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旁敲側問，纖手功夫

金樽倒，把酒言歡。唐玥眼朦胧，臉微紅，肌膚染醉，吹彈可破，幾杯美酒下肚，妩媚盡顯。聊興未盡，就到了深夜，唐玥為人直爽，卻不貪杯，微醉之時便率先回自己院落，好眠去了。藍冰淩從來沒喝過酒，但不忍掃興，也喝了一杯，喉嚨都是火辣辣的，好在錢骞本就知道她的公主身份，便提出讓她早些回去休息，說是他們哥倆要敘舊。藍冰淩遲鈍的性子，完全不知錢骞的好意，還莫名有些許怪異，不過也沒再堅持，抱拳告辭，回了镂陋樓。

錢骞與秦戬接着喝酒，他們兩人都難得這麽放松。年少相識的好友，永遠多了一份信任。可即便信任，卻未必互知底細。錢骞根本沒料到唐戬便是秦戬，他劫走的公主，正是好友的新婚妻子。而秦戬找尋的公主成了男子，分辨不出，更沒料到罪魁禍首就在身邊。成年後的他們各有各的責任，再見時不損年少情誼。只是世事變遷，之後的一系列變故，使得他們無法再輕松對飲。不過此時的他們，仍是潇灑肆意的。

次日，藍冰淩仍然起了個大早，這是習慣使然，她喜歡寧靜的清晨，喜歡一切初醒的樣子，感受着唐家莊獨特的風光，讓她想起母妃交代的事情還沒着落，據說藥王已隐退江湖，如今醫術高明的是藥王的嫡傳弟子蘇木，青出于藍而勝于藍，聲名地位已經隐隐有超越之勢，因此一般人不能輕易得見。即便見着，也未必就能從蘇木那得知藥王的行蹤，何況還得取得藥方。藍冰淩以為自己很了解母妃，卻突然覺着真的不懂，婚事既定之後，母妃便給她喝些奇怪的湯藥，那時沒察覺，直到易裝，才明白那些藥物是讓她更加像男子，除非醫術厲害的醫者，一般人都不能輕易察覺。這一切仿佛是母妃早就安排好了一樣，錢骞與她名正言順地認識，她才意識到莫非錢骞帶她到旌城本就是母妃的安排，居于深宮中的母妃莫非認識這第一公子，只是母妃為何不直接言明，她肯定會配合的，也不至于在這裏苦苦猜測。而這錢骞到底是不是母妃的幫手，尚且沒有定論。目的又是什麽，如今她可不相信母妃這麽大動幹戈就為了取個藥方。

“嘿，早啊，一大早裝憂郁呢。”

“唐大小姐，早。”藍冰淩思慮被這清脆的聲音打斷，便抛至一邊，先不管了。唐玥就像個快樂的精靈，調侃的嗓音，使得一切都變得輕快了。

“我們一起逛過花樓，喝過酒，不必那麽生分吧。和錢骞一樣，叫我唐玥就行。”唐玥一大早起來，就是去鋪子看看她的生意如何。

“唐玥，你認識錢骞多久了？”藍冰淩想多了解一點，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線索。

“有十年了吧，我七歲那年，他們一家搬到旌城。對了，也是那年，花蝴蝶在我家住了整整一年，過年都沒回去呢。”

“原來如此，難怪你們感情這麽好。”藍冰淩頓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花蝴蝶指的是唐戬，無怪乎他們要敘舊，如此說來，他們也認識十年了。

“感情才不好呢。今天跟我去鋪子看看，如何？”唐玥沒有繼續聊這個問題。藍冰淩适時打住，高興應允，何況她本來就是來做事賺錢的。

時辰尚早，但是很多鋪子已經陸陸續續開門。西街，相較起來，還是比較冷清。這一帶有些偏離熱鬧中心了，生意都不怎麽好。

唐玥對鋪子可謂真是關心，到店之後，詳細詢問掌櫃這幾天的生意情況，甚至辭退了一個遲到的夥計，不可謂不雷厲風行。待交代完，掌櫃夥計都退下。唐玥坐着思考了好一會兒，并用紙筆記下了一些東西。藍冰淩一直在一旁沒有回避，她不懂生意規矩。而唐玥則是有一份信任，一份狂傲，即便別人知道她怎麽經營，也是無法超越她的。

“唐玥，你為何喜歡打點鋪子？”藍冰淩忍不住問出口，看她對生意真是熱衷。

“我的目的可不是三兩間鋪子，等我的生意遍布涅涵，名氣大增，大家自然會發現我的美貌的。”

“那樣，大家就只會記得你的能力，而忽略你的美貌。”

