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

? 與勖鏡青有沒有私情孟錦繡不知道,她只知道,她的麻煩要來了。

人力資源透風給她,說李國美去了孫逅的辦公室,兩人唧唧歪歪許久,說是要有人員變動,但具體安排,無法探知。

孟錦繡眼光掃向李國美那孬貨,本事不大,心眼更小,孫逅又豈是一個好相與之輩,只怕他李國美最後要被啃得骨頭都不剩。

黃歡仁走進來,向孟錦繡招招手,低聲道:“你合同是不是快到期了,李國美想和你解約,他跟孫逅說不想要你了。”

“孫逅怎麽說?”孟錦繡問出重點,李國美算個屁,關鍵是孫逅想如何。

“孫逅讓人力資源給總公司打了電話,總公司不知道說了什麽,李國美就歇菜了。”黃歡仁探知的倒是徹底。

“哎,你在總公司有關系?”這才是黃歡仁想知道的。

“沒有啊,我也不清楚情況,也許我明天就要卷包袱走人呢。”孟錦繡一語帶過,沒有細說。

下午四點,李國美人模人樣的推門進來了,又睜開他那雙無害的大眼睛說蠢話,“下午茶,要不要,我請客。”

黃歡仁問孟錦繡,“喝什麽?”孟錦繡沒有吭聲,黃歡仁舉手道:“兩杯奶茶,謝謝李經理。”

孟錦繡的黑色鳧皮高跟鞋在辦公室裏的紅色地毯上磨來磨去,她看見李國美裝鴕鳥的樣子恨不能沖上去給他一腳,甚麽玩意兒?李國美掏出一張紅票子,笑道:“誰去買?”

孟錦繡椅子一轉,當他放屁。李國美指着勖鏡青,“新人去,鏡青你去吧?”勖鏡青起身,黃歡仁接道:“鏡青一個人拿不了,再去一個。”

勖鏡青拿起那張紅票子,回頭看向孟錦繡,孟錦繡一拍桌子站了起來。黃歡仁道:“好呀,錦繡陪着去,他一個人拿不了。”

孟錦繡轉向反方向,不知有意還是無意,說了一句:“我去廁所。”

最後還是實習生跟着下去了,孟錦繡抽出兩張紙巾擦了擦手,黃歡仁聳聳她,笑道:“這麽好的獨處機會,讓給別人了?”

孟錦繡骨頭裏有一種不接收強奪和施舍的傲氣,此情此景,勖鏡青手裏捏着李國美給的票子,還要她作陪去提幾杯茶與咖啡,就是打斷她孟錦繡的腿,她也是不會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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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已過了下午茶的時間,孟錦繡将奶茶喝了一口就丢在原處,任它冷掉。她起身去丢紙杯子,瞧見實習生和勖鏡青兩人将面包啃了個幹幹淨淨,杯子裏的飲品也是一滴不剩,吃完了喝完了,他倆還相視一笑。

這人與剛出社會的實習生又有甚麽兩樣,孟錦繡驀然升起一種憐憫,或許,是心疼?是她意識不到的心疼,是孟小姐拒絕承認的心疼。

孟錦繡将她桌上還沒拆封的小蛋糕放到實習生桌子上,笑道:“你們吃吧,新鮮的,味道還可以。”實習生仰起頭,回道:“錦繡,我吃飽了。”孟錦繡居高臨下,轉頭問他,“你呢?”

勖鏡青也搖搖頭,孟錦繡點頭,她拿起小蛋糕與那大半杯奶茶一齊丢到了垃圾桶裏,紙杯落入,發出一聲悶響。實習生問:“錦繡,你扔了?不還沒拆封嗎,你可以餓了再吃啊,扔了多可惜啊!”

孟錦繡笑了一笑,道:“沒事,明天再吃別的。”

瞧,孟錦繡無時無刻不在示威,你既然拒絕了我的好意,那就大家一起完蛋好了,我總是不肯吃這啞巴虧的。這樣的孟錦繡其實像極了孟大狀,他們都活在自己的思維裏,不允許別人有絲毫的違逆。包括,拒絕她的一盒小蛋糕都不行。因為,在孟小姐的世界,弱肉強食,如果有弱者下了她孟錦繡的臉面,那就是不可饒恕的。

勖鏡青的目光緊緊跟着孟錦繡,他看她的目光哀傷又柔軟,這人一貫愛以目光為器,兵不血刃,殺人于無形。孟錦繡轉過頭去,不欲與他對視。

覃壽推門進來,臉上全是笑意,孟錦繡最恨他這樣笑,不知又在打哪門子鬼主意。覃壽身長腿長,個子高挑,他将手臂半搭在門上,宣布婚訊一般,笑道:“今天部門聚餐,大家都準備好了嗎?”

