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以情伊始，大局啓航

智謀雖滿腹，不如一囊錢，藍冰淩要執行月令，又要隐藏自己，沉思半刻，便下令讓月九拿錢去找幽幽先生，他是生意人，有錢賺自然不會推辭。

藍冰淩知道幽幽先生必然本事不凡，果然二十日一過，就傳來林婉儀住進唐家莊，此事沒有絲毫隐瞞。藍冰淩自逍遙山回來，一直待在無名宅，每天看着月九月十傳來的消息，唐林兩家背後的權勢争鬥，藍冰淩雖不知起因，卻也明白艱險萬分，她不敢輕易幫忙，怕弄巧成拙，好在唐家莊勝了，至于林婉儀，她會好好盯着的。唐玥也在幾日前回到了唐家莊，去寺廟祈福，果真是萬能的借口。藍冰淩也舒了一口氣。

寒露霜降之後，蟄蟲鹹俯，草木黃落，天氣越來越冷，無名宅內廳堂和廂房都架起了取暖的火爐，下人換了棉衣棉鞋，厚襖加身。藍冰淩這些時日已經恢複了內力，又加上旌城地處南方，比皇城暖和許多，不過藍冰淩還是做了兩套新棉襖，當然也給他做了兩套。

秦戬閉關苦練，日子可謂實在煎熬，師傅留下的武功，原本越早開始練，受苦越少，他二十多歲再練，純屬自作自受，當年若不幼稚怄氣，就不必受此苦了。不過好在他成功了，內力比之前提升了五成，此後還會繼續增長。秦戬出關的第一念頭就是，她是否已離開了？比原計劃多了些時日才出來，當秦戬看到她時，所有的苦與痛都值了。她就站在庭院裏那枯黃的花圃前，仿佛在凝視什麽，秦戬不愛侍弄花草，随意種了一些，也不讓下人打理，秋去冬來，只剩殘枝敗葉，可秦戬覺着即便花圃裏繁花似錦，盡顯鮮妍，也敵不過這個背影，她一身水青色冬裝，并不婀娜卻奪目，大抵是秦戬的眼神太過專注炙熱，藍冰淩似有感應，回頭看向秦戬，發現是他之後，眉心眼底都是笑意，雙眸耀眼，瞬時溫暖了周遭一切，果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秦戬呆呆地望着她，心跳砰砰作響，本心勝過理智，待秦戬回神之際，他已輕功掠至她面前，雙臂環抱着她，緊緊擁住，藍冰淩上一刻還處在見到他的喜悅中，下一刻就被他擁在懷裏，她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青松味道，能聽到他強勁有力的心跳，能感受懷抱的溫暖，那剎那，藍冰淩抓住了內心的悸動，她喜歡上他了，他這樣抱着，這些時日的擔憂紛擾都被抹平了，就如他一如既往給的安心。

兩人安靜相擁，誰也沒說話，暧昧氣息流轉，片刻後秦戬放開她，藍冰淩眼睛看向別處，臉紅紅的，不知是羞澀還是發現真相的激動，秦戬雙手緊握才控制住自己，努力讓聲調保持正常：“我以為你走了？”

“你留了字條給我。”清冷的嗓音，淡淡地話語，讓秦戬以為看到她臉紅只是幻覺，每當他歡喜地以為她亦動心時，總被言語擊散，挫敗又有些懊惱。朋友之間信守承諾罷了，難道還會因為其他？多年後回憶起這些來，還要被藍冰淩大大恥笑，一個字條哪能束縛得了她，無非是重視才會默默等待罷了。可此時的秦戬就是如此小心翼翼，想靠近又害怕，不敢表明自己情意。

藍冰淩雖沒直視他，但他的微妙表情都在眼裏，發覺了他的落寞，于是擡頭望向他，問道“怎麽了？”

秦戬望着她澄澈的雙眸裏滿是無辜，帶着疑惑，定定的眼光，絕無流轉魅惑，但秦戬卻一陣悶氣憋在胸口，就他自個折騰，而對方竟一無所知，依舊清明，可這樣的澄澈卻又該死地吸引着他，秦戬直言道：“馬車已備好，送你去唐家莊。”

“好。”藍冰淩思緒紛擾，去唐家莊也好。豈料藍冰淩這般幹脆的回應，秦戬又是一陣氣悶。

唐家莊內，唐玥心情極好，和藍冰淩說着分開之後的事情，唐霁也沒來打擾她們兩個。唐玥就像一個毫無城府的小女孩，把這段時間的事情全都告訴藍冰淩。“我只能告訴你呢，總有一天我們會成為第一富商，掌控經濟。”

“整個江南嗎？”藍冰淩問道，母妃曾說過江南富貴之地，世族大家雲集，卻無一家獨大，家族牽制，平衡制約。就家族而論，唐家人丁單薄，家中更無高官，也無顯貴姻親，想要獨霸江南，恐怕并非易事，林家敗落，也是各方人馬分而食之，無力獨吞。不過藍冰淩看着唐玥自信的樣子，這般耀眼，實在不好說出她的顧慮。

