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歉意
以諾誠摯的眼神讓塞納有
幾分退縮,遲疑起來,一時忘記回話。
但以諾把這個當做了是默認,只以為塞納不好意思坦言:“我去換一身衣服,請您稍等。”
以諾起身前輕輕扶了一下塞納的肩,似乎是暗示他不要反悔離開,因為自己的失誤誤傷了普通人,以諾不能容許這種錯誤發生在自己身上。
看着以諾的背影塞納撓了撓頭,他本可以明确拒絕或者趁現在開溜,不知道以諾有什麽魔力讓他不自覺留了下來。
如此一來更不好告訴以諾自己因為朋友給的護身符對于這種純物理攻擊還算有抗性,不過下巴上的淺色淤青确實有礙觀瞻,他可不想縮着脖子回去收獲友人的嘲笑。
說是換衣服以諾也只不過是把外袍脫下來披了一件外衣,左看右看還是透着一種神父的感覺,這個人從內到外都已經被神父這個職業所侵占,不管穿什麽都是莊重肅穆的樣子,現下更像是去醫院做終縛。
不過以諾根本沒有意識到這一點,而且因為他的好模樣無論怎麽着裝都很容易吸引別人,塞納覺得以諾要是生在大城市大概只能在櫥窗海報裏看見他了。
若是面對争相抛出橄榄枝的影視獵頭,虔誠之人是否也會因為花花世界而動搖呢?
塞納自認這是一個有趣的議題。
離開時以諾用繩子系上門把手,挂好牌子,塞納心虛地移開目光:“等我回去了,會想辦法給您換個門的。”
以諾漫不經心道:“如果您真的願意慷慨解囊的話。”
兩個人并肩上街的時候反而遇見了不少人,之前還空落落的街道有了不少來往的人,大家都會向神父問好,以諾回以認真的答複。
塞納默默看着忍不住想這個人真是神父屆的模範,要是自己生在這個偏僻的地方別說當神父了,開金礦都會瘋。
回憶一下那個殘破的教堂,還有時刻準備為夏日燥熱“煽風點火”的空調,塞納想不出是什麽讓以諾以一種苦修的狀态在鎮上堅持神父這個職業。
或許這些偏僻之處真有信仰堅不可摧之人,守衛心中道義,懷殉道之心頌真言千遍而心無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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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納自覺自己把以諾想得過于理想化。
鎮醫院在城鎮的另一頭,好在鎮子不大很快就能趕到。
見到來人醫生有些意外:“神父今天是預約了病人嗎?”
“不……”
以諾罕見停了一下,思考該怎麽解釋這起事故,告訴別人自己打傷外人可實在是難以啓齒。
看見以諾的遲疑塞納上前:“是我拜托神父帶我來看醫生的,對于一個外來人,醫院可真的不太好找。”
聞言醫生了然:“那走這裏吧。”
走前塞納沖以諾眨了一下眼睛,這讓後者愣了一下,藍色的眼裏透出幾分茫然,塞納猜測這個人自從當了神父應該連一句像樣的謊都沒撒過。
等待的時候以諾可以聽見塞納快活的聲音從屋裏傳出來,看這個情況似乎要持續一會兒,以諾想了想起身去找了另一位醫生。
塞納在屋裏平舉出手,上面暗色的勒痕昭示自己的主人曾遭受的磨難,醫生噴藥的時候眼裏帶了幾分揶揄,看見醫生的眼神塞納有些無奈,以諾這個技巧到底是和誰學得,熟練得讓人浮想聯翩,不過這樣揣度一位神父是非常不道德的,塞納趕緊收回自己的思緒。
結束了治療塞納又和這位醫生閑聊了兩句才離開,這裏的人可比自己家周圍的好打交道多了,出門塞納沒看見以諾的影子,不過這個自帶聖光的家夥可太好找了,生生在鬼人交互的醫院裏開出了一條沒有一個游魂敢靠近的路。
在別人眼中平平無奇的醫院在塞納眼中完全是另一種景象,除了飄來飄去的游魂,還有些特殊的種族,明明身處一個空間卻井然有序互不侵犯,他們此刻一齊避開了一條路線,不出意外就是這位神父行過的痕跡。
塞納沿着這條路步伐輕快地去找人,一路上看見不少病人聊天說感覺不知道怎麽身體似乎好了許多,毫不誇張得說,因為以諾的原因醫院裏一些被死神預定的病人今天或許都能多得些時間人間流連。
早從看見以諾的第一刻塞納就發覺這個人身上的那種神聖氣息比起一些大教堂的主教也是不遑多讓,而那些威名遠揚的大主教多還有聖物加持,若這麽算來以諾的這種力量比自己想得還要強更多,只是不知道以諾自己知不知道。
