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3)

女老板叫住。

她不知怎地竟出現了,叫道:“小尤,住手,休得無禮,這兩位是我的貴客。你難道忘了妖君囑托你的事了嗎?”

小尤聽罷,只得住手。我不知道妖君到底吩咐了小尤什麽,想來是什麽重要的事,令小尤放棄了這種等同于自殺的行徑。他摔下斷木,垂着首,頭也不回地向另一個方向走去。

我注意到他眼眸下的那抹悲傷,想來當初族人死在他面前的時候,他一定很心痛,畢竟,那是他的親人啊,有他的爸爸,有他的媽媽,更有他的兄弟姐妹……雲起,竟毫無憐憫地将他們都殺了。

不知道是不是被小尤的情感傳染,我的心也不禁疼痛起來,不知道說什麽,呆在了一邊,連女老板說要安排下一個節目,也沒有注意。

雲起大概猜到了我的想法,問:“你是不是在怨我?”

我倔強地說:“怎麽敢?”

這時,我才發現,雲起并沒有我想象的那麽完美,為了自己的私心,也可以毀滅他人的幸福啊!

他抓着我,似乎動了怒,加重語氣:“你生氣了,對嗎?安琪,你看着我。”

我不肯看他,也不敢看他,他除了能夠記得莫翎軒抑或瑤姬,還關心什麽呢?我不是她啊!

他繼續說:“我答應你,我會補償他們,就算是用我的命,我也會彌補他們,你還恨我嗎?”

我并不要雲起以命償命,聽他這麽說,自然也急了,因為他什麽事做不出來呢!我說:“人死不能複生,你打算怎麽償還?”

“用我的命。”

我急道:“不要。”

他微微一笑,捧着我的臉,道:“我的安琪還是關心我的,是不是?”

我自然也有私心,寧願別人死,也不希望雲起死,這便是我的私心。可是這個時候,我什麽話也說不出來,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或許他來此,就是打算彌補當年的過錯吧,只是大錯已經鑄成,如何彌補?

這時,樓裏傳來一陣悅耳的歌聲,我和雲起一同往下望去,只見樓下的舞臺已不見那說書人的身影,只有一長發少女抱着琵琶端坐着,一邊彈奏,一邊吟唱。

古語雲:“猶抱琵琶半遮面……未成曲調先有情”,形容她自是再合适不過。

她并沒有穿古裝,而是一條金燦燦的長裙,像是晚禮服般,閃亮奪目。一首《繁花落盡》,唱的格外動聽。

霧氣氤氲,看她便如霧裏看花,內心只感嘆一句,好美的女子!而她,便是我們要找的——林月。

歌唱到“你的身影已慢慢走遠,我再也看不見”,我問雲起:“林月是五百年前的人,怎麽可以活到現在?”

“這個地方是塊風水寶地啊,人若一直生活在這裏,便能長命百歲,也可永葆青春。”

雲起剛說完,女老板走上前來:“帝君所言,自是沒錯。我想,你身邊的這個女子也是凡人吧,如果你來此是想将她安置在這裏……”

在很多人眼裏,雲起都是當年的容宇帝君,不曾變過。

她未說完,我已猜到她要說什麽,立馬道:“不,我才不要待在這裏,永遠待在這裏,不是一點自由也沒有了麽,我才不要這樣,而且人世間還有我的朋友,我的親人,我不要待在這裏。”

女老板粲然一笑,說實話,她的确很美。她道:“呵呵,你的想法真是和月兒一模一樣!”

“你是說林月也不想待在這裏?”

她沒有奇怪我為何會知道林月,說道:“我早猜到你們來這裏,便是想帶走月兒的。這麽多年來,妖君将她留在我這裏,我待她很好,她也很聽話,幫我賺了不少錢。不過,她一直都不快樂。我這一生,看的人可多了去了,她這個小丫頭的心思怎麽能瞞過我。若她答應跟你們走,我不會攔你們。”

我說:“多謝!”

