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什麽感覺
江然知道自己掃了興,找補着說:“海邊就,喝酒賞月也,也還不錯,還能看美女跳舞。”
何謂一瓶一瓶地喝着沒理他。
江然連忙推了推宋晨磊,對方說:“是,是啊!你們看那姑娘怎麽樣?好性感!”
江然順着他指的方向,只能看到一群打碟的男人,他翻着白眼,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浮躁的夜色和他們心裏的失落形成對比,江然和宋晨磊沒再說話,只是沉默地喝酒。一場狂歡變成了沉思。
轉眼間,何謂已經喝空三四瓶,又一瓶最後一口喝完,他把酒瓶重重地落在桌上,指着江然直截了當地說:“江然,你有時候,真的很沒勁兒,就,所有人都得圍着你轉,咱們宿舍就三個人,這臭小子什麽都以你為先,我他媽不跟着他和你好,我就是被孤立的那一個。你什麽時候能考慮一下別人……”
江然的表情垮了下來,宋晨磊連忙開口:“呃,我,我忽然想去蹦個迪什麽的,說不定還能加幾個美女聯系方式!”
“你夠了!你要替他擦屁股到什麽時候?”何謂沖着宋晨磊吼,“這個大學上的,你覺得有意思嗎?”
江然低着頭,手用力地握着酒瓶,指節已經泛着紅,一句話也不說。
何謂又直接幹了一瓶,酒漬已經濕透了T恤,他冷笑着說:“平時不是很能說嗎?啞巴了?我,我是很同情你,我說實話,我三年,不敢在你面前提我爸媽,我就是怕你難受,但,你是不也要替我考慮一下,你老是要別人單向為你付出,你替別人做過什麽?”
何謂越說越激動,宋晨磊直接開了好幾瓶,開始喝了起來。這個時候,酒精能緩解一些窒息感。
“你爸媽欠你的,你憑什麽要我們還?周擎天,我他媽不喜歡這個老東西,但他對你,真沒話說,都快把這裏讓你當你家了,大家為什麽不喜歡你,是我們都得因為一點點的自我受懲罰時,你卻大搖大擺地告訴所有人,我就是例外,你們都是一群苦逼!”
江然笑了,他擡起眼,眼底通紅地盯着何謂,開口了 :“你說的不錯,我就是一個爛人,我就是他媽喜歡被人戳着脊梁骨罵,我就是喜歡黑燈瞎火停電的時候,被一群人堵在廁所裏打,我就是賤,你說對了!我就是喜歡看你們不服憋着的樣子,這次回去,都不再是舍友,實習回來,再忍幾個月以後他媽誰也不見誰了,我江然三年來,誰都不怕,我就是怕你們,”
江然喉頭一滑,哽咽了一下:“怕你們他媽也孤立我,我不會表達感情,誰來我身邊我都會把人家吓跑,對不起,讓你們為我受了三年的委屈,我今晚一次喝到底,陪醉就當賠罪,哪怕死在澳門,也一了百了!”
何謂手裏的瓶子直接扔了過來,軟綿綿地插在沙灘裏:“你他媽威脅誰呢?”
宋晨磊忍無可忍地拍着桌子高喊:“能不能坐下,好好喝頓散夥酒!”
他站起來,把啤酒換成了白酒:“來,今晚都我買單!”分酒器也沒要,給江然和何謂還有自己的面前,都擺了好幾瓶。宋晨磊根本不會喝酒,尤其是白酒,喉嚨在燒,眼睛已經充血,整個人喝一口,咳嗽半天,不停地喝。
何謂坐下了,身後的喧嚣和他們徹底沒了關系。
江然也開了白酒,整瓶喝,三個人在這狂躁又靜谧的夜裏,誰都不肯承認是離別在作祟。
不一會兒,宋晨磊的臉已經紅透,他對着眼看江然,非要和他碰杯,倆個人碰了碰酒瓶,對方攬着江然說:“兄弟,人人都說我在給太子伴讀,也戳着我背。”他猛戳着自己的背,“這兒,就這兒!罵我~”
“三年,我不在乎,去你媽的,我就記得軍訓第一天,我被那個傻逼教官打的時候,你站出來指着他的鼻子罵,”
宋晨磊指着何謂:“誰給你的權力,讓你打學生的?哪條規定,你能打人的!打人犯法你他媽不知道啊!”他拍着江然的肩膀,笑着說,“真他媽帥啊!我當時想,就你了,哥們兒,生死之交!”
