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1)

? 沒有一個女兒如此美麗

像你那樣魅力非凡;

那漂浮在水中的樂符

是你對我的甜蜜訴說:

這聲音仿佛讓

迷離的大海停止了咆哮,

靜靜的波浪,閃爍着光芒,

柔和的風兒如夢境一般。

——喬治·戈登·拜倫《樂章》

2015.12.2 星期三天晴

這世上總有些東西,你愛它,它卻不愛你,就像我無比重視分數,愛着分數,但從小成績就常常不給我面子,即便我已經十分努力。

雲起說,這不是愛,我是執念,只執着于一個結果,而且,不肯付出,自然無法得到。

我用手機發着短信問他:“那我付出了,就會得到了嗎?”

他說:“這并不成正比。你若真的喜歡,就不會在乎付出多少。”

我吐吐舌頭,臉上做出不相信他的樣子,但心裏早已信服了。其實這件事,也告訴了我,我愛着雲起,為他付出,他還是不愛我,這誰也不能怪,因為愛着他的時候,我很快樂,快樂讓我一直傻傻地愛着他。

每次考試來臨,我都會非常害怕,很怕自己會當場吓暈過去。雲起便教我在自己的手心寫上一個大大的“人”字,他說将這個字放在心裏,便不用害怕。被他鼓勵着,我每次都能順利地通過各種大大小小的考試。後來,我才漸漸明白了這個“人”字的含義,這個字一撇一捺,寫起來容易,做起來卻很難。我想,我光明正大地做着這個人,自然沒有什麽東西好害怕的。

今天,我抱着一本《紅樓夢》來看,不怕大家笑話,以前的我總看不懂這本名著,因為這部小說裏的人物又多又複雜,我總被這些人物繞暈,也看不大懂裏面的一些字詞,查閱了字典,還未必看懂。直到現在,我才能夠看懂幾分。

每當抱着書時,總會覺得自己是個高素養的女孩,所以我對雲起說:“雲起,現在我覺得自己像是大觀園裏的某個才女,你覺得我像誰?”

他過了許久才回我,小梅後來告訴我,雲起看到這句話,笑得嘴都沒有合攏。那時,我才發現其實我也是能令他快樂的。

我想,雲起終于不再那麽冷漠了,有了人性後,他還算是神嗎?不知道是哪位作者曾說過,神滅于人性。所以我要在這裏告訴大家,雲起、小梅和離殇其實很多情況都和我們一樣。有着人性的神和妖,都是很好相處的。他們不會無聊地去做那些拯救世界或者除魔衛道抑或傷天害理的事,這些事,自有別的人去做,他們只做自己的事,只交自己想交的朋友,保護自己想要守護的人。

雲起回我說:“我看你不像才女,倒像是在大觀園裏打雜的。”

我:“……”

大觀園裏打雜的,不是丫鬟麽,那裏的丫鬟可都個個有才呢,比如襲人,比如晴雯……我正想反駁他,他馬上又回我一句:“知道劉姥姥嗎,我看你跟她倒是很像。”

這時,我都有了滅了他的心思,只可惜在我滅了他前,他會先将我給滅了,想來他是神,我哪裏鬥得過他。雲起的意思是說,我是個像劉姥姥一樣見識短淺、少見多怪的人,還是說我像她那樣天真活潑、幽默機智呢?

本以為他會說我像林黛玉呢,因為黛玉弱質纖纖,最後還是為寶玉哭死的,她對寶玉的愛也是一種執念,執迷不悔,自然是個悲劇。雲起沒有說我像她,這是對的,因為我只會難過,很少會哭,哭死的事,更加不會做。

想到上次我們提到的轉世輪回之說,比如人死後為何有的成妖,有的成人,所以我問他:“雲起,為什麽我是人呢,如果我在前世死後,投胎成了妖,那就能一直跟你們在一起了,你看,這樣多好,前世,你為什麽不來找我?”

雲起說:“你已經夠笨了,如果再投胎成為動物或者植物,豈不是更笨,要過多少年,你才能修煉成人啊!”

我:“……”

我想,好在這一世,我是人,否則還沒見到雲起,很可能已經被人捉了,或是被人砍了,根本見不到他了。或許就是投胎成了人,讓我早早地跟他們相遇。

過了一會兒,他問我:“要聽故事嗎?”

