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冷戰”

陳啓明把汕瑞遇到林以時和江然的事詳細地告訴了傅邺:“林以時是什麽人,想攀上他的人天陰都裝不下,江然會動念頭也很正常,但我就是看不慣他欺負你,傅邺,到底誰傻白甜啊,想好了。”

傅邺頓了頓說:“知道了。”

他沒有多餘的話語,挂斷之後他又打開了江然和他聊天的界面。那個“周華陽”格外刺眼。

“傅隊,”走廊裏接二連三的人和他打招呼,他才回神和對方點頭示意,收起手機回到辦公室,傅邺整理完今天的案卷資料,拿了車鑰匙往家裏趕。

現在是晚上八點二十,江然上了二十二層樓,才知道林以時為這個生日宴準備得多盛大,對方包下了整層,從他走出電梯門,腳下踩得紅毯兩邊都有鮮花,而這些只會讓江然更加愧疚。

他沒有心情站在高處賞景,只是目視長長的餐桌,以及高腳杯裏的紅酒,江然走過去舉杯,和站在身旁的林以時認真地說:“生日快樂,我很感謝您那天救了我,也感謝今晚的一切,但您并不了解我,我是個很糟糕的人,沒必要在我身上花心思,會有認真的人去喜歡您的,對不起。”

林以時看着他一直緊張地皺眉,手甚至都開始微抖,江然把這杯酒一飲而盡之後,嗆得撐着桌角不停地咳嗽起來,咳得滿臉通紅。林以時替他拍了拍後背:“謝謝,我送你回去。”

江然含着淚光,乞憐的眼神望着他:“真的?”

“真的。”林以時沖他微笑。

江然如釋重負裏後退着:“不用送我,我打車自己回去,謝謝。”只有這一刻林以時才感受到他的道謝,無比的真摯。

江然走後,他拿起對方用過的酒杯也倒了一杯酒。喝完之後,他在這間空蕩的餐廳裏大笑了起來,他在笑什麽,他也不清楚。

江然離開汕瑞就給傅邺打去了電話,而此刻的傅邺正坐在書房替江然檢查作業。就這樣,一個又一個電話打過去,沒有任何回音。

他放下了手機,車窗外的燈眩如雲霓閃掠,刺眼地讓他止不住眼淚。邱赫的聲音還在耳畔,傅邺從來沒有喜歡過誰,你別辜負他。

可他還是辜負,他抱着傅邺說不聯系,卻坐上了人家的車過這個生日宴。而這些,傅邺還是知道了,連他的解釋都不願意聽。

江然下了車一路狂奔回家,看到傅邺的鞋在,他急忙跑到進屋,餘光就看到書房裏亮起的燈。

傅邺頭也沒擡地說:“過來。”

江然見他還願意和自己說話,慢慢地走了進去,低聲喊:“邺哥。”

“四篇閱讀理解,錯了十二道題。”傅邺和他提學習的時候,本身就會帶着一種壓迫感,而現在江然因為心虛,他覺得對方的聲音更冷了,冷得要把他的淚凍結在心底,他連委屈都不敢表露。

“對不起,沒認真做。”

“原因。”

“我,我急于求成。”江然的頭更低了,每天的閱讀理解其實應該是晚上做,早上只是記單詞,偏偏他今天早上起來,沒有記單詞而是做了題,走馬觀花,再加上起得早,很多句子沒有理解透,随便選了答案。

傅邺擡頭看着他,冷道:“急什麽?”

江然瞬間睜大眼睛,他擡起頭對上傅邺的冷容,支支吾吾地解釋:“這是我早上做的,不是今天晚上,邺哥,對不起。”

“第一篇第二問,作者同意通過以下哪一種方式追求幸福,答案在文中是原句,在第二段的開頭,每一個單詞都不是考研詞彙,是簡單的高中單詞。然而你選了最離譜的一個選項,你和我說,你急什麽?”傅邺打斷他的解釋,他現在心底壓着的活,盡量克制着自己的語氣,慢慢地問,“急什麽?”