孟錦繡整了整高跟鞋,拿起包袋,她将覃壽一推,覃壽分毫未動。她又要彎腰從覃壽手臂下方穿過去,覃壽将她手臂一拉,大笑道:“錦繡,去哪裏呀?”

他一只手就将孟錦繡鉗制的徹底,孟錦繡一手拍在覃壽手上,低聲道:“今天我沒空,你們去吧。”覃壽卻沒有放手,半笑道:“李經理也要去,大家都要去,一個都不能少。”

聚餐地點在一家河南燴面館,也不知李國美抽了哪門子瘋,非說這裏有大盤雞,味道獨好。孟錦繡的白眼快翻到天上去,大盤雞,您從天國回來的?要不要給您搭一架天國的階梯?大盤雞也是新疆菜啊,您可真是有創意,該不會是今天吃了沈雨過的癟,腦瓜子都氣壞了吧?

業務部門新招了幾個業務員,理論上,外勤工資由業務部門自行核算,這幾個新來的,最先要做一個初步的業務評級。這件事的負責人就是沈雨過麾下大将,周敏莉女士,江湖人稱周一姐。

周一姐靠着沈雨過,所謂背靠大樹好乘涼,她成天裏只需勾勾眼睫毛,畫畫眼線,就穩穩吃香的喝辣的。公司傳言,此人是沈雨過未過門的既定妻子,一度羨慕倒了一大片不明真相的群衆。

照孟錦繡看來,周一姐與沈雨過關系好不假,但未婚妻一事純屬扯淡。抛開她在澳門撞破孫逅與沈雨過一對兒老玻璃的事不說,陽光底下,孫逅與沈雨過都是各自有妻室的,唯一相同的是,兩人都沒有生子。

娶了妻,卻無子。好聽一點叫丁克環保,難聽的,那特麽都是生育能力有障礙。基于沈雨過有婚姻基礎,周一姐的未婚妻身份不攻自破,轉而,周一姐成了沈雨過的幹女兒,因為有人不止一次見過周一姐給沈雨過買早餐,還甜甜喚他:“幹爹。”

孟錦繡聽聞此事,曾激出了一身雞皮疙瘩,幹爹?認個公公做幹爹?您周小姐今年芳齡幾何?好歹也是三十有一的人了,你叫一個三十四的男人幹爹,您到底是怎麽叫出口的?于此,孟錦繡看見沈雨過與他的甜心寶貝周一姐都是有多遠跑多遠,唯恐被這一群職場敗類沾了身,簡直極品。

就今天,周一姐許是想撒撒嬌,撒到了軟硬不吃的孟錦繡頭上。那幾個業務員的評級遲遲做不出來,人力資源來催促周一姐,周一姐找上了沈雨過。沈雨過還沒說什麽,恰巧下午茶時段,孟錦繡起身去廁所,周一姐正在和沈雨過訴苦,她每日如何奔波勞苦,工作壓力實在太大,瀕臨崩潰。

孟錦繡聽着好笑,就多聽了幾句,好巧不巧,孫逅過來找沈雨過,沈雨過還沒表态,孫逅就指着孟錦繡道:“你來幫幫她。”

孫逅的指派毫無道理,孟錦繡也不廢話,直接進了李國美的辦公室,“李經理,業務部門叫我做業務員的業務評級,我能力有限,怕是做不來。”

李國美正與沈雨過鬥得水深火熱,自己部門的員工受人指派,他絕對是坐不住的。孟錦繡說話藏了一半,她沒有說是孫逅開口的,她巧妙模糊了李國美的視線,導致李國美直接進了孫逅的辦公室讨要公道。

公道?說法?孫逅與沈雨過之間能有甚麽說法?想都不用想,李國美定是從孫逅那裏吃了癟,孟錦繡心中吐出一口惡氣,你李國美也不瞧瞧自己幾斤幾兩,那一對老玻璃,是你個娘娘腔能掰開的嗎?