我說:“要。”

“有空嗎?”

“有的。”在他面前,即便沒有時間,我也會說,有的。

發完短信,我面前的課桌多了一本書,書面嶄新,紙張幹淨,字跡清晰。要不是我自習的教室沒有其他的人,他人看見這樣的事,估計會被吓到。

這是一部叫做《辟天》的小說。雲起曾說,每本書裏都有個妖的靈魂,其實這應該算是每本書裏都有個獨特性格的人,這樣的人就是妖。

因為他跟別人都不一樣,在我們眼裏,就是妖怪。世上每一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所以大家都能被稱為妖怪。

至于你們是不是這樣認為,我倒是沒法評說的。只是我認可雲起的話罷了!

有雲起給我的手鏈表,我穿越進了這個書中的世界。那是一個海邊,海水碧藍,清澈地好似能望見底,又好似什麽也看不見。

海邊的地面潮濕泥濘,一點都站不了人,我立于半空,雙手交叉,平靜地看着這個故事。

這時,雖然海水已經退潮,但還是可以看見海邊村莊的地面都是濕的,好多大樹都倒了。可見之前一定發了大水,也許是海嘯。

此海名渤,天津港所在的那條海,便是它。天津的所有大學裏面,只有小幺所在的那個大學離它最近,所以小幺曾跟我提到過它。現在的它,風平浪靜,看不出有什麽危險,但在這之前,它并不像現在這麽安靜。海邊的人靠它富足,卻也因它家破人亡。

海邊站着很多人,一個村子裏的男女老少都聚集在了這裏。海上搭了個木質的高臺,高臺上的平面大概是一個小寝室地面的大小。上面站着幾個長袍男人,還有一個身穿金色長裙的少女,她仿若天上的星辰,美得似真亦幻。

少女站在那個高臺上,風揚起她的青絲,她的長裙,眉眼顯示出與她年紀不符的成熟和淡然。她看起來不過16歲,卻要面對人生最嚴峻的考驗——死亡。

我在16歲的年紀,真正地遇到了雲起,那個我一生最愛的男子。若你們看我年輕時候寫的日記,你們會發現我和他的經歷,絕對比你們想象得還要多。與這個女子一比,想來我十分幸福。

我為何會這麽說呢?那我便要來介紹一下這個女子。

她叫林月,是個孤兒,也是個棄嬰。她的父母将她丢在了海邊,從小她便是在海邊長大,從來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早前有個好心的老寡婦收養了她,但由于老寡婦年紀太大,在她十二歲的時候,這唯一的親人也離她而去。

她唱歌很好,便在村子裏以賣唱為生,靠着微薄的銀兩勉強度日。之前,渤海再次發了大水,村中人以為他們在不經意間觸怒了海神,為了讓海神息怒。他們想到了祭祀,比豬牛羊更好的祭品,自然是美麗的女人。

古時的人多迷信,都相信只要令神仙滿意,神仙便會保護他們。這種恭維的做法,就好像現在的人給領導們送禮。

由于林月無父無母,又長得年輕貌美,所以村中人都想到了她。他們想,這世上沒有比她更完美的祭品了。林月最終是被自己的鄰裏綁到了高臺上,還被他們換上了作為祭品該穿的衣服。

她只是一個弱質女流,明白自己逃不掉,便不再做無用功,淡然地面對即将來臨的死亡。鄰裏将她的眼睛綁上,還綁住了她的手腳,當長袍男子——巫師做好法式後,他們将她像丢一袋雜物一樣地丢到了海裏。

沉入大海,她什麽也看不見,眼前唯有無盡的黑暗。原來死亡便是這樣的,她如此想着。她原本還一直閉氣,但漸漸地,她放棄了,因為手腳被牢牢地綁住,她掙紮不得,這些繩子的牢固程度,亦不是她能毀壞的。

當頑強的抵抗換來的只有痛苦時,不如看淡,不如放手,當死亡無法避免的時候,不如淡然地面對。這不是對生命的不負責任,負責是要在我們生時,當死神已經來臨,我們除了平靜地看待,又能如何?

