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章節
學樓外的長椅上,看放寒假的學生掃了雪,在廣場上用薯條喂雀兒。
忽然一只胖乎乎的小麻雀飛進了秦岱的視線。
“先生,我結束啦!接下來要去哪裏啊?”秋 驿洛眼睫毛上落了寒氣凝結的薄霜,他揉揉眼睛,眨着雀躍的星光。
“走,我們去吃好吃的。”
面試在早上,朝露還沒有完全散去,風也格外的冷。秋驿洛裹得像個小企鵝,胖悠胖悠地跟在秦岱身後。
“先生怎麽不問我面得怎麽樣?”秋驿洛有點憋不住了,皺着眉頭恨不得秦岱多問兩句。
秦岱笑道:“還有洛洛搞不定的老師嗎?”
秋驿洛眉開眼笑,“是啊,那個教授好和藹,長得很像聖誕老人,說話也很有趣,我們讨論了英國的詩人,他也很喜歡濟慈。”
秋驿洛倒核桃一樣叽叽喳喳說個不停,秦岱一邊聽着,一邊看着越來越活潑的小朋友,不僅為秋驿洛面試順利而高興,更欣慰的是秋驿洛終于原因敞開一點心扉,伸出小爪子,接觸他不曾觸碰過的陌生世界。
秋驿洛什麽都不需要怕,秦岱想到,他這個大十一歲的監護人,足以護秋驿洛周全。
“先生,你怎麽不說話?”秋驿洛走到秦岱面前,側着身笑問道,“濟慈诶,原來真的有教授會喜歡沒有用的浪漫主義。”
秦岱勾了勾唇角,“你和教授讨論的詩人,原來是濟慈嗎?”秦岱看了眼陰沉的天,不緊不慢地念起了詩句。
“With beaded bubbles winking at the brim,
And purple-stained mouth,”
秦岱的聲音低低的,像是一月厚重的積雪,卻如列松蒼翠清晰,在耳邊飒飒作響。
廣場上的灰鴿子從堆滿白雪的噴泉臺上撲棱而起。秋驿洛接上優美的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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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at I might drink, and leave the world unseen,
And with thee fade away into the forest dim”
陽光短暫地穿透了雲層,打下一束具體的光,驅散了林間的寒鴉。
“我記得先生說要給我建一座烏托邦,我都記着呢!沒想到是真的,我做夢都沒想到真的可以學自己喜歡的領域。我以為,從生下來我就該學習經濟金融,幫我爸爸打理事物。謝謝你先生。”秋驿洛的臉被凍得紅撲撲的,聲音卻晴朗非常,“對了,我和今天的教授提起了你,他很驚訝我已經結婚了,還說想要見見你。”
“見我?”秦岱側過頭,有些驚奇,“見我做什麽。”
秋驿洛想到面試的場景,不禁笑出了聲,“他說想要看看是什麽男人,能讓我心甘情願地和他結婚。教授可是第一個沒有覺得我配不上你的人哦?你不會生氣吧?”
秦岱皺了皺眉頭,“很多人覺得你配不上我嗎?”
秋驿洛戳戳下巴,思索道:“也沒有吧……但今天這樣的話,我确實第一次聽到,還挺新奇的,也很……開心。覺得自己好像和先生其實還挺般配的。”
秦岱聽了心疼得不行,當時只顧自己想要得到香香軟軟但小媳婦,所以把秋家搞得有點難看,沒能考慮到秋驿洛和他結婚将受的輿論和非議。
他也只是一個十八歲的孩子,自己消化了來自社會的所有惡意,而自己卻不能做什麽,甚至還是一切苦難的始作俑者。
秦岱把秋驿洛摟進了懷裏,使勁搓揉了幾下。
“先生你輕一點!我走不了路啦!”秋驿洛掙紮了兩下,發現沒有用,便不再反抗。
秦岱湊近秋驿洛藍白條紋的毛線帽,在他耳邊呼出熱氣,“是我配不上洛洛,将來洛洛長大了,可不要嫌先生老。”
“不會的……”原來先生這麽在意自己的年齡啊……秋驿洛心揪了一下,先生那麽好,可不能自卑!
秋驿洛被埋在羽絨服裏,甕聲甕氣的,“先生不會老,先生很厲害的。”
“很厲害?”秦岱把埋在自己胸前的小團子掏出來,卻見秋驿洛臉紅得不敢擡頭,“什麽很厲害?”