“好像也是，那還有什麽方法讓我成為第一美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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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何如此執着于第一美人？”藍冰淩真是不明白，以唐玥的美貌，凡是見過她的人無不驚嘆豔羨，鎮定一些的人還能誇贊幾句，有些人甚至直接被迷得無言了。若不是莊主約束着，出門次數極少，應該早就名動天下了。而逍遙閣主行事低調，相中唐玥也不會大肆宣揚，恐怕只有被擄至逍遙閣，才會聲名大噪。只是那樣的結果，是她們所不樂見的。

唐玥沒有接話，她不能告訴任何人。其實是在她十四歲生辰那天，再次看見娘親抹淚傷心，每當她生辰，娘親都是如此，過後又當什麽都沒發生過。唐玥是那天偷看了娘親撕掉的紙片，拼起來的字句很簡單，‘一枝影落雲箋。便似覺、清風夜寒，猶勝第一美人。’她不懂娘親的意思，似乎與第一美人有關，所以掙得這個名號似乎就能解開娘親傷心之謎了，于是也便有了唐玥自己寫下的一紙妙文。

唐玥低頭沉默時，透着柔弱與無辜，但是眼神大抵還是堅定的。藍冰淩深知，她怕是真要固執于此了，忍不住為她出了一個主意，“唐玥，其實還有一個辦法。”

“什麽辦法？快說快說。”唐玥兩眼發亮，都恨不得撲上來搖藍冰淩的肩膀。

“成為王妃。”藍冰淩艱難說出這四字，普通女子，要麽是急切渴望，要麽是退縮，覺着高攀不起。

唐玥果然與衆不同，語不驚人死不休，“衆皇子中有配得上我唐玥的嗎？要是有，就可以一試。”

“真，真不知道。”藍冰淩差點順口就說出真沒有，還好及時剎住，結結巴巴回答道。其實藍冰淩與皇兄們并沒有過多的交集與了解，多是宮人之間的議論，真真假假也不可知，但可以肯定皇子絕對不會只娶一人。

“我怎麽早沒想到呢？應該叫哥哥去好好查一下。”唐玥恍然大悟，那一股認真勁兒卻苦了藍冰淩，她瞬間就後悔了這個提議，每次都這樣，事後才反應過來。這可真是個馊主意。唐玥出身生意世家，肯定不讨父皇歡喜，王妃之位就懸了，努力豈不白費了。只能指望唐霁可以勸着點，他應該也不想妹妹去皇宮，即便只是為了實現第一美人的夙願。

藍冰淩不忍馬上打破唐玥的希望，只得轉移話題，“說起來，我還沒好好看看你們的刺繡呢？”

“對，正是需要你的時候。我想繡一些特別醒目的小玩意兒裝飾店鋪，應該可以吸引顧客進來。”

唐玥便帶着藍冰淩參觀了西街的三間鋪子。繡功不算極好，卻也是上乘，布料工具什麽都很齊全。前廳有展示物品，掌櫃招呼客人。後堂繡工正在制作，這樣一體很是方便。

唐玥找了單獨的一間，給藍冰淩刺繡，更主要的是，為了方便拿出她不可外傳的特別畫作。

“你就幫我繡這些圖吧，不過要保密，別說是我畫的，我不像我哥那麽會作畫。嘻。”唐玥難得一回這麽羞澀，不誇耀自己的水準了。

“好。”藍冰淩拿到畫作，确實驚訝，不同于水墨山水畫的大氣暈染，也不是花草畫的精工細琢，而是簡樸流暢的線條，白紙黑線，勾勒出的一幅幅圖畫，咋一看覺着奇怪，不過細看之下，卻別有一番風味。甚至圖形都可以任由想象，比如這些圓，似乎可以是氣泡，可以是珍珠。藍冰淩向來習慣聽話做事，也不多言，任由唐玥選好布料絲線。藍冰淩只負責繡上，至于繡法針法，則是藍冰淩自己決定的，仿佛又回到了淺月宮的日子，母妃挑選指導，她負責技藝。

兩人專心忙活了大半天，午飯都在繡房解決。鋪子裏掌櫃下人無不驚訝。唐大小姐對任何追求者都不客氣，要麽言語諷刺，讓人無地自容，要麽完全回避，不理不睬，總之就沒一個看中的。

也不知此人竟是什麽魅力可以不必回避，更是直接待在繡房。衆人更加沒料到的是此人刺繡了得。當然，藍冰淩倒也不是刻意隐瞞，而是唐玥為了隐藏她的畫作，把其他人都趕得遠遠的，便也不知道她們究竟在幹什麽。

唐玥可不管那些禮教束縛，藍冰淩卻是專心致志，總是忘了自己女扮男裝了，便也沒有所謂避諱。好在莊主馭下有方，這些掌櫃夥計也不會到外面去嚼舌根，倒也不損唐玥清譽。不過告訴唐家公子，卻是義不容辭的，唐家待人寬厚，他們不希望大小姐被騙。因此在之後不久，藍冰淩遇到了出宮以來，第一個最大的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