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準備工作

邱赫說:“傅邺對她應該是一種極為複雜的感情。弟弟,人都是自私的,趨利避害是本能,劉陽的出現,恰好給傅邺表面璀璨的人生添了最為重要的一點光芒,他利用了她的追求,所有人都知道他們不是情侶,但他們總會出雙入對,傅邺覺得這樣的人生才圓滿,才是他想要的,所以默許了這種情況,讓劉陽誤以為只要堅持,一定會追到他。這也為後來的悲劇埋下了隐患。”

邱赫回想起高中時光,傅邺和劉陽兩個名字,總會被同時提起,高二分文理的時候,倆人就像是約好了頂峰相見,一個是理科精英,一個是文科狀元。這種優秀是常人難以想象,尤其是對于江然而言,更難以企及的高度。

累俗的一切只能仰望着天穹耀眼的星空,沒有人會想到成為星星。這也是衆多追求者望而卻步的原因。

“但所有人都不知道傅邺內心的煎熬,他為了擺脫同性戀這個身份,付出過很多的代價。高二的時候開始吃激素藥,那段時間他大把大把的脫發。我和啓明知道以後,和他吵了一架,那些激素藥都是騙人的,他所有的錢都被那些無良商家騙去買藥,我們把藥扔了,帶他去看心理醫生尋找更科學的辦法。但心理診療,在他看來不如初三那個夏天被關在籠子裏的一個月管用。”

一把無形的利刃紮進了江然的心口,他瞳孔瑟縮着,像看到這扇門背後荒涼貧瘠的真相,他努力地從傅邺身上汲取生的希望,享受着對方給予的愛護,卻從沒想過這個人也遍體鱗傷。

邱赫見他害怕,開玩笑說:“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屬于我們這類人,但是你在這個群體裏,絕對是無數人争先搶奪的存在,這也是為什麽季嘉言會對你敵意這麽深的緣故。但你這麽漂亮,又這麽好騙,傅邺還是和你保持着距離,想過原因嗎?”

江然抿了抿嘴低下了頭:“他不喜歡我。”江然不知道什麽是這個群體,但他只是喜歡傅邺。

“昨晚被錘傻了吧,弟弟,傅邺不喜歡你,讓你睡他床啊?”邱赫告訴他答案,“那是因為他已經徹底把自己變成了無欲的人,他一定無數次地對你動過心思,又無數次地壓制了下去。”

邱赫輕嘆一口氣:“他為了練就這個本事,高考完去國外進行最後的治療。”

高考結束,劉陽又一次和傅邺表白了。在兩個人都接到了國外名校錄取通知書的情況下,劉陽表示只要他同意,她可以為了他放棄這個資格。可等來的是傅邺撕毀了通知書,選擇了考古專業。

又一次失望,又一次的傷害,劉陽終于下定決心到別的國度,用四年的時間來遺忘他。

傅邺并不想傷害任何人,他越來越不敢正視自己,更加扭曲地矯正自己的性取向。

每一次電流震顫穿過他的太陽穴,他會強制喚起自己的欲望,然後感受着電擊帶來的痛苦。瘋狂的自虐,藥物催吐,直到他的身體對那些欲望本能地作出厭惡的反應。

終于,他好了。他不是同性戀,也不是異性戀了,他沒了欲望了。

邱赫流露出江然從未見過的一種表情,帶着惋惜,帶着疑惑,他苦笑着說:“上了大學之後,他變成了他想成為的正常人,繼續他光彩奪目的人生,張揚恣意,把青少年時期錯過的一切少年時光在大學四年瘋狂燃燒,但他再沒有過心動和情欲,本來一切都步入正軌,但劉陽回來了,和他報考了同一所警校的研究生。傅邺覺得她好像又提醒着自己回到了過去,這種困擾在他從警後的第一年裏達到了頂峰,也是那個時候,他走到了人生最低谷,劉陽的死抽離他最後一點天真和人情。到現在,經過這麽多年的錘煉,終于心也靜了,血也冷了。”

邱赫笑着說:“所以你問我,他有沒有喜歡過劉陽,其實是他在那樣的精神折磨下不再喜歡任何人了。但那天他抱你去醫院,我能看出他動了心思,只不過他還是選擇克制自己,哪怕他再喜歡你。沒想到你真的做到了,他對你的愛超過了壓抑情感的本能,江然,你真得很了不起。”

這句話一改邱赫往日的戲谑,望着江然認真地說出來:“最起碼對于傅邺來說,你是他的新生。”

江然心底一震,詫異地望向了邱赫:“我?”

