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手環

『而被甩開的姜旭，也是在同一瞬間，突然感覺後頸針紮似的疼了一下。』

吃過午飯，姜旭沒回教室，和程之奕分開後直接走回了家屬樓。

誘導劑的口服液要早中晚各吃一次，拿到學校他怕被人發現，所以只能中午回家。

治信息素堵塞症的口服液口感很奇怪，又苦又粘稠，幾乎是難以下咽。姜旭眉頭緊鎖的喝完了一小瓶，然後灌了大半瓶礦泉水，倒在沙發上覺得筋疲力盡。

既然已經回來了，那索性就睡個午覺再走。他抱着毯子躺到了床上，沒一會兒就昏昏睡去，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是傍晚。

六點零五，姜旭看到手機上顯示的時間半天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真不是什麽貪睡的人，以前午覺也就眯個十幾分鐘，根本睡不沉。他對光線和聲音都比較敏感，白天其實不太睡得着。像這樣一睡一整個下午，真的是從前從來沒有過的事情。

離譜，離大譜。姜旭長嘆了一口氣，重新倒回了枕頭上。

睡了一下午并沒有讓他覺得精力充沛，反而整個人像是被人揍了一頓一樣，渾身肌肉都在酸疼。姜旭嘗試起床寫了一會兒競賽題，卻發現腦子裏的思緒像是被人打了結，他根本無法正常思考。

失眠加上頭疼，周三的早上姜旭掙紮了好久才從被窩裏爬了出來。也并不是他有多麽的熱愛學習，只是姜旭不想繼續躺在床上，維持睡也睡不着、醒也醒不來的精神狀态。

喝下了早上的口服液，又在後頸塗了些藥膏，姜旭披上外套出了門。

可能是周三大家都格外厭學，姜旭到教室的時候發現班裏一大半的座位都還空着。程之奕倒是已經到了，男生坐在座位上，難得的沒有刷題，而是在低頭劃拉手機。

姜旭走到教室的後排，在程之奕身旁停下腳步。男生擡頭看了他一眼，站起身來錯到一邊，留出空間讓他進去。

“昨天下午怎麽沒回來？”姜旭剛放下書包，就聽到程之奕問他道。

如果是在以前，又或者今天問他的是別人，姜旭覺得自己都會不假思索的回答一句“不想來了”，雲淡風輕的裝作一副沒有任何原因就是純粹不想上課所以就沒來的樣子。

但此時此刻，說不清為什麽，他并不想要假裝自己沒事。

少年無精打采的低着頭，漂亮的眼眸低垂，無意識的癟了癟嘴，小聲道：“不舒服，睡了一下午。”

話說出口，姜旭自己也不由得一愣。這種不經意間的示弱，是從前他絕不會有的行為。這他媽難道就是omega信息素的副作用嗎？姜旭吓出了一身冷汗，想趕緊補上一句什麽掩飾自己的尴尬。但他還沒開口，就被程之奕打斷。

“今天好點沒有？你帶保溫杯了嗎？我幫你去接杯熱水？”

男生臉上露出明顯的擔憂與關切，姜旭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如何接話。熱水，多喝熱水，熱水大法好。他聽話的伸手到桌洞裏摸許久未用的保溫杯，意外的摸到了一個塑料盒子。他把盒子拿了出來，低頭仔細看盒子上的小字。

“信息素監測……手環？監測信息素用的？”姜旭低聲喃喃道，突然擡起頭來，“這是哪兒來的？”

看到後面的标注着“适用于omega發情期監測周身信息素環繞量”，姜旭立馬覺得手裏的塑料盒變得燙手起來。

“我昨天去超市順手拿的。”程之奕接過他的保溫杯，留下一句話後站起身來。

順手。

姜旭不以為然的挑了挑眉。這種東西程之奕自己根本就不需要，怎麽可能是順手。想送給他就直說呗，畢竟他也知道自己為人熱情開朗招人喜歡，想跟他姜旭交朋友沒必要這麽扭扭捏捏。

姜旭撕開包裝取出手環，戴在手上按亮開關，然後拿出來塑料盒子裏的說明書。

說明書的第二頁，列了一些omega周身信息素環繞量的數字。

手環顯示0到100，是omega非發情期的正常數值。信息素環繞量在100以內，身邊哪怕是最敏銳的alpha也察覺不到信息素的味道。

數值顯示100到250，一般在發情期的前期，或是ome□□生嚴重的情緒波動。信息素環繞量在這個範圍內，有些強大的alpha可以分辨出味道，但總體來說并不會對alpha産生很大的影響。