哭哭啼啼,埋怨世道不公,命運殘忍,這樣的事,我不肯做,林月也如此。我曾經也埋怨過自己的命運,埋怨自己為何不是雲起最愛的人,可是命運到底是個什麽東西,我們看見過它嗎?而且,上天真的欠過我們什麽呢,我們的命是它給的,如今它要收走,我們又有什麽好埋怨的?我們來時,什麽都不曾帶來,我們死時,也不該帶走任何東西。

不得不說,林月是幸運的,她沒有被大海淹沒,也沒有死。她沉入了水下一個不知名的地方,那裏雖然還是漆黑一片,但人卻可以在那裏呼吸。

與她一塊兒落下的,還有其他的祭品。

醒來時,她發現有什麽東西在舔她的臉,所以一把扯落蒙在自己眼前的黑布,睜開眼,卻什麽也看不見,因為周邊一片漆黑,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麽東西弄醒了她。但這時,她發現手腳上的繩子都已經損壞,她恢複了自由。

可是她現在是在哪裏呢?

四周本來還有“嘩嘩嘩”不知名動物的叫聲,但她一醒,四周的聲音全都淡了下去。一下子,此處變得落針可聞,靜谧的可怕。她動動了喉頭,想打破可怕的寂靜,所以她尋了首自己最擅長的歌曲,唱了起來。

這是一首叫做《海螺歌》的歌曲,聽聞南宋時期,常有人在海邊的海螺中聽到這首奇曲。但不知為何,這首歌曲只能被那些不識字的女人傳唱下來,一直都無緣用文字記載,所以到如今,這首歌已經失傳。但在林月的那個時代,這首歌仍然流傳着。

動人的歌聲似乎喚起了這裏多年不曾有過的生機。不知道已有多久,這個地方再也沒有歌聲,再也沒有光明。而當她唱起歌來的時候,四周突然亮了起來。

一只一只透明的水母漂浮在空中,它們的身體裏好像都藏着一只燈泡,像一盞盞燈籠照亮了她所在的地方。原來她的面前是座宮殿,宮殿外有一個巨大的白玉平臺,平臺下有九九八十一級臺階,象征着無上的權利。白玉是極為昂貴的物品,這裏的白玉竟然鋪了好幾十公頃,可以想象當年這裏的繁榮昌盛。

水母身上散發出來的一片紅光,籠罩在這個平臺之上。它們嘴裏還不停地嘩嘩嘩地哼着,像是伴唱。

說實話,林月的聲音的确好聽,聽過一次,便教人再也忘不了。

她站在白玉石上,震驚地看着眼前的景象,有些不知所措,但她不敢停止歌唱,就怕自己一停,這些水母又暗了下去,她又會陷入無盡的黑暗。現在,她方才明白,剛才她感覺有東西在舔她的臉,其實是這些水母的觸角觸摸到了她的臉,所以濕潤冰涼。

但其實令她最為震驚地是,她正前方的宮殿大門,這時,吱呀一聲,緩緩地打開了。她面前的水母一下子讓開,給她留出了一條可供四人行走的路,這條路直通那個宮殿內部。

想來宮殿應該有人,這些水母是請她入內一坐,如今,她已經無法退後,只能往前,所以咬了咬牙,走向了那個宮殿。當然,如果她想後退,還是有機會的,只是那宮殿深處似乎有什麽東西正吸引着她,她克制不住內心的想法,遂向裏走去。

宮殿內潮濕陰暗,比一些蝙蝠洞,或是墓室更加陰森可怕,她看不出這個宮殿的生氣,也感受不到這裏面還有活人。好似好幾萬年前,這裏已經荒廢。但大門怎麽會自己打開呢?

她永遠也想不到,走進這個宮殿的那步,她的命運已經驟然改變,她也不會想到,有天會看見那樣恐怖的畫面。那定然,是她一輩子看見的最為可怖的景象。

我跟着她的腳步,一次次被她的所見給震驚。也許大家會說這是假的,但這只是你沒有看見,所以才這麽說。你們知道嗎,也許渤海底下真有這樣一個宮殿,真有這些不為人所知的奇異水母。

2015.12.3 星期四天陰

現在,我再繼續跟你們講那個叫做“辟天”的故事。在林月進入那個宮殿後不久,牆壁上鑲刻的夜明珠紛紛亮了起來,它們不是單純的夜明珠,而是一顆珠子裏生着一只像是螢火蟲的生物,這種奇異的生物爬滿了牆壁,散發出紅光,将整個宮殿照亮。

