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

? 宴席終于在夜深時分結束,衆臣紛紛作別,各自歸去。

舒窈站在舒赫身後,擡眼望去,君蟬華就在前方不遠處,與洛清绾一同慢慢走着。先前席間二人婚事算是已成定局,皇帝也就順水推舟,将洛清绾安排在離君蟬華府邸不遠處的一座空宅子裏,也是方便二人平日來往。反正洛清绾生性與西宿女子不同,尋常禮法對她來說不過是一紙廢話,還不如就随了她的意。

不知洛清绾說了句什麽,君蟬華突然轉過身來,四處望了一番,擡手指了一下舒窈,洛清绾順着他指的的方向看過來,對着舒窈展顏一笑,又轉過頭去繼續跟君蟬華低語。舒窈見他倆人一直說着話,也就沒好上前去打擾,自己悶悶的跟在舒赫身後。

舒赫與魏哲翰的父親魏玉也是相識多年的老朋友,自然有着許多說不完的閑話,二人相伴而行,說得興高采烈,到把身後的舒窈忘得一幹二淨。舒窈無聊的低頭踢着腳下的雪,不遠不近的跟在舒赫身後。驀地,舒窈踢出去的雪撞上了面前的人。舒窈擡頭,君蟬華正直愣愣的盯着她,欲言未言。舒窈張了張嘴,卻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只好又悻悻的閉上了嘴,繼續朝前走去。

君蟬華跟在身邊,良久才開口道:“阿窈,你...你可有什麽想說的麽?”

舒窈定住了腳步,心亂如麻。面前這個人,對于她來說,義兄亦父,陪伴了她整個幼年以及少女時代。如今雖然回望過去,當年的少女情懷也不過是幼年的依賴轉化而成,可即使如此,她還是自私的不想有任何其他的人擁有他,她害怕一旦他成了家,他就再也不是舒窈的蟬華哥哥,而是他人的夫。所以,哪怕她知道此時此刻最應該說的話是一句恭喜,卻怎麽努力都說不出口。清都的冬天較冉州更多了一絲濕氣,寒冷更加入骨。寒風吹過的瞬間,她突然很想念冉州,想念今年生辰那夜,靜靜的陪伴。

前面的舒赫走遠一陣後,發現自己的女兒還遠遠落在後面,無奈之下只好站在路邊等着她。舒窈也遠遠看到了舒赫的舉動,不好再耽誤下去,想了想,終于開了口:“蟬華哥哥如今覓得佳人,阿窈心裏真的十分高興。天澤公主千裏迢迢來到清都,哥哥千萬要好好待她。”頓了頓,“如今蟬華哥哥好事将近,阿窈也有了傾心之人,到時候阿窈出嫁,蟬華哥哥可千萬不能缺席,我還等着你給我撐腰呢,不然以後可會被欺負的。”

君蟬華自然知道她所說的傾心之人是誰,只是當時從魏哲翰那裏聽說之時,還以為只是舒赫等人一廂情願而已,可如今從舒窈嘴裏也聽到了這人,就如同嚼了黃連一般。原來當年的小姑娘,真的會長大,會認識到別的人,會傾心于他人。他心中酸澀,卻毫無立場毫無能力酸澀,只得跟以前一般,展露笑顏,擡起手摸了摸舒窈的頭:“阿窈如今也長大了,我也是放心了。你放心,清绾是個好相與的,你們日後肯定能深交。”

舒窈點點頭,“蟬華哥哥你快回去吧,我爹還在前面等着我,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過段時間可有的你忙的。”說罷,擡腳向前追去。

相較于冉州的日子,清都的時間似乎過得極慢。舒赫原本就是孤身一人,陪着先帝一路走過來才有了如今的地位,自然沒什麽遠親近戚。顧梨溶這邊人口單薄,再加上她逝世多年,顧家的親戚也基本上沒了來往,孤零零的舒窈也就沒有個合适的長輩帶着參加清都內各式各樣的千金小姐們的宴會,因此整日裏只能無聊的在家裏待着。若不是這段時間天氣寒冷,舒窈只覺得自己可能就已經黴的長毛了。

好在空閑時間不算長,除夕夜也就這麽來了。一時之間,家家戶戶新桃換舊符,挂起了大紅燈籠,四處一片祥和的氣息。爆竹聲中,硝煙的味道彌散,異常的好聞。魏玉在白天裏倒是在舒家轉了一圈,直言舒家太過冷清,舒赫和宋孔清兩個半老的爺們兒也不懂得如何讓家裏熱鬧起來,僅有的幾個仆人,因為是除夕的緣故,紛紛求了舒赫回了自個兒的家,舒窈雖然會做幾個菜,卻還不到撐起一個除夕夜的境界,于是魏玉直接一拍板,吩咐夫人多安排了幾個菜,将舒氏父女和宋孔清都喊了過來,一起過個熱鬧的年。