發情期的omega如果不使用任何抑制劑，信息素環繞量一般在500至750的範圍內。信息素環繞量在500左右的時候，方圓一米之內的alpha都能察覺到氣味。

對信息素不敏感的beta，可能要信息素環繞量在700以上才能察覺。

手環需要帶在手上一會兒才能準确的測出數值，讀完說明書的姜旭重新低下頭去。此刻他的手環上顯示的數字是323，不高也不低。只要不和alpha湊得太近，理論上他都是不會被發現的。

有手環時時讀取數值，一天下來姜旭覺得整個人安心了不少。他每隔一節課都會小心翼翼的偷偷扒上來衛衣的袖子，确定自己周身的信息素環繞量數值還在500以內。

可能是誘導劑正在緩慢的發生功效，手環的數值一直在穩步增加。早上的時候還300多，中午已經将近400。下午最後一節課體育，姜旭擔心打球的時候不小心被人看到，提前摘下了手環。回到教室終于戴上的時候，手環蹦出來一行橙色的數字。465，離500已經非常接近了。

“晚上還來嗎？”程之奕瞥了一眼他手環上的數字，低聲問道。

“去……去吧。”姜旭答得沒什麽底氣。

周一的時候輔導課上到一半他就跑了出去，今天要是再不去，估計又要被韓峰叫去苦口婆心的勸說一頓。階梯教室空間大，一共就他們四個學生，還不坐在一起，氣味應該不會太明顯。

輔導課還是要去的，但食堂姜旭不是很想去了。食堂人多，還容易撞見熟人。要是袁昆再像那天那樣突然從他背後靠近，指不定就能察覺出來異常。

學校附近不遠就有一整條美食街，過去吃個晚飯再回來也不會影響晚上上課。姜旭提出自己晚上要去那兒解決晚飯，順口問了一句程之奕要不要一起。

如果說之前那次叫程之奕一起吃飯只是純粹的出于禮貌，這次的邀約則是出于感謝，感謝那人“順手”幫自己從超市帶了信息素監測手環，以及為了那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安全感。

發現自己可能是omega、确認是omega、吃誘導劑等發情期，最近發生的一系列事情都在姜旭的意料之外。而很不巧的是，發生這些的時候，程之奕都剛好在他旁邊。出于某種慣性，姜旭覺得帶着程之奕一起好像比他自己去人堆裏晃悠要安全一些。至少如果有一刻手環失靈、他身上信息素的味道過于明顯，那人應該會及時的提醒他。

程之奕對晚上吃什麽沒什麽意見，兩個人回教室拿了外套，并肩出了教室。

除了高三以外，走讀生都是下午第三節 課後四點二十放學。姜旭和程之奕因為在球場耽誤了一會兒，又回了趟教室，到美食街的時候已經将近五點了。街上的餐館大多數都人滿為患，有的甚至門口開始排號。

兩個人在街上溜達了半天，才終于找到了一家可以直接進去的。是家港式茶餐廳，姜旭初中的時候跟同學來過，味道不好不壞，就是上菜極慢。

點了餐，兩個人不約而同的低頭玩起了手機。姜旭的話唠僅限于特定的場景觸發，人多需要有人帶氣氛的局上，或是他本人心情非常好的時候。而此刻他并沒有什麽和程之奕閑聊的想法，索性摸出來手機專心致志的玩消消樂。

單機玩了兩局，店家也只是上了一道清炒綠葉菜。姜旭無聊的打了個哈欠，眼神飄向窗外。外面正好有一群人經過，幾個高個子的男生在拽着什麽人往美食街的盡頭走，看校服像是二中的。出于好奇，姜旭多看了幾眼幾個人中間被拖着的那個。好像也是個男生，個子一般，穿着一中的校服，書包……是棕色的。

餘傑的書包也是棕色的。

姜旭低聲罵了句我操，騰的一下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直直的追了出去。

跟着幾個人一路走到了美食街的盡頭，本來還不确定那個被拖走的倒黴蛋是不是餘傑，姜旭就聽到了幾個人的對話。

“餘傑，你小子可以啊！你算個什麽東西，連我們二中的校花都敢惦記！”為首的高個子男生往地上啐了一口，一把把拽着的男生推到了地上。

“來，哥兒幾個給他點教訓嘗嘗！沒有自知之明就只能咱們幫幫他，讓他清醒一點！”

話音沒落幾個人就動起手來，對瑟縮在地上的餘傑拳打腳踢。姜旭逮住機會一把沖上前去，伸手抓住餘傑，想要把人從地上拉起來。

然而，他高估了餘傑，也高估了此刻的自己。

餘傑已經被吓的完全不敢動彈，感覺到有人拉自己，他的第一反應是往後退，一把甩開了姜旭的手。

而被甩開的姜旭，也是在同一瞬間，突然感覺後頸針紮似的疼了一下。随後，奇怪的感覺席卷全身，他左手手上戴着的手環，也是在這一刻，輕微的震動了一下。

姜旭心下一涼。

這下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