眼下塞納對以諾的信仰之心突然多了幾分敬佩,從這聖潔之息足見以諾絕對是主最虔誠的信徒之一,教會沒有發現這樣的人才不可說不是一種損失,以諾若能去別的教堂定然會被格外器重。
如果不是已經有了目标,塞納覺得以諾可能更能幫助他達成願望。
拐過走廊的時候,塞納忽然聽見了些敲擊聲,有節奏地穿過身後,塞納步子一頓,背上竟出了一層冷汗,腳步一時沉重,屏息立刻轉身,看見一個拄着拐杖的老先生正緩慢走過,注意到塞納的目光老人像是被冒犯一般皺了一下眉,繼續自己的路。
不是,塞納愣了好久才松氣,是普通人,自己太大驚小怪了,這個在夢裏出現了無數遍的聲音在這裏一刻聽見還真是讓人一時分不清夢境和現實。
塞納安撫了一下自己,繼續走向了以諾所在的病房,張望進去可以看見病房裏坐着一位婦人,躺在床上的小女孩歪頭看向以諾,後者背對着門,似乎正在說什麽,女孩露出蒼白卻快活的微笑,許是因為以諾在,憔悴的女孩面龐浮現出幾分生氣。
最先注意到塞納的是莉西,看見莉西目光移開以諾也随之看向門口,瞥到塞納側臉的以諾擡手做了一個等待的手勢,塞納微微點頭坐在了門口的椅子上。
塞納托腮坐在椅子上,幾分懊惱自己的聽話,正考慮要不要先一步離開忽看見一個搖搖擺擺的孩子挪了過來,淺棕色的卷發遮擋了眼睛,只能看見小小的鼻尖和嘴。
無懼以諾威脅的孤魂也不是沒有,像眼前的小鬼就是如此,未被世間欲念侵染的孩子即便死去也是最為純淨的靈體,不為神聖力量灼傷,也是惡魔最為垂涎的美食。
孩子的身影很淡,白日并不适宜他這樣幼小的魂靈游蕩,饒是如此他還是耐不住好奇來看看這個從未見過的外人,塞納心間冒出幾分同情,這個年齡的孩子恐怕連死亡是什麽意思都無法理解。
他似乎以為塞納看不見自己,遂伸手在塞納頭發上揉來揉去,瞧塞納沒有動作,小鬼愈發大膽起來,甚至自言自語說着俏皮話。
調皮的小鬼,塞納抿住嘴,不去破壞這個鬼孩子的小樂趣,自發覺自己窺探三界的能力以來,塞納已經學會了一套與他們相處的心得。
很快以諾從病房裏走出來,婦人不斷感謝着把以諾送出來,以諾也回應了些安慰的話和祝福。
兩人聊完婦人掩門又退回屋裏,以諾轉頭看塞納的時候短暫地定了一下又移開目光,這短短一瞬可以看見對方唇角若有若無的笑意,塞納現下已然被小鬼包圍,第一個鬼孩子呼朋引伴把自己沒怎麽見過外人的小朋友全都叫來了,他們團團圍住塞納,想知道這個人來自何處。
看見神父出來,其中一個孩子立刻收回了手,像是做了壞事被發現一樣,其他孩子瞧見以諾或多或少有些收斂,塞納發現異樣擡頭,以諾禮貌微笑:“久等了,走吧。”
在這種小鎮人們的生亡大事都與教堂有着密不可分的聯系,以諾在必須同時承擔起引生者和送葬者的角色。
他為新生之人祝福,為故去之人祈禱,分外矛盾又極為和諧,孩子對他有幾分畏懼也并不奇怪。
礙于在人前塞納沒有多餘的小動作,不然他真的很想吓唬一下這群小鬼,塞納設想以諾是否會因為自己的行為而大吓,他不确定以諾是否同樣擁有這種看見鬼神的力量。
接過醫生交代的藥兩人離開了醫院,看以諾交出了那些銀幣塞納忍不住打趣:“看來神也要為自己侍奉者破費。”
“這是彌補,僅代表個人。”
塞納微笑:“好的,我接受。”
這句話讓以諾輕松了不少,他感激這個不正經警探适時的善解人意。
“我下午還有工作,既然我們都已經諒解了彼此,就在這裏分別吧。”以諾順過被風吹散的頭發,恢複了疏離感。
“沒問題,”塞納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和這個人嘗試深交,不過僅以諾身上溢出的聖潔力量就足夠讓塞納好奇這位神父有着怎樣的過往,“那走之前我可以問神父你一個問題麽?”
“知無不言。”
自神父口中說出的話自然分量非常。
看着以諾淡薄的眼神塞納不知道為什麽腦袋裏突然蹦出來了些無關緊要的事,若是止步于此豈不是太可惜了。
以諾靜靜等待着,想知道這位才剛剛将自己形象扳回正面的警探會問出怎樣的問題,他對塞納還懷有警惕,這令他有些不安。
醫院的頂層的窗簾被拉開了一條縫隙,看着樓下的兩人偷窺者皺起了眉頭,他讨厭外人,不速之客帶來變數和災難,剛才還在塞納腳邊調皮的鬼孩子此刻正瑟瑟蜷縮在窗角。
“無關緊要。”
偷窺者輕聲低語,不知道是說給誰聽。
“一切盡在我主的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