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滑鐵盧

『這家夥，這麽惜字如金，是語言功能有損傷嗎？』

一中的考試，考場紀律十分嚴格。

早上8點開考，7點半大家就要開始挪桌子。教室裏原本是六列座位，分為三大組，每兩列挨在一起，兩兩成為同桌。為了考試，大組要被拆散，排成等距的六列，保證每個同學之間都間隔不少于一米的距離。

書包也是不能放在座位上的。8點55分考試的預備鈴一響，桌面和桌洞裏就只能剩下考試的必備物品。除去文具、水瓶外，其他東西都要裝進書包裏，一起拿到教室前面的講臺上擺放。

站起來放東西的時候，姜旭和程之奕不約而同的同時起立，又沒什麽默契的選擇了不同的方向，差點撞在了一起。

姜旭不由得頓住了一瞬，而一旁的程之奕，則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面無表情的拎着書包大步走向了教室前方。

姜旭跟在他後面往前走，越琢磨越不對。

自己到底為什麽要頓住？倒像是特意請那人先走一樣。憑什麽他就那麽理直氣壯的走在自己前面？都不謙讓的嗎？有沒有禮貌？

他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壓根沒看前面的路，沒想到程之奕突然停了下來。姜旭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直接撞在了那人的後背上。

兩個人的身高相仿，但姜旭正低着頭，所以他的額頭直直的撞在了那人的後腦勺上。

“嘶……”姜旭倒吸一口涼氣，一把捂住自己撞疼的腦門。

被撞倒後腦勺的程之奕也停了下來，回過頭來看向捂着頭龇牙咧嘴的姜旭。

指望那人道歉是不可能了，更何況是他追的尾，其實他的過錯成分可能會更大一些。姜旭揉了揉額頭，暗自嘆氣。等他再次擡起頭來的時候，發現程之奕已經走到了講臺邊，并且把書包擺放好了。

姜旭直愣愣的盯着那人的側影，像是想用眼神給對方盯出個洞來。

還真不是他計較。居然就這麽什麽也沒說、無聲無息的走了？他明明記得那人回頭看過來來着。

這家夥，這麽惜字如金，是語言功能有損傷嗎？

一中的開學摸底考，是遠近聞名的變态。

平時月考、期中期末考還有個考試範圍，考的也都是近期學的知識，而開學考，趕的就是暑假寒假過後，大家上一學期知識忘了個精光、新一學期的知識還沒開始領會的時候，真是讓人假期也不得安生。

範圍肯定是沒有的。韓峰的原話是，只要是過去學過的知識，都應該成為你們腦中的儲備，而還沒學到的知識，你們也應該具備舉一反三的能力。

不過好在開學考其實并不重要，至少成績不會記入檔案，各科老師也不是很看重。但一中每次考試都會排名，排名還都會在走廊裏挂成績榜。所以開學考成績不好，雖然沒什麽實質性的影響，但是會被游街示衆。

這種沒有範圍的考試，就算是想要複習也無從入手。頂多就是背一背數學物理常用的公式，多做幾道英語的完形填空找找感覺，至于其他的，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姜旭當然沒有複習，甚至昨晚他連書包都沒帶回去，打了一晚上動森。

上午考語文倒是還好，一直在寫字，也不會覺得有多困。但下午考到數學，做完選擇題他就困得幾乎睜不開眼，填空題一個字都讀不進去。

他趴在桌面上昏昏欲睡，打了兩個無聲的哈欠。第三次頭不自覺向下點的時候，他好像感覺到了來自自己左手邊的視線攻擊。但困意實在太盛，姜旭也懶得側過頭看過去，半閉着眼睛繼續趴在桌面上和睡意抗争。

這種困得睜不開眼睛的感覺是他一直以來少有的。

他本不是個多麽愛睡覺的人，每天晚上六七個小時的睡眠對他來說就足夠了。所以中午餘傑他們趁着午自休趴在桌上補覺的時候，姜旭根本沒覺得困，甚至還去樓下遛了個彎兒。

但此時此刻，姜旭頭一次白天感覺到睡意如此固執的環繞在他四周，任憑他如何用力的想要睜開眼睛看清題目都是徒勞。腦袋又酸又脹，太陽穴還隐隐發熱，不像是普通的困倦，倒像是有點發燒。

他用力咬住下唇，想要借疼痛帶來一絲清醒。然後他便站起身來，借着這抹清醒，匆匆跑去衛生間用冷水洗了把臉。

寒冬臘月，衛生間正好開了窗戶通風。姜旭洗臉洗了個透心涼，凍得連打了好幾個噴嚏。不過好在瞌睡已經醒了大半，他這才慢悠悠的走回了教室，繼續寫起了他的數學卷子。

學校的開學考一共考了九門，分為三天時間，每天三門考試。

可能是時運不濟，姜旭從第一天下午數學考試犯困就開始不順，第二天考試早上直接發起低燒來，考到第三天下午他的臉色是肉眼可見的差，連韓峰見了都忍不住想勸他回家休息。

如果是放在以前，對成績毫不在意的姜小少爺可能用不着人勸，第一天下午困的時候就回家補覺了。但學校新轉來一個程之奕，那天聽張彥說還是二中原來的年級第一。雖然他對此沒多放在眼裏，但程之奕上來就無視他的拒絕、搶了他的地盤，姜旭難免想要在年級成績大榜上給這位轉校生點顏色看看。