工作最後還是沒有回到周一姐手上,她幹爹沈雨過給她指派了另一個人來輔助她,咱們偉大的前臺,唐糖糖。

就在李國美帶着全部門埋頭吃河南燴面的時候,悲催的唐前臺正在刻苦探索她未知的領域,工資評級。據後來人力資源說,那表格簡直慘不忍睹,連人家業務員的名字都沒搞對。她說她想不到周一姐是如此水平,簡直匪夷所思。

孟錦繡只是笑,周一姐什麽水平,沒人知道。只是,唐前臺的水平,那難道不是已經被戳章認證的嗎,還需多言嗎?

想來周一姐是站了街角還要立個牌坊,唐糖糖傳給她以後,她就直接署名給人力資源了,東西不是她做的,還非要占個愛崗敬業的好名聲。對此,孟錦繡只想說,唐糖糖姑娘,幹得漂亮!

李國美住的遠,旁人都住在市區,唯他,說嫌棄塵世吵鬧,非要搬到蓮花山去住,說那處空氣清新怡人。住在仙氣缭繞的地方的确養生,弊病就是,才八點半,李國美就起身告辭了,他說:“我先買單,你們慢慢吃,我要回去了,七號線地鐵該停了。”

地鐵七號線,孟錦繡反正是沒坐過的,聽起來就不知是開往哪處的地鐵,總歸不是開往春天的。孟錦繡笑看着他,還說了一句,“慢慢走,小心吶,別丢了東西。”

覃壽起身送李國美出門,孟錦繡翹起一條腿,黃歡仁推她,“你看你,像什麽樣子,看人家鏡青坐的多直。”

孟錦繡笑道:“仁姐,你還不回去?你兒子不找你?”

黃歡仁一哼,“你們要做什麽壞事?我一走,不就剩下你們兩男兩女了,都是年輕人,血氣方剛,容易出事啊,我得看着你們。”

孟錦繡笑看了實習生和勖鏡青一眼,她将黃歡仁一拉,低聲道:“說罷,出甚麽事了,和老公吵架了?”

“不說了,不說了,來,喝酒。”黃歡仁是個稱職的母親,萬事以她兒子為重,平日裏絕不在公司多呆一分鐘,幾乎是争分奪秒趕回去陪兒子。黃歡仁一說喝酒,覃壽就折回來了,他也笑道:“好呀,難得仁姐要喝酒,都陪着。來,上白的。”

黃歡仁其實酒量不淺,二兩白酒下去波瀾不起,孟錦繡拍手笑起來:“喲,仁姐,好酒量,平時看不出來,多有怠慢啊。”

覃壽給孟錦繡倒了滿滿一杯,孟錦繡笑道:“什麽意思,啤酒杯喝白的?”

黃歡仁把杯子往她面前一端,笑道:“錦繡,別裝了,還不知道你?你是海量,裝給誰看吶。”

孟錦繡指着實習生,“她呢?她不喝?我不是女人?”

覃壽又去給實習生倒,實習生連連推辭,覃壽給她倒了一滴還是兩滴,連杯底都沒鋪平。孟錦繡嗤笑,“這什麽東西,她那裏有一滴水嗎?”

那實習生有些不好意思,覃壽又給添了一點,将将能持平杯底,孟錦繡還是不肯罷休,覃壽只好倒了小半杯,又轉過來哄孟錦繡:“錦繡,這下好了吧?”

孟錦繡端起杯子,一口下去大半杯,覃壽擊掌贊嘆:“靠,錦繡好酒量,深藏不露啊你?”

孟錦繡笑看着實習生,示意她開喝。實習生端起杯子,似被白酒嗆得滿臉通紅,她憋着嗓子,“只喝一點點啊,喝一點點。”

事實上,實習生一滴都沒喝進去。在她拿起杯子的那一霎那,勖鏡青接過她的酒,一口悶了進去。孟錦繡笑看着他,黃歡仁鼓掌,“鏡青和錦繡有的一拼,來,再來一杯。”

孟錦繡将剩下的半杯白酒又一口喝了下去,她臉上白淨如昔,一絲異樣都沒有,覃壽嘆道:“啧啧,錦繡神一樣的人物啊,再來一杯?”