雖然它們可以緩慢地移動,但她卻感受不出這種生物的生氣,似乎它們是吃死人肉長大的,然後經過某種變異,才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也許,這裏并不是宮殿,而是墳墓。

林月有這種感覺,是她看見了前面更加可怖的場景。只見前面的窄道裏,突然出現了幾個人,走近一看,她倒吸了一口涼氣,再也唱不出聲來。

那些東西根本不能被稱作為人,而該叫做骷髅。幾個骷髅士兵站在她的面前,站在士兵前的兩個骷髅竟然還長着及地的長發,手上提着一盞宮燈。

那兩個骷髅發出老妪般沙啞難聽的聲音,對那些骷髅士兵道:“好久沒有聞到人肉的香味了呀,好香啊,吃了她,吃了她……”

林月哪裏見過這種場面,早已吓得臉色蒼白,眼見那些骷髅向自己沖來,出于本能,自然是拔腿就跑。因宮殿內的路錯綜複雜,很快,她完全搞不清自己到底跑到了哪裏。

骷髅一直對她窮追不舍,那兩個骷髅女人的長發更是像繃緊的弦,向她飛來,若她跑慢一步,準會被這些頭發纏死。整個宮殿裏,幾乎都被死人白骨鋪滿,她基本是跑在這些白骨上面。每跑過一步,那些白骨都會顫動一下,然後以人眼不能辨別的速度,組合成一具具完整的骷髅。

他們的目标都是她,都是想吃了她。

不知為何,當初鄰裏将她推下海的時候,她的求生欲望早已淡了,但在這時,求生欲望竟是如此強烈。或許是——

她不願死後也成為這些骷髅般不死不活的怪物。

看到這裏,一雙溫暖修長的手撫上我的眼,我的眼前徒留一片黑暗。原來是,他來了。

雲起問:“害怕嗎?”

我搖頭:“一點也不可怕。”

他輕笑:“膽子很大。”

“自然。”我想,敢于愛他的女人,這點膽量還是要有的。上窮碧落下黃泉,他能上撼神靈,下攪冥界,難道我不敢嗎?凡人又如何?

他松手後,我拔出發上的銀簪,輕輕一揮,簪子化成朱雀,接住了我們。我們坐在朱雀上,旁觀這個故事。

他看了我一眼,笑道:“這麽短的時間,你進步很大,我沒有教你,你卻已經知道如何傳喚朱雀了。”

我回他一笑:“那是,每天都帶着它呢!心意能不相通嗎?”自從帶了銀簪後,我每天都穿複古風格的衣服,要麽是文藝森女系的,要麽是民族風的,亦或者是波西米亞風的服飾。

現在,學校裏幾乎所有人都知道有個大四的學姐仿佛是從古代來的。

每當其他同學盯着我看的時候,我很想告訴他們,你們想的沒錯,我就是從古代穿越過來的。你們知道南宋嗎?我來自那個年代,我最愛的男子就是從那個年代活到了現在,我多想,當年我便與他相逢。

林月一直跑、一直跑,直到跑到了宮殿盡頭,方停了腳步。那是一間無比寬敞的房間,室內有一個古怪的陣法,陣法外有五塊石頭,分別刻着“金”、“木”、“水”、“火”、“土”,上有黃符,用一根粗大的鐵鏈連在了一塊兒。

她跑進去一步,哪裏料到裏面還有更為可怕的東西。五行陣中央有個楠木制造的十字架子,有個青衣人被縛在了那個架子上,巨大的鐵鏈從石塊上穿過鎖住了他的手腳,他的琵琶骨也被鐵鏈鎖住。最為可怖的還是,那個人的四肢竟然都沒有連在一塊兒。

這無由地令她想到了一種刑罰,叫做——五馬分屍。這人到底是犯了什麽過錯,竟被人處以如此重刑。林月還在思考,身後的骷髅兵團已經追了上來。她若再找不到辦法,注定只能死在這裏,然後成為怪物。

正當她拿不定主意的時候,她好像看到十字架上的頭顱擡了起來,飄揚的長發下,似乎藏着一雙幽藍色的眼睛,眼神透露出一種淡漠疏離的味道,又帶着微微的嘲諷。

哪裏有人會生着一雙藍色的眼睛!難道是拉丁美洲人?