“謝我什麽,月兒是想出去的,只是妖君那邊,我不好交差。帝君你應該知道小尤其實是妖君安排在月兒身邊,為了好好照顧她的,也是為了防止她逃走。你這麽帶走她,小尤估計會更加恨你。”

雲起淡淡道:“他們那邊,我會處理,是我一意要帶林月走,與你無關。”

“帝君能這麽想,真是再好不過。”說着,她便離開了。

我拉住雲起手的臂,問:“接下來,你打算怎麽做?”

“先聽歌吧!”

他的聲音無比平靜,就是這樣的平靜,令我無比心慌。雲起來此處,是他意識到了自己當年犯下的錯誤,要來彌補,但不知怎地,我竟不想讓他彌補。

“那傷?”

“已無大礙。”

“哦!”我有一句沒一句地與他閑聊。只是一想到他剛才有一瞬的中毒症狀,便又心慌起來,但見這裏的客人一個個都沒有什麽事,便又心安。

想來那酒該是沒有問題的,但那酒本是小尤取來的,小尤對酒的效果很了解,所以在雲起“毒發”的時候偷襲……難道他在酒裏又加了些其他東西?越想,我的思緒越壞。直到林月唱完,獲得滿堂喝彩,我還沒有想出個所以然來。

雲起握住我的手,将我拉到了樓下的更衣室外。

林月從舞臺上走下,來了後臺,到了這,剛好遇到我們。

她驚詫地問我們:“你們是?”

我說:“來帶你出去的。”

林月笑道:“原來你們就是香姐姐所說的貴人啊!你們且等一會兒,我進房換一身衣服,便跟你們走。”說着,她進了更衣室。

我們在外等着,我說:“沒想到那女老板效率這麽高,早已将我們要帶她走的事跟她說了。”想來她這麽有本事,能夠猜出我們的身份還有來此的目的,自是不足為奇。

說着,嘆了口氣,問:“雲起,如果我們這樣把林月帶出去,她會不會死?”

“人這輩子,最多百歲,自然會死。如果你說的是,是不是立刻死,那自然是不會。”

“唉,現在想想,在這裏生活多年,再回到社會中,其實也很好呢,因為比人家多活了很多年啊!”

“那麽安琪你是動搖了,想留在這裏了嗎?”

我搖頭:“這裏雖然可以令我長生,但這裏的人,我一個都不認識,那便不好玩了。”

“待久了,便熟了。”

“雲起,如果我留下,你會不會留下?”

“應該會。”

“那樣好啊,以後我的朋友,我的親人都不在了,我就到這裏來養老,雲起,你來陪我哦!”

“唔,那還是不要了吧!”

“雲起,你出爾反爾。”

“沒有啊,我只是說應該會,也可能是……”

“雲起,你這個出爾反爾的家夥!”拳頭伸出去,被他抓住。

他無比認真地看着我,我驚得閉上了眼睛,過了會兒,沒有動靜,睜開眼睛,發現他的唇剛好抵到我的額頭,落下一個輕輕柔柔的吻。我看到他的脖子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朵類似花兒的形狀,暗色的,也不知是什麽。我敢保證,之前雲起的脖子上從沒有這個東西。

帶着好奇,我将手伸向他的脖子,剛觸碰到那朵花,他的唇離開我的額頭,生硬地說道:“別碰。”

我問:“為什麽?”

“因為男人的脖子和耳後都摸不得。”

他還是沒告訴我問什麽,我又問了一遍。

“那是因為這是一種誘惑,我怕自己會克制不住。”

我啊了聲,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羞得再也說不出話來。好在,這時林月出來了,救了我一命。

單獨和雲起在一起,我便是一個小色鬼,總想着法子誘惑他,可惜他總不為所動。對我,他以君子之禮奉之,我便以淑女之德待之。這叫做禮尚往來。

待我知道該如何誘惑了,又不知所措起來。多想此刻便成為他的妻,我們可以在自己家裏,默默地幹壞事。但我想将自己的第一次獻給自己的丈夫,留給他最好的東西,他若是真心,便該娶我的。

可惜,他還不是我的丈夫,也未必會娶我。我不過是單戀他罷了。

林月換掉了那條金色晚禮服般的裙子,外面套了件繭型的深灰色羊絨大衣,裏面穿了件藍白相間的中長款毛衣,下身穿着黑色打底褲,腳上着一雙黑色皮靴,對我們說:“現在走吧!”