“當然，整個江南。更多行業，全部聯合起來形成系統，再發展壯大。”唐玥說這些的時候，雙眼發光，仿佛見到上好的首飾，勢在必得，自從沐先生和她定下方案後，她一直很忙，累并快樂着。知道花蝴蝶沒事，她的心情更好，而壓抑在內心的渴望，終于有個人可以說說，唐玥繼續道：“你是不是覺着我野心太大？還是認為太難？”

藍冰淩心想自己表現得有那麽明顯麽，不過還是很誠懇地點頭：“野心倒也不至于，有夢想很好，不過難度确實不小。”

“我就知道你懂我的，沒事，我不怕困難，有挑戰才精彩。”沒有驚訝她這般驚世駭俗的野心，她果真選對了朋友，唐玥這些年在旌城與大家小姐偶爾也會交際，卻無一人能談得來，這些千金小姐談的不是衣服首飾胭脂水粉就是如何嫁得如意郎君，或是讨論持家主持中饋之法，唐玥與這些格格不入。

藍冰淩被她的豪爽大氣感染，也樂觀了不少，她偶然闖入新的生活，雖不知何時結束，但在自己還能控制的範圍內，盡量為朋友做些事，也是為自己，于是道：“你現在急需用人吧，我能做些什麽？”

“首先你得有本事，本姑娘可需要好好考慮。”唐玥說完，兩人都笑開了，少年人就是這樣，總有一股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氣勢，又有着說做就做的熱血，明知前路艱辛，也能這樣義無反顧。

Advertisement

藍冰淩于唐家莊而言算是來路不明之人，所以并未參與機密商談，只是幫唐玥打理一個繡坊，傳授一些新的繡法技藝，畢竟地域差異導致繡法各不相同，而宮廷內有着數年累積的典藏，母妃并未交代不可外傳，藍冰淩不藏私，也無傳承的概念，直接教會那些繡娘，這些年輕的繡娘們春心大動，殷勤不已，只是這位俊俏“男師傅”不解風情，從不逾禮，待人平等，技藝之外，言語不多，藍冰淩作為女子唯一值得稱頌的技藝能夠起到用處，開心不已。

藍冰淩自從和唐玥長談之後，日子很忙很充實。白天沒空去想太多，去思考自己的內心。不過每到晚上，他的身影眼神，總在腦海浮現。镂陋樓內的清雅寧靜都抵擋不了內心的纏繞，喜歡上他了，怎麽辦，她還有資格喜歡別人麽，母妃的月令是怎麽回事，還會有別的事情要做麽，父皇賜婚的聖旨怎麽辦，她的公主身份怎麽辦，藍冰淩經常發呆，思緒一打開就停不下來，腦海中幻想各種可能出現的結局，各種能夠預知的艱難險阻，簡直就要把自己折磨瘋了。藍冰淩甩甩頭，不知所措。突然一句話閃現在腦海：“喜歡就要努力在一起。”藍冰淩心中熨燙，翻身爬起，就要穿衣去找他，可看着窗外黑漆漆一片，藍冰淩停下，抱着被子發出悶悶的笑聲，不知是覺着自己的莽撞好笑，還是因愉悅而發笑，這般小孩似的動作于藍冰淩而言，陌生又新奇，果真如話本裏所說，心有所屬，言行不似尋常。

秦戬與藍冰淩的确有不少相似之處，秦戬自從直面自己情意時，便想努力對她好，哪怕只是他一個人的努力也好。失落有之，困惑有之，難過有之，他自己不曾言明，無法得到她的确切答複，只得猜測罷了。所以秦戬這些時日和藍冰淩一樣，忙碌不已，雲劍雲飛兩兄弟是謀士，是秦戬一大助力，他們善于分析預測局面，善謀劃，更善詭道，因此為唐家開路，鋪陳，留後招，促後勁，秦戬做得十分周到。有父親的舊部暗中照拂，唐家莊開拓的局面大好。

秦戬不由得有幾分感慨，自公主失蹤，他已經很久沒裝纨绔子弟了，帶着面具流連于青樓酒館時渴望皇城之外的自由，可真的沒在父親權勢庇護之下，自身的努力又何嘗不是一種辛苦束縛。好在秦戬心性堅韌，一時感慨，片刻便消散，他十日後便要啓程回皇城了，臨近過年，他需回去露個臉，所以這十日，秦戬會住進唐家莊，哪怕只是見見面也好。他還是那個意氣風發的人麽，怎麽會這般畏縮與卑微，大概是她過于純粹，大概是自己已有婚約，秦戬不知怎的就想起那驚鴻一瞥的公主，第一美人之女，藍池公主，傳聞極少，只言片語間也并無贊譽，可這樣一個人究竟去了哪裏呢？秦戬一無所獲回皇城，爹又要失望了，刻意為之的自然不算，可此次卻多番努力，也未能找到公主行蹤。秦戬嘆了一聲，船到橋頭自然直，任何事情都阻擋不了他的決心。

此時此刻，秦戬也好，唐玥也好，藍冰淩也罷，都沒有料到就是他們這樣的決心和野心，堅持和固執，打開了一個全新的局面。也許最初的本意并不相同，大家的目标也并不一致，但是最後都彙聚成了最強大最堅固的力量，力挽狂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