林月揉了揉眼睛,覺得是自己看錯了,可揉完眼睛,驚奇地發現那個頭顱真得擡起了一些。但他的眼睛被長發所遮,根本看不清楚,而他的那瓣絕情的薄唇竟然微微揚起。他竟然在笑,他在笑什麽?是在笑她這個不自量力的凡人女子竟敢闖入這個必死的禁地嗎?

林月躊躇了半瞬,哪知,那頭顱竟然開口了,他清冷的聲音傳來:“女人,無用的凡人,若你撕掉黃符,我可以救你。”

他竟然還活着!

當他說到“無用的凡人”時,我真想當場滅了他。他這算什麽,是人還是鬼?四肢分崩離析的人,還能有什麽能耐?凡人無用,他便有用嗎?他能為社會做出什麽貢獻嗎?如果不能,還不是和我們一樣!

雲起拉住了憤怒中的我,不加安慰,反而說道:“凡人……的确是無用的啊!”

我:“……”

他繼續道:“做人就該承認自己的無用,你不可能在每一個領域都很厲害。面對自己的無能,應該坦然,行便是行,不行便是不行。而人生來,本就是無用的,剛出生的我們,只會吃只會喝,又有什麽用,但接受過教育的我們,漸漸發現了自己的能力,才變得有用起來啊!”

我咬了咬唇道:“那麽雲起你是認為我很無用了?”

他微微一笑道:“對我有用便好。”

我像個小孩,追問:“哪裏有用?”

“唔……”

他說不出來,我笑道:“雲起,你發現了嗎,最近你很愛笑了呢!”

“有嗎?”

“有啊!”

“那還不是因為你太愛笑。”

“哈哈……雲起,你這個傻瓜!”曾經,我一度覺得雲起很冷漠,他的确很奇怪,一會兒對我溫柔至極,一會兒又冷漠至極,但我總有種感覺,他的內心應該很矛盾。

想來這也正常,我是人,他是神,他怎麽能夠不矛盾?連我自己,有時也很矛盾,不知該不該再堅持對他的愛,然,我絕對不會在現在放手。

我說完那句話,他突然将我緊緊地攬入他的懷裏,沉着聲音道:“安琪,以後永遠都不要離開我。”

我不明白他為何會這麽說,但依照自己的內心,我說道:“不會離開的。”我一開始以為這是他的告白,但告白哪有這個樣子的?你們有看見過男生對女生告白是這個樣子的嗎?我一直以為只有男生對女生說出“喜歡”或是“愛”這個詞,才算告白呢!

他道:“我說的不是這個離開,就算以後我變成什麽樣子,都不要離開我,好嗎?”

我抱住他,柔聲道:“當然了,雲起,當我知道你成為了邪神後,我也沒有離開啊!難道還會比這個更糟嗎?”

“可能。”

“那麽我答應你,死也不離開。”

不知為何,我能感受到他身體的顫抖,他在怕什麽呢?這一刻,他像個受傷膽怯的孩子,我像個大姐姐地安慰他。他的內心或許一直都很迷茫吧,即使看起來是那樣的成熟和睿智,但內心深處其實還藏了一處常人碰不得的柔軟。

我雖然答應他,死都不會離開,但最後,離開的人是他呢?那麽,我該如何?我不會離開,希望他也如此!這輩子,這一生,在這世上,我只想要一人愛我,有他就足夠了。我很知足!

推開他,我嗔了句:“傻瓜!”雲起,你這個傻瓜,傻瓜,傻瓜,如果我要離開,早就離開了,他怎麽就不知道呢?

他被我的這句話搞得沒話說,我以為他是氣的,哪裏知道他撇過腦袋,好似在想心事!我這才想起,在前世,莫翎軒也最愛叫他傻瓜,不是傻瓜就是笨,她常常這麽形容雲起呢!

也許,我的那句話讓他想起了前世吧!

我捧着他的臉,讓他的眼睛對着我的眼睛,認真地說:“雲起,其實你一直都不是傻瓜,你是天底下最聰明的人,因為你選擇了——她,她那麽好,你的等待,是值得的。”我從未像這刻這般認真。

他抓着我的手,微微苦笑,也或許是無奈的一笑,我說不清楚。他道:“當然,她是我選的,怎麽會不好呢!”