我被她時尚的打扮所驚豔,讷讷地點頭。

走出內室,我再次看見了那個據說叫做“香香”的女老板。小尤站在她身邊,林月對他說道:“小尤,我要出去了,不要擔心。”

小尤恨恨地瞪着雲起,但他并非是雲起的對手,又被女老板看着,自是無可奈何。

出門時,我好似聽見女老板對小尤說了些什麽。

她好像是說:“小尤啊,你看,來我店裏的每個客人都可以寫一個故事了呢!今天的故事,便是容宇帝君和他的三世戀人啊!”

小尤冷哼一聲,什麽也沒說。

三世戀人?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聽錯了。

從“紫竹軒”出來,林月做了個擁抱大自然的動作,說道:“終于出來了,以前我總央求香姐姐和小尤帶我出來走一走,他們好不容易被我說服,也只允許我每年出來一次。”

“你的意思是,這五百年,你在外面生活的時間只有500天?”

林月對我點了頭。她對外界的世界的興趣明顯更大,很快,逛起街來。我和雲起在她身後跟着,好像護花使者。

我對雲起道:“雲起,現在我們是不是該去找玄冥了?”

“不急,有她在,他自會來。”

“雲起,你認為玄冥真的喜歡林月嗎?”

“不好說。”

“為什麽?”

“喜不喜歡,只有當事人知道,我們怎好說呢!”

“這倒也是。”走了幾步,又道,“雲起,你對玄冥的詛咒解開了嗎?”

“他來了,便解。”

“你當年的詛咒是說,玄冥一定會愛上一個凡人吧!那麽如果詛咒解開,他會不會便不喜歡林月了。”

“我說了,這事不好說。”

“我怎麽覺得自己是在對牛彈琴呢?!”

“你是牛,我才對牛彈琴。”

“哇,你講了這麽多的廢話,怎麽不是牛?”

“好,我是牛,我這頭牛,可也聽了你不少廢話。”

我哈哈一笑:“雲起,你其實還不笨嘛!”

“你……”

我這人,最愛對雲起耍無賴,只是想引起他的關注罷了!

他無奈說:“這世上,也只有你敢說這話。”

我哈哈地無賴一笑。

說着說着,我們已經走到了靈江邊的綠道上。

靈江最終彙入東海,離渤海還遠着呢,趁無人之際,雲起将我們都帶到了一個海邊。我還沒反應過來這是哪片海,林月已經叫道:“這裏是渤海啊!”

這是她一直魂牽夢萦的地方,自然不會認錯,她愛死了這片海,我卻不覺得它有什麽好。現在它已不是當年那樣碧藍澄澈了,而是混濁的,看起來像是黃河一般。哪裏有大海的模樣!

這時,起風了,風吹得我的頭發迎風而舞。

這風來得詭異,那是因為他來了。妖君玄冥站在最靠近海面的沙灘上,不知是剛到,還是早已等在這裏了。他現在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長發飄飄的古裝男子,而是短發、穿着時尚的現代人。

雲起向他走去,對我們道:“你們先留在這裏,我有話要單獨與他說。”

男人聊天的時候,女人最好不要插嘴,男人不要你看,便不要看,我是保守的女人,不想插足男人的世界。

即便我可以變身成男人,但我仍是個女人。

我本以為他們再次相見,定會打起來,但好在并沒有,我自然完全放心了。

撿了根樹枝,在沙灘上畫起圈圈。

林月在我身邊堆城堡,她也與我一樣,不想插足雲起和玄冥的談話。

我和她,真可謂是自來熟!