“對,是你。”邱赫換了個舒服的靠姿,恢複了戲谑,“這些話你別想從傅邺口中聽到,我科普你的心上人,還不要錢,這種菩薩你哪裏找?”

江然撇撇嘴,拖長尾音道:“哦。”

邱赫笑了笑:“那晚我和啓明逗你,不是不知道你們什麽都沒有發生,我們只是想看看傅邺的态度,沒想到你居然點頭了,我還能說什麽。”

江然慌了,他頓時面紅耳赤地解釋:“我理解錯了,我們沒有,什麽都沒有發生。”

邱赫只是看着他笑,什麽也沒再說。

故事講完,邱赫和他閑聊了一會兒,又囑咐他用藥禁忌,随後便離開了。

江然卻把那些話反複地念在了心裏,甚至因為心疼,默默地流淚。卧室內那些暖色的燈光像流過潺潺的流水,直往江然心口裏灌。自己的苦全世界都知道,他帶着沉疴隐疾,苦大仇深地恨着世界,但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沒有人不殘缺,有人把苦難滾了又滾,卻還是把命運給予的寒霜化成了朝光。

而他,居然用自己的苦難從這個人身上拼命地汲取力量,卻舍不得伸手多一給他一顆糖。

傅邺今天本來不打算去單位,但訊問季嘉言的過程中,他發現了疑點。季嘉言是八月二十三日晚上七點半左右進入零心酒吧,和江然碰面,倆人唇槍舌劍一番之後,季嘉言覺得今晚的心情都被破壞,下池跳了一會兒之後便離開零心。

鄒越拿着訊問筆錄和傅邺說:“季嘉言離開的時間是晚上八點半,我們看過監控,他的确離開了酒吧,但雇傭劉螓他們綁架江然的電話是在晚上九點從零心酒吧打出去的,劉螓聲稱是一個叫季嘉言的人雇的他,對方出手闊綽,定金都是他平時幹活的十倍。見錢眼開,所以劉螓立馬帶人感到了零心酒吧蹲守江然。”

傅邺翻看着筆錄細節:“那意味着打電話的人不是季嘉言,但一定知道他和江然的過節,這才利用了季嘉言打擊報複這個動機。”

“是這樣,傅隊,根據您的這個思路,把當時酒吧的監控調了出來,我們找到了當時就站在季嘉言和江然周圍的人,今天通過一整天的詢問,他們都表示根本不認識這倆人。這個電話也是個虛拟號碼,找不到機主。”

傅邺朝他擺擺手:“行,我知道了,季嘉言先放了,後續有新的情況再進行傳喚。”

鄒越離開之後,傅邺陷入了沉思。陷害季嘉言的人是跟着江然,目睹了倆人的争執才想出的這個計劃,季嘉言只是被利用的對象,但對方沒想到昨晚季嘉言會突然離開零心。

即使沒有季嘉言,江然也會以別的理由受害,而他回天陰一直都只從家到單位,更不會和人結仇,那這個莫名其妙要傷害江然的人是誰,答案就在傅邺心底。

正想着,辦公桌上的手機震動,他低頭一看是邱赫。

“你的寶貝兒我幫你治好了,你昨天給他腿上用的那是什麽藥,那麽漂亮一雙腿非得留疤是吧?”

傅邺冷了他一句:“留不留也不是你能看的。”

“靠!三伏天隔着手機也能凍死我,真可怕,我看一看都這樣,那碰他腿的,是不是已經被您給就地正法了?”邱赫試探着問。

“季嘉言沒事,是被冤枉的,已經告訴派出所放人了,別擔心。”傅邺和他這麽多年相處,他太了解這個人了。

果然,邱赫嘴硬道:“我問他了嗎?我關心弟弟的腿呢,用藥了,留不下疤,放心吧!”說完,連客套話都不說就挂了, 傅邺皺着眉,聽着那幾聲嘟音,心領神會地笑了笑。

傅邺看了眼時間已經快晚上九點了,想着江然還在家裏餓着,從椅背上拿起外套便準備回家,他給他打去電話,讓他等自己幾分鐘。

江然的電話卻一直占線,而此刻的江然先是和何謂、宋晨磊報了平安,随後被一個陌生電話持續性地打入。

江然最終接了起來,剛要破口大罵,對方卻溫聲問:“身上的傷好些了嗎?”

一句話把他的脾氣都堵了回去,他反複看着這個號碼問:“你是?”