江然的酒量沒有很差,但他今晚醉得很快,他把宋晨磊攬過來,倆人頭靠着頭賞月。
江然忽然說:“真圓啊!想吃月餅,何謂,讓你媽明天送點,月餅嘗嘗啊!”
一句話,差點讓何謂的眼淚下來。
何謂家的月餅每年都是媽媽親自打的,但是從他高二那年之後,他家裏沒有人愛吃他母親的月餅。
何媽媽大一送何謂開學,給宿舍的人都帶了一盒月餅。
何謂等他媽走後,直接把月餅扔到了垃圾桶,還告訴江然和宋晨磊:“別吃了,甜不甜,鹹不鹹地難吃死了!”
江然卻說他從小到大沒吃過這麽好吃的月餅。
因為只有他品嘗得到,一個母親的用心。
也是那年,何謂才知道母親的月餅為什麽越來越難吃,那是母親得了阿爾茨海默氏症,是分不清餡兒裏該放白糖還是紅糖,該放白糖還是白鹽。
何謂擦了擦鼻涕,邊喝邊笑着說:“原來我是傻X!”
江然也笑了:“咱們宿舍應該都是吧!”
三個人伏在桌上開始大笑起來,笑得眼淚亂飛,笑得江然的心都在疼。三年,他又要飄向無垠的大海,而這一次岸在哪裏?
何謂朝江然勾手:“你過來,我和你說一個秘密!”
江然撐着桌子,欠身到何謂面前,對方在他耳畔,忽然大聲說:“我,何謂,之前喜歡翁雅!”
江然愣了,他在半醉半醒間驚得說不出話。何謂拍打着他的臉:“你除了這玩意兒好看,還有什麽!她憑什麽喜歡你?”
宋晨磊“咯咯”地笑:“江然比你脾氣好。”
“滾蛋!你脾氣更好,為什麽不選你啊?”
“我不喜歡女生。”
何謂和江然被這句話炸醒了,尤其是江然。宋晨磊卻不以為意:“別擔心,對你倆沒興趣,我的心上人在師範大學學美術呢!”
何謂驚呼:“你,你可以啊!我說你這麽有錢,除了胖點,沒什麽大問題,原來你問題最大啊!”
“喜歡男人是什麽問題?再正常不過了,你說是吧,江然!”宋晨磊喝多了,什麽都能說,但這句話暗示意味很明顯,可惜何謂一根筋,根本沒往那方面想。
江然坐回自己的椅子上,猛幹了一瓶,他需要讓自己徹底醉過去:“少他媽扯我,我和翁雅好着呢!”
宋晨磊笑話他:“你自己摸摸你的左心房右心室,這話你自己信嗎?你倆接過吻嗎?你知道親一個人的感覺嗎?你倆睡一張床上,有過性沖動嗎?”
江然一腳蹬在宋晨磊的椅腿上,對方直接翻倒在沙灘裏:“少他媽龌龊!我們談的又不是睡覺的戀愛?”
何謂這時候也聽出點東西來,他問江然:“你為什麽不親她,抱她?”何謂還算清醒,後半句沒說,翁雅是他無數次幻想過的人。
“沒感覺。”江然邊喝邊說,他也試過,但确實是沒感覺。
宋晨磊搬着椅子又坐到了江然身邊,笑着說:“你也承認了沒感覺!嘿嘿!”他湊近江然,在他耳邊用極低的聲音說,“那你對傅教官,有感覺嗎?”