江然的淚又湧了出來,他低下頭,喉結不停地滾動,克制着翻湧的情緒。他沒法說話,像巨物哽在喉間,疼得他只能流淚。而沉默在傅邺看來就是不配合的冷暴力,對方把試卷放在桌上,也一言不發地起身離開了。

江然在他關上門的瞬間,淚流滿面。他拿起自己的試卷,看到滿卷的紅藍交錯,傅邺把他錯誤的地方标紅,把正确的答案在原文中對應原句,又用藍筆在一旁把考研詞彙羅列出來,詞性,意思,用法都一一标注。在每篇文章的下面,分析可能導致他錯誤的原因。

而江然把這些用心良苦都用一句“急于求成”回報了。

他坐了下來,一邊哭一邊把文章和問題工工整整地謄抄着,又計算着時間重做。

傅邺離開之後,一個人站到了陽臺上,這裏之前一直備着煙,他不常來,偶爾因為案子煩心才會站在這裏吹風,雜亂的思緒就在夜風裏慢慢理順,這個時候他會習慣抽煙。

江然住進來之後,知道他一咳嗽就是因為抽煙,所以把家裏的煙都藏了起來。現在傅邺從茶桌的抽屜裏拿出了一盒。

這一刻,他居然有種翻出私房錢的錯覺,他苦笑了一下,抽出一支。

煙霧缭繞在四周,遠處的燈火搖曳眼前,他耳邊一遍又一遍的回響着陳啓明的聲音。江然沒有見過花花世界,也不懂誘惑和真實之間的區別。對于每一個捧着鮮花的人,他似乎都會感激着道謝。他又想到,江然和翁雅分手時和自己說的話,他有了喜歡的人。

喜歡代表着心動,傅邺因為自身的原因,幾乎對誰都沒有過這種感覺,但江然會。

沒有人可以永遠只為一個人動心,江然也不會。

傅邺想要冷一個人,一個眼神就夠了。但他面對江然就是不忍,剛剛看他眼裏的淚瞬間又心軟了,把那些狠話都堵在喉嚨裏。

他靜坐在陽臺上,江然做完之後,把謄抄的題又仔細地跟着傅邺标出的答案更正了一遍,然後反複地抄寫涉及到的單詞,他不敢出去面對他。?

林以時的生日宴最終只喝了一杯酒,去零心玩的時候,替這裏的所有人都買了單。他泡在酒精裏讓自己麻痹,可腦海裏都是他拒絕自己時,慌張地神情。林以時猶豫了好久,還是打給了江然。

江然兩只眼睛已經腫成了一條縫兒,不停地吸着鼻子,看到是林以時的電話,他挂了好幾次,對方換了個手機號給他打,這才聽到江然的聲音,帶着哭腔問:“誰?”

林以時問:“傅邺,為難你了?”

“沒有。”江然懇切地說,“林先生,別聯系我了,求求您了。”

今晚,江然傷了兩個人的心。他想起何謂的話,他生來好像就是要傷人心的。他給林以時發了一條短信:對不起!

除了這三個字,他找不到別的語言描述他的歉意。江然當然有自由,但他就是想把自己的一切都給傅邺,用他的話說,是思想,行為,包括身體。

但現在他根本理不清思緒該怎麽解釋今晚的事,再怎麽樣也是自己自願坐到林以時的車裏,和他走進了酒店被陳啓明撞見。

傅邺回到客廳,走到島臺正準備泡咖啡喝。書房的門開了,江然聞到了空氣中的煙味兒,他知道傅邺心煩的時候才會抽煙,心底的愧疚更深了,他走過去和對方說:“我,我又做了一遍,都改好了。”

傅邺看了他一眼,江然雙眼腫起,鼻尖通紅,他淡淡地說:“嗯,去睡吧。”

江然咬着嘴唇問:“去哪個房間睡?”

“看你。”傅邺沒有擡眼,江然注意他泡咖啡的動作,沒有加糖。

——知道他最愛喝什麽咖啡嗎?美式,他總說美式咖啡甜,但只有他能嘗得出其中的甜。

江然抿起嘴,主動說:“我錯了,邺哥,你罰我吧!”

傅邺攪動着咖啡:“你不都重做一遍了嗎?”

“不是這個,是今晚,我說和華陽約着吃飯,其實是和林以時。”江然決定和他坦白,“我沒有聯系他,是他在單位門口等我,我只是出于那天他救我的感謝,才答應和他吃飯,我不和你說實話,是怕你生氣。但我并不知道是生日宴,後來知道以後,我怕人多,我拒絕了,但他說只邀請了我一個人,我有些,有些……”

解釋到這裏,江然才突然發現問題所在,他是聽到對方邀請了自己一個人之後,就默許了林以時帶自己走。

本來是為了解釋,結果現在挖了坑把自己埋了,他連忙擡頭看傅邺,對方的臉色陰沉冷漠,除了軍訓期間,江然已經很久沒見過他露出這種表情了。

“有些什麽?”傅邺瞪視着他問。

江然在這個眼神裏,腿都軟地想給傅邺跪下了。

“對不起,總之騙人就是我不對,我不該騙你,邺哥。”最後兩個字,江然帶着尾音哀求他。

“你騙我的初衷是什麽?”