“林以時。”

江然這才想起來這串號碼哪裏見過,他不想和這個人有交集,但奈何昨晚的确是他救了他,他語氣緩了下來說:“好些了。”

對方見他示弱笑着說:“看來沒白救你,終于收起你那兩顆虎牙了。”

江然在這邊直翻白眼:“哦,大恩大德,沒齒難忘,我需要靜養,先挂了啊,救命恩人。”他像背書一般念着這幾句。

林以時失笑道:“江然,傅邺是你什麽人?”從昨晚他們離開,林以時就讓人查清楚了他們的所有的信息。三個月前認識的教官,現在實習直接住到了家裏,而這些只是一句“哥”就概括了。

“昨晚不都說了嗎?”江然有些為難,他不想順着傅邺的意思承認自己只是他的弟弟。

“是兄弟,你确定?”

“你一直問這個幹嘛,煩不煩,我先挂了。”江然眉心緊蹙,有些煩悶。

林以時笑了笑:“當然要問,這關系着我追你的時候,傅邺是以一個什麽角色出現在你我之間。”

江然心頭一驚,睜大眼睛罵:“有病吧,拍急支糖漿的廣告呢?追來追去,我不喜歡男人,追別人去吧你!”說完,他直接挂了電話。

江然把手機扔在一邊,深呼吸調節自己的情緒。

林以時這邊握着手機,陰冷的眼神裏閃着幽深的光,晦明交雜,手指不停地輕撚,笑了一下:“不喜歡男人?”

江然本來做着一個很重要的決定,但被這通電話擾得思緒混亂,不過現在又被饑餓轉移了注意力,他一個人去客廳吃了些水果充饑,江然吃得并不多。

随後他發消息問傅邺什麽時候回來,剛發送過去,門就開了。江然驚得手機直接掉在了地毯上。

“江然?”傅邺還在玄關處就喊他的名字。

他坐在客廳回應:“邺哥。”江然從這一刻開始就不自覺地紅了臉,他急忙低頭繼續吃水果。

傅邺進來看着他鼓滿的腮幫子問:“餓了?”

江然搖頭:“不餓,我吃飽了。”他立刻站起來,朝書房走去,嘴裏嚼着東西含糊不清地說,“我去聽會兒課,今天一天沒學習。”

他從茶幾的果盤裏又拿了個蘋果,随後提醒着:“不用喊我吃飯,我真的飽了。”

傅邺有些看不懂他:“藥喝了沒?”

“喝了。”江然的聲音已經被他緊閉的門阻斷,他進了書房,急忙順着自己胸脯調節呼吸,心裏積極地暗示,“別緊張,別緊張。”

他進來并不是“學習”英語,而是學習其他。江然浏覽着網上的信息,每一條都是他看不懂的東西,他猶豫了半天還是打電話給宋晨磊。

但這些事他不知道怎麽描述,和宋晨磊支支吾吾地說了半天,對方大驚道:“我靠!不是吧你,你們确定情侶關系了?”

江然沮喪地說:“沒有。”

“沒有你做這些?”宋晨磊不明白江然為什麽昨天受傷,今天就打算和傅邺發生關系,“江然,他逼你的?”

江然聽到傅邺來回走動的腳步聲,小聲說:“沒有,他都不知道。是今天知道了一些事,我打算試試,他要真沒反應,或者拒絕,我也沒辦法。”

“第一次比你想象中的可怕和難熬,甚至會流血,別怪我沒提醒你,而且這種事開弓沒有回頭箭,你到時候後悔都來不及,江然,你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別吓我了,我本來就害怕。”江然越發煩悶,“我找你是給我支招,不是讓你勸我。”

話音剛落,書房門被推開,江然紅着臉急忙說:“哦,這個句子裏我不認識scalpel,怪不得第一問做錯了,呃,手術刀,對對對,外科手術刀,理解了。”

傅邺給他端來杯牛奶:“喝了,晚上好睡。”

江然連忙道謝,傅邺卻沒走,碰了碰他的額頭:“是不是發燒了?”

“沒,沒,我是剛剛做題做不出來,急的,真沒事兒。”江然羞得不敢和他對視。

“沒事就行,別學太晚。現在還不到熬夜學習的時候。”

江然頻頻點頭:“嗯嗯,知道了。”

傅邺即将閉門前,他又轉身道:“遇到問題可以問我。”

江然心道,這個時候吃什麽飛醋啊,快走吧!表面上卻笑着說:“啊知道了,謝謝邺哥。”

作者有話說:

邱赫和小季的故事也會另開文,感謝追讀的寶子們,謝謝大家的評論和海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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