孟錦繡揮一揮手,哼道:“這酒口感不好,換啤的。”

服務員搬來一箱啤酒,笑道:“先喝着,不夠再叫。”

一箱啤酒二十四瓶,孟錦繡一個人就幹掉了二十三瓶,覃壽陪着她,也喝掉了二十三瓶。也就是說,整整兩箱子啤酒,餘下了最後兩瓶孤伶伶躺在紙箱子裏面,據說,那兩瓶老板沒算錢,說是送給他們喝。聽老板這麽一說,孟錦繡趕緊撬開了瓶子,拿着就往嘴裏灌,黃歡仁攔不及,孟錦繡灌了一半的時候,說了一句:“靠,你們喝呀,不要錢的,看着我做甚麽,還不快喝?”

孟錦繡黑色鳧皮高跟鞋快要穿不穩,一只沉穩有力的手扶住了她,那人白襯衫地下的手臂線條堅實流暢,孟錦繡擡頭一笑,“是你呀?不用送,我很近的,不用送。”

黃歡仁瞧着醉酒的孟錦繡和期期艾艾的實習生,果斷分配了任務,“鏡青你送錦繡回去,覃壽自己回去,我送嘉嘉。”

那實習生叫林嘉人,家裏四姐妹,四朵金花分別以嘉為中間字,到她了,就成嘉人了。林嘉人個頭嬌小,比之起來,孟錦繡和黃歡仁都有高頭大馬之嫌,實際上黃孟二人也不見得多高,無奈對比太殘酷,林嘉人活生生就是個精巧的拇指公主,占盡了衣帶飄飄楚楚可憐的便宜。

林嘉人瞧了勖鏡青一眼,柔聲道:“鏡青你可以嗎?要不要我陪你送錦繡回去?”

孟錦繡吹了風,直覺想吐,她瞧見一輛空車就停在路邊,轉過身就往那車上鑽,還未等衆人反應過來,她已經關上了車門。孟錦繡坐直了身子,拍拍駕駛座位,道:“師傅,開車。”

那司機也是有意思,他看一眼後視鏡,笑道:“小姐,這先生是不是找你的?你是直接走還是和他一起走?”

孟錦繡一轉頭,就看見勖鏡青在窗外面若寒霜的盯着她,她笑了一笑,勖鏡青已經打開車門坐了進來。那司機笑了笑,松了手剎,問去哪裏。

孟錦繡将頭撇向另一邊,勖鏡青也不說話,窗戶微微搖了下來,外頭的風吹進來,孟錦繡往勖鏡青身邊靠了靠。勖鏡青伸出一條手臂,孟錦繡雙手摟住他的手臂,頭微微靠在他肩頭。也不知是誰先開口說了話,孟錦繡的記憶模模糊糊,她好像問了他:“你要是在家做家庭煮男,會不會不舒服啊?”

他大概是這麽回答的:“可以啊,洗衣做飯都可以,只要活的下去......”

這話答的暧昧,活的下去,活下去的标準是甚麽呢?孟錦繡想聽到具體指标,她的心裏已經開始了新一輪評估,“那一個月需要多少家用?”

他回答了,他說,“一萬,一萬就夠了。”

孟錦繡将頭朝下,悶悶笑了笑,隔着白襯衫,她都能感覺到他的肌肉動了動。孟錦繡不說話了,勖鏡青也沒有說話,晚風一直吹啊吹,後來,孟錦繡時常懷疑,那司機是不是繞了路,否則那一段路怎麽那麽長呢,長到她險些睡過去。

後來的孟錦繡忘記了很多事情,她唯一忘不了的是,他說的那句,“一萬”。

一萬?一萬能做些什麽呢?買個包?買兩雙鞋?

他的價碼就是一萬,她孟錦繡給得起嗎?她孟錦繡給不起嗎?

孟錦繡無數次回想過那晚,那晚為什麽自己停止了談話,為什麽沒有接上一句,“你嫁給我吧,我給你一萬的家用。”

沒有,通通沒有,那一晚,只有晚風吹過,猶如蜻蜓點水,沒有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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