“哎沒什麽,”秋驿洛搖了搖頭,安慰人的經驗不太足,剛才口不擇言,好像說了奇怪的話,于是努力找補,“等我考上了大學,平時有假期,一定會回來看先生和爸媽的,不會讓你們當空巢老人……”
話出口又看到秦岱挑眉淩厲的目光,秋驿洛幹脆閉嘴。
秦岱嘆了口氣,“到了。”
“到哪兒了?”秋驿洛環顧四周,大大的草坪花圃和精致的鐵藝圍欄,白磚鋪成的蜿蜒小道通向遠處古樸典雅的城堡,“這是……莊園?先生要帶我來這裏吃飯嗎?”
身邊停着的黑色勞斯萊斯忽然打開了車門,裏面下來一位四十多歲的英國男人戴着白色的手套,紳士地半鞠着躬,請他們上車。
“先生您好,我是莊園的管家約翰。”
秦岱颔了颔首,等兩人坐定,才開口說道:“帶你視察一下牛津城郊的夫夫共同財産。”
“啊?!”秋驿洛望窗外看去,紙船上畫着的簡筆畫城堡逐漸豐富了線條,映入眼簾,“原來真的有城堡。”
原來真的有烏托邦。
“先生,今天早午飯的菜譜是西班牙火腿tapas和英式班尼迪克蛋。如果有任何需要,請随時喚我,我将在門口等待先生用餐結束。”
剛才車邊迎接的金發碧眼男人約翰,是這座莊園的管家,他吩咐完侍從上菜,便識趣地退下了。
頭頂的吊燈因為人群的散去微微搖晃,房間裏只剩秋驿洛和秦岱,還有木質窗棂打在餐桌上的格紋。
“先生,這……真的是我們的莊園嗎?”秋驿洛戳破了晶瑩的溫泉蛋,橙黃的蛋液浸潤了底層的全麥面包。
秦岱倒了杯紅酒,抿了一口,點頭道:“是啊,剛買的。”
“剛買的?!有多剛?!”秋驿洛被震驚得語無倫次。
秦岱有些忍俊不禁,小朋友對自己的重要性和他們夫夫的財力還是一無所知。
“來之前。”
“來之前?!”秋驿洛瞪大了眼睛,“我沒考上怎麽辦?!”
秦岱聳聳肩,“那就給牛津捐一棟圖書館。我知道他們一直有籌建西非文化館的計劃。”
“我一直沒打算和你異地戀哦,老婆。”
橡樹
秦岱說的一本正經,秋驿洛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秦岱是在不滿自己把他一個人留在國內的設想。
“哦…哦。”秋驿洛心虛地低下了頭,用銀制的刀尖劃破了蛋白,叉了一小塊放進嘴裏。
雞蛋的醇厚混着醬料的香甜,在舌尖鋪漫開來。
“那秦氏集團怎麽辦啊?”秋驿洛忽然想起來,自己的丈夫,還是一個很大的總裁,要是陪自己讀書,肯定會犧牲他的商業版圖。
秦岱拌好了沙拉,放在秋驿洛面前,毫不在意地說:“秦氏集團的運作已經非常成熟,不需要我過多的操心,而且我準備在歐洲開辟新的板塊,跟據商業分析,應該會有不錯的收入,”秦岱擡頭,看了眼秋驿洛皺巴巴的小臉,笑道,“不用擔心,秦夫人并不會有什麽財産損失。”
秋驿洛撇撇嘴,“你知道我在意的不是這個。”
餐廳裏安靜得只剩下刀叉和餐盤之間刺耳的摩擦,“我只是不想先生為了我而改變計劃。”
秦岱透過窗外投進室內的一束淡黃色的陽光,認真地說道:“從見到你的第一眼起,你的一切就都在我的計劃之內。還要我說多少次洛洛才能記住。”
秋驿洛眨眨眼,低下了頭。
他總是對先生的情話沒有什麽抵抗力,每次聽到都恨不得把耳朵閉上,像主人撫摸小貓一樣蜷着身子逃走。秋驿洛也不知道這是怎麽了,他逐漸發現自己害怕外界的溫暖,尤其是先生灼熱的愛,他怕回報不了,他怕适應之後嗜熱上瘾,難以抽身。
他總是給自己留足了退路,心底卻自私地說服自己,這是給先生留的餘地。不要像爸爸媽媽一樣,至死還會無止盡地瘋狂迷戀。
秋驿洛永遠記得在家裏客廳挂了18年的巨幅壁畫,上面的海浪綿延到秦氏集團頂樓的畫廊。一切像是宿命般牢牢地扼住他的咽喉,揮之不去。
秋驿洛擡頭看着秦岱,對面伴侶眼裏的堅定,每每觸及,還是會為之一震。
“嗯。”秋驿洛舔了舔幹燥的嘴唇,“我知道了先生。”
秦岱知道讓秋驿洛完全依賴自己還有很長的路要走,畢竟與他相識,滿打滿算也不到一年。但是他能感受到秋驿洛的努力,這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