能擁有雲起的愛的人,無疑是幸福的。我說:“為喜歡的人而活着,也是一種幸福的事吧!”

“嗯。”

“若最後放手,那也不會是不愛了吧!”

“嗯?”

“因為天命不可違,你沒有等到她,但還是愛她的,不是說明了這件事嗎?”

“的确。”

這一刻,我的內心深處似乎有種強烈的沖動。我竟想叫雲起為“子揚”,還有“姜黎”。為什麽會這樣呢?我解釋不清,也許是我看過他們的前世,将自己代入了進去,一下子入戲太深了吧!

在我們說話的當兒,林月已經揭了一塊石塊上的黃符。她這是被逼得沒了辦法,不管是被骷髅兵團吃掉,還是被青衣人殺死,橫豎都是死,倒不如拼一拼,說不定能得一條活路。

黃符落下,五行陣突然劇烈地顫動起來,整個房間都在戰栗。骷髅士兵被室內的震動所撼,不敢再往前一步。

此時,五行石上的鐵鏈“嘭嘭嘭”地斷裂,那個十字架上的青衣男子擺脫了鐵鏈的束縛,用自身靈力将四肢聚合。此時的他,擁有完整的身體,一身黑衣,黑發飛揚,一雙幽藍的眼睛盡顯冷酷,一抹薄唇透着冷漠,有着歷經滄桑的淡漠。

他輕輕一揮手,手邊腳上的鐵鏈還有那些五行石一下子粉碎成沙,沙石爍礫飄飛在這個空間內,金燦燦地,仿若金子。哦,我這個小財迷,想到什麽都是金子,但飄飛在我面前的碎粒的确是黃金,原本的五行石就是金石。

我想,若這不是一個故事,是真事該多好,将這些金子搬走一部分,估計此生都吃穿不愁了吧!雲起仿似看出了我的心思,說道:“有我在,不會讓你餓死的。”

我睨了他一眼,他這話,說的好像沒有他,我就會餓死般。我說:“金子雖好,但又不能拿來當飯吃。如果這些金子都是我的,我最愛做的,首先不是花,而是在它們上面留下我的牙印,這就表明它們是我的東西了。金子這麽多,我一個個磕下去,豈不是要将牙給磕沒了……”

他聽完,哈哈地笑了出聲。這話,我本就是開玩笑,我希望他快樂!

他笑完,指着那個黑衣男子,道:“知道他是誰嗎?”

我搖頭。

“他是海族之王,也是妖族之王,叫做玄冥,世人稱之‘妖君’。”

我“哦”了聲,沒有過多的震驚,因為玄冥給我的印象,就是個很厲害的大人物。只是不知為何他會被人鎖在渤海之底。

玄冥站在原本的五行陣中心,冷漠地看着眼前的骷髅士兵,它們看見他,紛紛顫抖地叫道:“妖君……”

他看着它們,眼中竟流露出一絲憐憫和痛惜,然後無奈一笑:“已死之身,以這種方式存活,又有什麽意義呢!”說完,一揚手,一股強大的靈力飛向它們,它們接觸到那股靈力,立即化作塵土,仿佛從來不曾出現過。

林月震驚地看着眼前的這一幕,緩過神來,剛想說什麽,玄冥這時突然捂着肩膀,痛苦地半跪在了地上,只見他的肩膀流出血來,四肢的連接處都帶有血跡,濃重的血霧彌漫在空氣中。他捂着傷口,低着頭,長發再次遮住了他那張英俊的臉。他咬牙切齒地恨恨道:“容宇帝君……”

聽到這個名字,我以為自己聽錯了,但他又喊了一聲,聲音帶着徹骨的恨。我的心突然糾得緊緊地,我看向雲起,只見他的唇微微揚起,竟帶着一絲冷笑。

我好似懂了,玄冥一定是和雲起有仇的,只是不知這仇是什麽,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穿越進了書裏,還是穿越到了古代。

雲起的第一世就是天界的容宇帝君姜黎啊!

林月走到玄冥身邊,好心地想扶他一把,他卻冷冷道:“別碰我,我今生最讨厭的就是凡人。”

林月伸出去的手僵在了空中,過了會兒,慢慢地收回手,道:“我只是……只是覺得你救了我,所以……”

玄冥擡頭,看着她,目透兇光,冷笑:“你覺得我是在救你嗎?哈哈……你可知道那些想吃了你的人是誰?你一定覺得他們是怪物吧,曾經的他們可不是這樣的……”

林月顫抖地問:“是誰?”