我問她:“你不擔心嗎?當年是雲起将玄冥鎖在渤海之底的。”

她很爽快地說:“擔心什麽,帝君不是要來彌補玄冥的嗎?”

“你知道?!”

“哈哈,玄冥早跟我說過了。你和帝君的事,玄冥一直都知道,他相信帝君一定會來找我們的,因為你們和我們像極了。”

我驚了一下,不覺自己像她,若說他們是兩情相悅,而我和雲起算什麽。

我問:“當初玄冥是被雲起詛咒着的,詛咒說你必死,為什麽你……”

“你是想問為什麽我還活着?”

我點頭。

“那是因為風情苑真的是個風水寶地嘛,帝君的詛咒在那裏無法起效。”

我喃喃地問:“那到底是個什麽地方,竟如此神奇?”

“哈,你真不能小看這個大自然呢,這個世界無奇不有,風情苑當初是香姐姐選的地,那裏靈力充沛,即便是帝君,也無法與這個自然抗衡吧!”

這話,我很認同,再問:“咦,你能跟我說說那個女老板是何來歷麽,好像很厲害的樣子!”

林月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可以說,香姐姐是個神秘的女子。據說,她好像是西王母的女兒,當然,這也是聽說來的,算不得數。”

想來,那位女老板的身份,我定是無法知曉的了。只是我很好奇,到底玄冥是喜歡林月還是不喜歡,所以又道:“林月,你知不知道,其實玄冥當初會喜歡上你,全是因為雲起的詛咒呢!”

林月不以為然:“你這話錯了,愛從來不會來自詛咒。它來自這裏。”她指了指心的位置。

我被她這話說得沒話講,連她都比我更懂愛,我竟然還每天說自己愛着雲起,真是丢臉!手中的樹枝在沙地上畫出來的圖形越來越不像樣,弄得我有些心煩。

林月突然問道:“你知不知道帝君對你的心思?”

我說:“能有什麽心思,我們只是朋友,他不愛我。”

“呸呸呸……”她突然站起來,吓我一跳,指着我,喝道,“你知不知道你這麽說,會被很多人罵死?”

“你為什麽要這麽說?”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很喜歡你。”

“可他親口跟我說,他不會愛我。”

“他說什麽,你便信嗎?這種事,你要問這裏。”她又指了指自己的心,“你問問它,他對你好不好,他愛不愛你。”

我沒有像她這般自信,她很肯定玄冥是愛她的,但我做不出來。我說:“我的心只告訴我,我對他的心意。”

她嘆了口氣:“你太看輕你自己了。”

我搖頭:“不是我看輕自己,只是我知道他深深地愛着另一個人,只是那個人死了,我才有了現在的機會,與他相識,只是我和他愛的人長得很像。”

林月無可奈何地看我一眼,我以為她還要說什麽,最終卻只是嘆了口氣。

這時,潮聲陣陣,似是漲潮了。我回頭一看,只見雲起手中的那個結魄燈飛到了渤海之上,幽幽的燭火仿若啓明星一般。

我看着一道淡淡的光從雲起的手上亮起來,一直連在那個懸在半空中的燈上。

我問:“他要做什麽?”

“應該是想要修補海妖當年殘留在海上的魂魄吧!”

我知道用結魄燈修補魂魄很耗費靈力,雲起現在竟要修補海妖一族的魂魄,那是多少人,幾百還是幾千?

我怕他胡來,正要沖過去,林月卻将我牢牢抓住,對我說:“別急,帝君應該心裏有數……”

心裏有數?之前他還跟我說他要用自己的命償還,我自然慌得不得了。雲起是我愛的人,不是她的,她自然不着急。

我甩開她的手,對她道:“如果他不在了,我的心便再也沒有了,還要那愛做什麽。”

林月這次沒将我拉住,我連滾帶爬地向他跑去,因為沙地實在太難跑了,我摔了好幾次,每次都是摔倒了再爬起來,也不顧自己有沒有傷了。

我拿出銀簪,召喚出朱雀,吩咐朱雀:“想盡辦法,幫助雲起。”