舒窈向來不是個能坐得住的主兒,再加上魏哲翰撺掇,兩人年夜飯吃了大半,就離了席,跑到大街上去了。

才剛出門不久,舒窈就着了熊孩子的道兒,被連續扔了好幾個炮仗,雖然并沒有什麽實打實的傷害,可畢竟還是傷了舒窈的面子。舒窈一氣之下,轉身跑回家裏将買好的炮仗抓起一大串兒,抓着魏哲翰就跟着一群小屁孩兒互相扔起了炮仗,一時間噼噼啪啪,好不熱鬧。

一番打鬧下來,自然是那些個熊孩子落敗。舒窈發威,自然是将那些還不及腰間的孩子們打的落花流水,吱哇亂叫,連聲求饒都沒用,最後還是魏哲翰抓住越發癫狂的舒窈,孩子們才得了機會趕快各自跑了開來。

舒窈在家裏憋了這麽久,今晚總算是得了機會,打算好好動作一番,可魏哲翰偏偏掃了興,一氣之下,直接抓了一把雪往魏哲翰身上砸去,剛剛好打中了魏哲翰的臉。看着魏哲翰挂着一臉的雪半天沒反應過來的樣子,舒窈一時間便笑得喘不過氣來,魏哲翰也抓起雪來反擊。路邊房檐上滿滿的挂着大紅燈籠,微弱的燈光下,細雪飛揚,帶着微弱晶瑩的光,靜谧祥和。

舒窈玩累了,直挺挺的倒在了雪堆上,臉頰凍得通紅,張着嘴不斷地呼着白氣。頭頂月亮亮光溫柔,遠遠懸挂着,低眉垂眼,不言不語,只盯着世間衆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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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遠在冉州的寧扶留,拎了一壺酒,獨自坐在舒家院內,也仰着頭盯着頭頂的月亮,暗自猜測着此刻的舒窈應該在做什麽。或許正趴在飯桌上大快朵頤吧,她吃飯永遠都是最有吸引力的那一個,旁人總是被她的樣子引起食欲。似乎這段她不在的日子裏,他的一日三餐,又變成了以前的樣子,僅為了果腹了。

身後宋明月等人醉醺醺的喊着他一起劃拳喝酒,他摸了摸腰間冰涼的匕首,轉身又進了大廳。

相較于舒窈和魏哲翰身邊輕快的氣息,舒赫與魏玉之間,則更加沉重。魏玉和他,一文一武,一個朝堂上帶領百官,安定朝廷,一個邊關統領大軍,鎮守邊疆,也算是各自為先帝的左臂右膀,交情自然要深于他人。舒赫将寧扶留的事情告知了魏玉,魏玉聞言也是一陣欣慰。

“老魏啊,你說,先帝身體向來康健,怎麽突然就駕崩了呢。”舒赫突然問道。

魏玉嘆了口氣:“我知道你懷疑什麽,可你我身為臣子也是無能為力。如今新帝登基不久,我還摸不清他的脾性,連帶着做事兒都束手束腳的。你鎮守邊關,手裏掌着兵權,行事可千萬要小心啊,別讓腌臜小人抓了把柄。”

舒赫苦笑:“你也知道我手裏的兵權之重,當年若不是先帝信任,我是萬萬不敢接了這兵權的。如今這情況,恐怕不是防着那些個小人就行了。我回清都當晚就被皇帝召進了宮內,你也知道是為何了。”

魏玉緊緊皺了眉頭,不知如何開口。舒赫釋然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罷了罷了,想那麽多作甚,反正最壞不過碗大個疤。”沉默片刻,又道,“只是兄弟,我實在是舍不得阿窈。若是,若是真的有那麽一天,我也不求你竭力,只求你能幫的話,盡量伸一下手,至少,至少不要讓阿窈...她還小,還有好多事情都沒經歷過,至少讓她有個機會,去看看世間百态......”

說到最後,兩行清淚迅速的劃過舒赫臉龐。魏玉将溫好的酒又倒入面前的杯子:“你放心,真有那麽一日,你不說,我也會讓阿窈平安。”

舒赫舉起酒杯一飲而盡,魏玉也尾随其後,相顧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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