“怕你生氣。”

“你為什麽覺得我會生氣?”

“因為我之前和你說不和他聯系,結果今晚要跟他走,說了實話不就代表我之前不守信用了嗎?”江然的聲音越來越低。

傅邺瞟了他一眼,冷道:“你騙我的初衷是跟他走之後怕我生氣?”

“對。”江然點頭。

“所以,怕我生氣的原因是想跟他走。”

江然頓時瞠目,他沒想到自己被傅邺繞了進去,瞬間全身發涼,他已經慌亂地整理不出思緒回答。

在傅邺這個眼神裏,江然緊抿雙唇,不敢再說話。而且他本來怕人多所以不去,知道只有一個人就去了,這不還是自己想去嗎?還有那幾篇早上敷衍了事的閱讀理解,會讓傅邺覺得他已經約好了晚上的飯局,所以才放到早上做。

他絕望地閉眼,在心底狠狠地扇了自己幾巴掌,他想讓傅邺能好好地懲罰他,而不是現在這樣只是站在他對面,一言不發。

傅邺喝完咖啡之後,拿過手機就要回屋。江然慌了,他忙問:“邺哥,你,會不會趕我走?”

“你的自由,現在去補生日宴,也還來得及。”傅邺頭也沒回地說完,回到了卧室。

關門的瞬間,像狠厲的一鞭抽在了江然的心上,他甚至閉眼後躲,仿佛真的感受到了疼。他想起林以時的問話,傅邺沒有為難他,但比為難更令他難受。

江然像小學被罰站在教室外,一動不動。陽臺的窗紗被吹起,樓下是小孩和大人乘涼歸來的嬉鬧聲。

不一會兒,那間緊閉的房門裏傳來了陣陣的輕咳,江然知道傅邺抽煙之後就會這樣,他猶豫片刻,主動去冰箱裏翻找出生姜,去廚房開火準備給傅邺熬紅糖姜湯。

燃氣竈上的火苗燎升着,燙得江然紅腫的眼睛又蓄滿了淚,用湯勺慢慢地攪動着姜湯,忽然聽到傅邺開門的聲音,心頭一緊,熱湯濺到了手腕上,他疼得低呼了一聲。

傅邺剛走進浴室自然聽到了這聲輕呼,他動了動喉結還是沒管。江然要他給他懲罰,這就是懲罰。

他知道是林以時利用了他的善良,但他要讓江然記住這次教訓,能學會拒絕和收斂自己的同情心。當然,他也有私心。

江然被這麽一燙,頓時疼得生理眼淚都流了出來。他忍着疼繼續化糖,聽到傅邺回到了卧室,他急忙把湯盛到碗裏端到了對方門前。

門還是緊閉着,江然敲了敲說:“邺哥,給你熬了姜湯。”

裏面安靜了片刻,傅邺才道:“放門口。”

江然知道傅邺是真的生氣了,他心急如焚,不顧瓷碗外壁的灼燙,就在門口高聲道歉:“我不該騙你,我真的是怕你生氣。”

林以時給傅邺打來電話的時候,江然正在門外道歉,他的嗓子因為一晚上不停地哭,加上站在門口半個小時自我檢讨,已經開始沙啞了。

林以時聽得見,他皺起眉沉下聲音說:“是我騙他去赴宴的,和他沒關系,傅警官,他那麽喜歡你,這樣對他,好嗎?”

傅邺哼笑了一聲:“林先生,這好像是我和他的事。”

林以時握着的拳慢慢松開,嘲諷道:“你們不是兄弟嗎?傅邺,你連喜歡他都不敢承認,你那麽害怕世俗的眼光,騙他一無所知,得到手又不珍惜,江然跟了你,才是最大的悲哀,我敢和所有人說喜歡他,你敢嗎?”

“那他也同樣喜歡你嗎?”傅邺問完直截了當地說,“我很感激你救了他,他心軟,善良,但這不代表你可以利用這一點來欺騙他,林少爺不妨問問自己,你的喜歡真就那麽坦蕩?你是把他當成人來喜歡,還是一件得不到的物激起了你的占有欲。江然拒絕你,你受挫,所以才決定一次次的靠近,試探,今晚他決定跟你走的瞬間,你應該很得意吧!”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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