朱雀很聽我的話,飛到結魄燈上,想要貢獻出自己的一份靈力,但它的力量實在不夠,才修補了兩三人的魂魄,已經倒在沙地上飛不起來,再次化作了銀簪。

我将它撿起收好,跑到雲起身邊,見他臉色蒼白,心中擔心不已,不經意地一瞥,見他頸子上暗色的花狀變得更大更清晰了,現在,它已經轉為紅色,我認出來了,那是我在書裏看到的——紅色鳶尾花。

他的靈力不斷地貢獻出去,而渤海之大,他要将它恢複成當年生機勃勃的樣子,何其之難。我見玄冥站在一邊冷漠旁觀,怒道:“我們要還的,已經還完了,你若要救你的族人,你自己去救。”說完,我去拉雲起,雲起卻阻止了我,他說:“就差一點了,安琪,你安靜些,好嗎?”

他明顯因靈力消耗過多,連說話也顯得無力。

我不解他為何要這樣,我之前怨他,是他殺了無辜的人,但玄冥算哪門子的無辜。我對玄冥道:“當年,你殺了無數凡人,雲起懲罰你,并沒有錯。現在他救你的族人,也算還清了,為何你不幫他,為什麽?”

玄冥斜睨我一眼,淡淡道:“我不能出手。”

“為什麽?”

“因為他身上中的毒,還要我來解。若我這時出手,只怕到時沒有力氣再去解那毒。”

我吃驚:“什麽毒?”

“帝君體內中了兩種毒,這兩種毒同時在體內,便是毒上加毒,這世上除了我,其他人可解不開。你要我去救我的族人,還是去解他的毒?”

“我問的是,什麽毒?”

“一為影魅下的相思毒,二為渤海之下的奇異之花——情花,情花毒。帝君一生被情所困,這毒,他是解不了的。我身為妖君,這群小妖下的毒,我自然可解,只是要耗費不少靈力。我們是互幫互助嘛!”

原本我之前在書裏看見的花,并非是什麽鳶尾花,而是——情花。

我不要雲起受毒害之苦,也不要他耗費太多靈力,但這世間事,常常無法兩全。原來雲起在選擇救海妖一族時,早已想好了一切。

那情花毒,估摸是小尤故意下在之前的兩杯酒裏的。他們海妖一族,擁有的毒裏,最著名的便是這情花毒,小尤會下它,或許只是巧合,但也可能這是玄冥設下的圈套,我們一步一步地入了他的圈套。

真相到底是什麽,已經無法說清。我只希望雲起最後安好。

夜漸漸深了,雲起才将所有海妖的魂魄修補齊,小海妖快活地游弋在海水間,我便知道渤海裏的生機更濃了,那全是雲起的功勞。

雲起将結魄燈收回,我跑到他身邊,觸及他的身子,才發現他的身上早已被汗水打濕,臉色更是蒼白。

我扶住他,怕他有事。

他剛對我說了聲:“放心,我沒有事。”身子卻突然顫抖起來,我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誰能告訴我,我該如何幫他?

雲起看着我,我發現他的眼仿似蒙上了一層霧氣,沒有以往的平靜澄澈。他仿似失了心智,突然将我抓得牢牢地,喊了我一聲“翎軒”,便抱住我,狠狠地吻住我的唇。

他像只狂暴的野獸,令我掙紮不得,而我貪婪地想要這一切,但他之前叫的那個名字,又令我無比心寒。我不是她啊,他一直都将我當成她。

雲起,什麽時候你才能看見我呢?我叫孫安琪,不是莫翎軒,亦不是瑤姬。

他的唇間泛起一股腥味,那是他耗費了太多靈力,又身中劇毒,身子吃不消,才湧上來的一股血。

血在我們唇間蔓延開來,腥甜腥甜。

此時,有人将雲起從我身邊拉開,我才得以喘口氣,緩過來後,只見玄冥把手放在雲起脖子上的那道紅色的情花上。情花已成,他中的毒更深了。

玄冥指法靈活,不一會兒,便将那朵情花從雲起的身體內取出,又給雲起體內輸入一道靈力,噗地一聲,雲起吐了一口黑血出來。

我跪在雲起身邊,為他擦幹淨嘴上的血跡。雲起的意識漸漸恢複,也許是明白了自己剛剛做了什麽荒唐事,所以沒有看我,而是看向玄冥,道:“現在,我們誰也不欠誰了。”

