麽呢?”
李珺琴聲一頓,暗自嘆了句,長成這樣,偏要出家當和尚,不知碎了多少姑娘家的芳心,遂打趣道:“放心,你為我出賣色相的事,我是不會說出去的。”
“什麽時候走?”無顏被噎得一滞,問道。
“快了,其實,我此番就是來跟你告別的。花澤那邊說,多則半月,少則三日,我剩下的最後一魄便可找齊,屆時,他會想辦法引我的魂魄去到那個地方。”李珺以手掌按住琴弦,止住了最後的餘音。
“想不到,他的辦事速度這麽快。你我,終是要一別了,保重。”無顏起身,向他本就少有又即将離開的知己走去,拍了拍李珺的肩膀。
李珺也起身拍了拍無顏的肩膀,真誠道:“保重。”而後,又惡習不改地補充了一句,“雖然你這個不老不死的怪人沒有什麽好保重的。”
說罷,他自己先笑了起來,此刻的離別雖會讓他心中泛起澀意,但想着不久後他們就會在另一個全新的世界相見,便也沒什麽可感傷的了,更何況,那裏還有他最愛的人在等着他。
“我從來,都沒有這麽期待過。”優雅的側顏沾染上了淡淡的笑意與欣往,只是,那樣的神态在他臉上的停駐還不及一刻。
李珺的目光順着無顏眉頭緊蹙的眼神,瞥到了自己的要帶上。那裏平平整整地只挂着一個同心結,裏面還編着蘇茉的一縷頭發。就是這縷頭發,現在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逐漸變得焦黑。
☆、魂飛魄散?
她出事了!李珺的腦海裏立刻不能控制地蹦出了這樣的想法,再看看對面無顏臉上越來越難看的顏色,他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直覺,而這種确定把他整個人逼到了崩潰的邊緣,以前無論她遇見什麽困難,他都在她身邊守着護着,可這次,他卻離她那麽遙遠,遠到無能為力!
“她是不是出事了?啊?你倒是說話啊!”李珺見無顏不言不語,心中的急躁已經變得不可遏制,“她是不是遇到什麽危險了?啊?無顏,無顏,你不是神通廣大嗎?你不是牛鬼蛇神裏都有熟人嗎?快找人去救她啊!對了!就找那個不受時間和空間限制的鬼差去!現在就去!快去聯系他,快啊!”
無顏仿佛又看見了十年前那個剛剛遭受喪妻之痛的人,喪失了往日的沉着冷靜,只會瞪着布滿了血絲的雙眼不斷地重複着:“求你救救她!無顏,我求你救救她!”
“李子瑜!你瘋了嗎?冷靜點!”無顏忍不住吼道,他發現,這個人總是有讓他這個出家人破功的本事。
“我沒瘋,我只是冷靜不了!你知道,我不能再次失去她了,我接受不了!”他指了指自己心口的位置,一字一句地道:“這裏,這裏會痛!它會有多痛你知道嗎?!你不知道!像你這種高高在上的存在,根本不懂我這種俗人的痛!”
“我不懂?沒人會比我更懂!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麽要出家?眼看着自己的朋友、愛人一個個地死在面前,而我,卻要永遠無窮無盡地活下去!所以,我決定不再去愛,這樣也就不再會失去。李子瑜,正因為我懂,我才不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好友去送死!”
亭外的細雨,不知何時真的化作了大雨滂沱,勁風卷着雨水無情地将二人整齊的衣帶打得濕透,這場來勢洶洶的驟雨,甚至讓人睜不開眼。
未飲盡的半盞清茶此刻被雨水泡得滿溢,而那張古琴亦好不到哪兒去,墜落的雨滴有一瞬間被琴弦劈作兩半,之後又打在琴箱上,發出奇特的嗡鳴之聲。
正是此間,兩人無聲對視。
自打認識以來,李珺從沒見到無顏如此失态過,他亦是心中動容不已,只是,這場劈頭而下的大雨,讓他徹底找回了理智,迅速抓住了無顏語中的漏洞,“送死?為什麽說我會去送死?我只是讓你找人救她。還是說… …這個去救她的人一定會死?所以你料定,只有我願意為了她去做這種一命換一命的事,才願不把你所知的情況如實相告。”
無顏開始覺得,人若過分聰明也是一個缺點,可惜,他的這個覺悟來得有點晚了。
“是噬魂陣。”他開口,只說了四個字。
噬魂陣?!李珺的心狠狠地抽搐了一下,她竟然在噬魂陣裏!
有關噬魂陣的記載,他也是無意間在一本古籍裏看到的。與其他奇門遁甲的陣法排列不同,噬魂陣的每一方位都是死門,也就是說,無論入陣者從哪一方位進入陣中,皆有去無回,只是死法不同罷了,經過如煉獄般的煎熬後,入陣者的魂魄便會被陣眼吞噬殆盡,這種慘烈的闖陣代價無異于灰飛煙滅,再無來世今生,因此稱噬魂陣。此陣法極為陰險惡毒,一旦開啓,必定要食一人魂魄,否則将永不終止。正因其過于毒辣,所以早已被先人列為禁術,啓陣之法更是失傳已久,而蘇茉,她怎麽會突然跑到噬魂陣中去?
念頭轉了幾轉,李珺便想通了是誰在對他心尖上的人下如此重的狠手。十一月,我到底還是低估了你的執念!
若想布成此陣需要面積足夠大的林區或空地,在A大裏顯然不可能,且需殺人于無形,十一月選的必定是Y市的某個郊區僻靜之處。會是哪裏呢?李珺反複思索,終于确定了一個地點——萬松公園,就在游樂園的北面,上次他從摩天輪上往遠望時,發現那邊有大面積的樹林,蘇茉還說過等到下次有空可以去那裏換換新鮮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