霎時間,昨晚的回憶和倆人間發生的種種,像海嘯一般湧進江然的腦海。他頭皮發麻似的炸着,神經像被人抽甩着皮鞭,他連呼吸都忘了。
何謂正好起身去點海鮮,知道江然不能吃海鮮,随便給他點了些別的燒烤。
宋晨磊摟着江然低聲說:“從你那晚去游泳館回來,我就發現你不太對,兄弟,我猜的不錯的話,那晚在游泳館親你的人,或者被你親的人,是傅教官吧?咱們學偵查的,誰也別騙誰,那個時間點,每天傅教官會定時去游泳。那你說說,親完什麽感覺?”
江然終于生氣了,他把人推開了罵:“你他媽喝點馬尿,就能随便放屁了是吧!要不要我今晚找個女人讓你看看?”
“诶诶,注意素質,這裏這麽多人。”何謂人生中第一次體會到調節的快樂,他擺好燒烤和海鮮,把其餘的啤酒擺上桌,“喝酒吃肉,別他媽吵,散夥飯好好吃!”
江然今晚不想醉也得醉了,宋晨磊這些話說完,對方像個沒事人一樣又哭又笑地吃着龍蝦。
江然卻沒了胃口,他耳畔都是宋晨磊剛剛的話,像魔音貫耳,根本揮之不去。
因為他發現一個事實,他,是有感覺的。
終于在不懈努力下,他醉了。
江然喝多,話比平時少很多,會坐着發呆,何謂在這個時候總會逗他,伸手問,這是幾?
“二!”
“錯,這是你!”
江然也不惱,和他一起笑。
何謂和宋晨磊說:“傻了!”倆人大笑着,把一切的合與不合,好與不好都付笑談中。
喝酒一時爽,何謂其實到最後沒喝多少,都被江然搶了去,對方已經吐過一回,現在整個人處于一個斷片兒的狀态,嘴裏都開始念“大悲咒”了。
何謂一手扶一個上了的士,左右倆人吵了一路,他坐在中間捂着耳朵,心想,最後一次了,馬上就不當舍友了,忍一忍!
可沒想到,到了四季酒店的門口,江然和宋晨磊會因為平方差公式中間到底是不是2ab動起手來。
很難說,江然是不是有洩私憤的意思,但他揪着宋晨磊的衣領,話都說不全了也還要教明白這節課。
“2ab,那,那是,完全平方,念過,念過書沒有?”
何謂站在中間拉架:“好好好,你說是什麽公式就是什麽公式,咱上樓,回房間,我給你們講好不好?”
他不當警察,絕對是讀幼師的料。
宋晨磊沖着江然打了一個響嗝兒,酒氣熏天讓江然直犯惡心,眼看他捂着嘴又要吐,何謂激動地看到了救星。
“傅教官!”何謂喊着剛從外面回來的傅邺,“能幫個忙嗎!”
傅邺明早打算離開,今晚去免稅店買了些東西要帶回去。看着三個人在門口撕扯着,他走了過來。
何謂一手扶着江然,一手搭着宋晨磊,他把江然推過去:“您幫幫忙,把他送回屋去,倆人打了一路了,根本都進不了電梯。”
傅邺接過江然,喝醉的他比平時沉,他用了點力攬着對方的腰,和何謂說:“我先送他上去,要需要幫忙,我再下來。”
“不用不用,我和磊子的房間挨着,我來就好。”
傅邺點點頭,扶着醉鬼上樓,進了電梯裏,江然從佛學轉到數學,又轉到了英語,但他有限的英語都是來自電影,他大着舌頭說:“Is life always this hard, or is it just when you're a kid?”
傅邺看着懷裏人笑了笑:“Always.”
“嗯,滿分答案。這位同學比剛剛那位同學聽的認真!”江然閉着眼睛,兩只手抱着傅邺的胳膊,頭靠着對方肩膀,滿意地評價。
傅邺說:“謝謝誇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