玄冥的臉色亦是蒼白,卻大笑一聲:“是啊,以前我還一直想殺了你,還想和你大戰一場。”

“可惜再也沒有這個機會。”

“是啊!”聲音帶着淡淡的遺憾。

林月走到玄冥身邊,玄冥拉住她的手,對我們說了句“告辭”便要走。走了幾步,我和雲起也要離開,林月突然又跑了回來,對我們說道:“對了,玄冥剛才跟我說,帝君的毒雖然已經解開了,但當時毒已入骨,估計現在餘毒未清,憑帝君的道行,自是能解的,但帝君剛剛消耗了太多靈力,若真要完全解開,估計還要費一些時間。”

說完,雲起牽我的手便是一緊。

林月微微一笑,便向玄冥跑去。我其實想問她,你是人,玄冥是妖,你們要如何繼續下去。不知為何,看到她的笑,我突然有了勇氣,想來愛和壽命沒有關系,也與對方是什麽身份沒有關系。

只要是他,一切都好!不管未來如何,只要珍惜現在。

離開渤海,雲起帶我回了學校,對我道:“安琪,最近幾天,別來書店找我,可好?”

我說:“好。”

我知道他餘毒未清,估計不想再見我,若我再被他認作“莫翎軒”,真是太可悲了。好像被他說了一遍“你不是她”,每次想到這樣的話,我都無比難過。

和他分開後,我便跑向了寝室。想來生離,其實并不可怕,因為這預示着下一次的重逢嘛!

2015.12.5 星期六天雨

今日,我學校這邊又是刮風又是下雨,杭州卻下了今年的第一場雪。

下雪之事,我本不知曉,是晚上和小梅通了電話,我才知道的。我問她:“雲起還好嗎?”說實話,我很擔心他。

小梅說:“說好也是好,說不好也不大好。今天,雲起竟然拿了很多佛經來看,真是奇怪!執卷的時候,總與平常不大一樣,有些不在狀态,時而神情恍惚,在發呆呢!”

“唔,嚴重嗎?”

“其實也還好,只是我們和他處久了,相互太了解,有點點怪異的舉止,就特別記在心上了。”

“小梅,你喜歡他嗎?”

“喜歡,自然是喜歡的,但不是男女之愛,離殇也只是将他當作哥哥。我們知道雲起心系主人,不會往男女之情方面想的。安琪,你別亂想啊!”

“沒有亂想,只是這樣的情況很少見呢,畢竟,你們相處了好幾百年啊!”和小梅她們相比,我和雲起相識的那幾年根本不算什麽。

“相信人世間會有純淨的男女友誼嗎?”

“很多人都會說不相信的。”

“我問的是,你信嗎?”

“以前信。”曾經,我覺得自己和雲起不可能,只想當朋友,但現在看來,這朋友之情早已污濁。

“唉,安琪,有些男人再好,也只能當朋友,你不知道嗎?”

“知道。”

“其實,今天杭州的這場雪是雲起制造的呢!難得的一場大雪,連馬路上都有積雪了。”

“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不太清楚。只是看他施了法,坐在長廊上,對着瓊花樹,呆呆地看雪,一言不發的,安琪,你快回來看看吧,我怕這樣下去,雲起會……”

“不能去,這幾天,我不能去見他。”

“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

小梅還要說什麽,我已經挂了電話,茫然地看着教學樓外的草叢。外面的雨還是那麽大,杭州的雪也有這麽大嗎?看着那場自己創造的雪,雲起會想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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