論成績他從小到大還沒輸給過誰，這一點姜旭還是非常自信的。就算是考試的三天他都狀态不好，但一中考試的套路他熟，新來的程之奕肯定不是他的對手。

強撐着考完三天九門考試，姜旭直接在家歇了四天。回學校已經是新一周的周三，正好公布開學考的成績。

作為校園裏的風雲人物，姜旭在班裏人緣好得沒得說，争先恐後做他小弟的男生班裏不是全部也至少有一大半。

得知休息了四天之後的姜旭回學校上課，沒少抄他作業的前桌餘傑，掐着點跑去食堂給他的旭神買了早餐回來，還特意用保溫袋裝着一路跑了回來。

考完試班裏的課桌椅已經恢複了原貌，姜旭的桌子又和旁邊的程之奕挨在了一起，也不知道是哪個好心人幫他挪的。

姜旭早上來得早，班裏有一小半的同學還沒來，其中就包括程之奕。

他半躺着靠在座位上，悠哉悠哉的把餘傑給他買來的小籠包喂進嘴裏，又吸溜了一口豆漿。

兩個座位都歸他一個人的感覺真好，可惜過不了多久旁邊座位的主人就要來了。姜旭暗自嘆了口氣。曾經如此寬敞的座位，如今竟然不再屬于他。

他正想着呢，一擡頭差點怼上餘傑湊過來的大臉。

“你幹嘛？”姜旭下意識往後靠了靠。

“旭神，你緊張嗎？”

餘傑搓着手，站在他面前一副坐立難安的模樣。

“緊張什麽？”姜旭一臉的莫名其妙，又往嘴裏送了一個熱騰騰的包子。

“今天，開學考，出成績啊。”餘傑緊張得嗓子都啞了，一句話差點結巴成兩句。

“哦，我知道啊。”要不是聽說今天開學考放榜，姜旭甚至還想在家多躺兩天。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他好幾年沒病得這麽厲害了。周六那天，他在家躺了整整二十四個小時，完全沒力氣起來吃飯。就算是歇到了今天，姜旭依舊覺得走路有一絲頭暈，輕飄飄的沒什麽力氣，像是連着發燒了三四天的後遺症。

“那還能這麽淡定？旭神不愧是旭神。我這一早上，別說是吃飯了，連口水都喝不下去。”斜前桌的學習委員李天晉被他倆的對話吸引了過來，忍不住跟着吹捧了一句。

身為王牌實驗班的學習委員，李天晉的成績排名僅此于姜旭，也是班裏數一數二的大學霸。只不過他除了優勢學科語文歷史，其餘學科都比姜旭差了太多。所以即便他的排名緊跟在姜旭後面，但分數卻比姜旭少了不少。

姜旭擺了擺手，假模假式的說了句成績不重要，然後低着頭繼續吃他的小籠包。當然他的淡定也不是裝出來的。如果說平時的考試別人臨陣磨槍還有可能超越他，畢竟考試那幾天他狀态确實不好。但是開學考，考的是知識積累，考的是天馬行空。而姜旭本人，對此十分在行，也格外自信。

“旭神，那天考完物理沒找到你，想問一下你最後一道大題答案是多少啊？你還記得不？”李天晉很快也加入了餘傑坐立不安的隊伍，在姜旭旁邊躊躇了一會兒問道。

“忘了。”姜旭咽下嘴裏的食物，甩給他兩個字。

他一向不喜歡考完試對答案這種風俗。考都考完了，知道自己對了或是錯了又有什麽意義呢？還能拽住老師改卷子嗎？所以每次考完試，姜旭幾乎是在交上去卷子的那一刻，腦子裏關于考試題目的記憶就跟着忘了個幹淨。畢竟沒用的東西，留在腦子裏反而是占內存。

李天晉欲言又止的看着他，剛要再說什麽，外面突然響起了一片嘈雜聲。

李天晉和餘傑對視了一眼，都從彼此眼中同時看到了緊張和興奮。

他倆同時望向姜旭，而後者很顯然也察覺到了外面的動靜，只是為了自己淡定自若的形象和排面，不好意思往外探腦袋看。

幾個人正準備奔去門外看成績大榜，班長張彥正好推門進來。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他今天是剛進明理樓，就正好碰上在挂成績大榜的年級主任，幸運的成為了最早看到開學考成績的一批人之一。

看完成績的他心情複雜的走回班裏，結果一進門就撞見他最不想要看到的人。

“旭……旭神……”張彥看到姜旭兩條腿都開始發軟，也不知道是在害怕什麽。

看到他的表情，餘傑不禁覺得好笑：“怎麽了張小燕兒？一副活見鬼的表情。”

“沒……沒事兒……”張彥趕緊在他第一排的座位上坐下，低頭着躲避三人的目光。

姜旭不由得也跟着笑了一聲，沒當回事兒，率先拔腿向教室外走去。

不過剛走到年級大榜前，姜旭就忽然明白剛剛張彥為什麽看他是那副表情了。

他略顯錯愕的站在榜單的最左邊，仰頭望向面前第一行第一列、屬于年級第一位置上的名字，不可置信的微微睜大了眼睛。

那上面的名字不再是他自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姜旭”兩個字，取而代之的，是他那個新來的同桌，程之奕的名字。

姜旭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眨了眨眼，重新望過去。程之奕三個字像是在閃着強光，直接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感覺自己的臉頰火辣辣的燒了起來，像是在嘲笑自己，居然被一個轉校生擠出了年級第一的位置。

姜旭後退一步，想要離開，一擡眼就看到了背着書包剛教室門口的程之奕。

而後者，也正好向這邊看過來，直直的對上了他的眼睛。

作者有話說：

可能是啞巴，不确定，再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