“我的族人……死後,怨念太重,化成這不人不鬼不妖的怪物,我剛才不過是在為他們超度而已,你以為我是在救你嗎?愚蠢的凡人啊……”

這時,雲起不帶任何感情地笑道:“還是老樣子啊!”

我相信雲起一定認識玄冥,只是不知道他們的關系是什麽。難道……我突然有種預感,也許将玄冥鎖在渤海之底的人是雲起,但他為何要這麽做?

林月聽不下去了,加重語氣,無畏地說道:“別說了,你覺得人無用,人愚蠢,那麽你呢?你又為何會被困在這裏,到底是誰無用呢!”

我笑道:“哈,雲起,她說出了我心中的聲音呢!”

玄冥沒想到一個凡人女子竟敢沖他說出這樣大膽的話,他本來便厭惡凡人,覺得凡人是世間最沒用的人,所以凡人沒有必要存在人間,他曾經要誅滅所有凡人,全因此念。此時,他不顧身上有傷,起身極快地扣住了林月的脖子,将她逼到了牆角。林月拼命掙紮,但無奈自己力量微弱,很快,痛苦的眼淚溢滿了她的眼眶。

她怎麽也沒想到自己剛逃出那些骷髅之手,又落入一個大魔頭的魔爪。

我以為林月一定會被玄冥掐死,哪知這時,他剛剛愈合的身體突然湧出大量的血來,每當他對她加重一分力道,傷口就會裂開地更大。直到最後,他手上再也沒有力氣,只能将林月放了。

很明顯,他不能殺了她。仿似是詛咒般,他竟然不能殺了這個女人,還是說,他根本不能殺凡人呢?

林月順着牆壁,滑到地面,低頭對着地面不斷咳嗽。如今她能活下來,真的算是一個奇跡。

當他放了她後,他身體的力量再一次恢複了。很快,他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他的确是不能再殺凡人了!

這對他打擊很大,他憤怒地将室內一切物品都砸個粉碎,一邊砸,一邊喊着“姜黎”的名字。“姜黎,我要殺了你……”他恨恨地說道。

聽到他這麽說的時候,我偷偷地看雲起,卻發現他格外淡定,好似不是面對一個仇人。玄冥要殺了他,他怎麽會無動于衷呢?雲起真是天不怕地不怕了嗎?

漸漸地,玄冥冷靜了下來。他住手,對林月道:“女人,還想不想活下去?”

林月疑惑地看着他,剛才還想殺她的男人,對她的态度竟好似突然轉變了。

玄冥繼續道:“我的宮殿已經很久沒有活人了。如果你答應陪我一陣子,我會将你送回去。”

我對他那360度大轉彎的态度吃了一驚,但想想也正常,他被鎖在海底多年,心裏難免寂寞孤獨,有人陪着總好過一人獨處吧!

但我想錯了,他哪裏是要人陪,他不過是要一個現成的丫鬟而已。這之後,玄冥使喚林月将宮殿各處都打掃幹淨。宮殿很大,多年沒有清理,積滿了厚厚的灰塵,走一步,都能揚起萬千塵土。

由于林月是吃過大苦的勤勞女子,認為打掃衛生什麽是小事一樁,這總比去死要好多了,所以她接受了這個提議,他對她提出的要求是三年,為他工作三年,三年之後,他一定放她走。

林月想了想,最後答應了。三年的為奴為婢,換來一個自由身,還算值得。更何況,她知道他不可能殺了她;虐待她,更加不可能,她是個活人,可以逃跑,也可以變着法子令他消氣,再說,他其實并非是個大奸大惡之徒。他——只是讨厭凡人罷了。

三年的時光,他們有磨合,有沖突,也有喜悅。起初,兩人雖然一直無話,但漸漸地,生疏打破了。轉折的關鍵,是發生了一件極為暧昧的事。

海妖是冷血動物,所以極怕冷,那夜的海底冷得徹骨。他呢喃了句冷,林月好心地給他添了棉被。我想,這時的林月應該是對玄冥産生了好感,誰讓我是旁觀者,自然能知道他們的心思。

他并未拒絕,好似看穿她的心思般,對她說:“你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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