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複仇

未婚妻……塞納在心中咀嚼了一下這個詞。

“那你一直跟着的那個女演員,安,你和她又是什麽關系?”

少女的情緒低落了下來:“她是我的妹妹,是我唯一的親人。”

塞納已經徹底搞不懂了,這兩姐妹先後與同一個人訂婚,這是什麽情況。

“要是她像你一樣能看見我就就好了,”少女愈發悲傷起來,周圍溫度下降幾分,“自從我離開後,就再也沒看見過她的笑容了,肯定都是因為我。”

“這是對我的懲罰,對我自殺的懲罰,”少女捧住臉,好似她還在人間,能接住自己滑落的淚滴,“神永遠不會接納亵渎自己之人,讓我在這裏游蕩不息,讓我與所愛之人分離,無緣天堂。”

“也許這并不完全是你的錯。”一直沉默的以諾突然插話,他一直站在暗處,此刻走出來與塞納并肩,少女才發現這裏有兩個人,有些驚慌地看向發聲源。

在以諾眼中,少女的影像相當模糊,只有若有若無的聲音傳來,當這個靈魂情緒震蕩的一刻,他才聽清了她說的話。

自殺乃是難赦之罪,遵循老派習慣的以諾相當痛恨這種行為,但他所見的自殺者的靈魂無一不痛苦忏悔,這令他分外矛盾,尤其現在。

人間混沌,惡魔橫行,神恩不在,人如何堅定信仰。

“好燙。”少女下意識後退了幾分。

“別害怕,我們不會傷害你。”塞納真不知以諾這強大的力量為他所用到底是不是一種幸運。

“你們來這裏是要做什麽?”少女這才意識到這個問題,警惕心又回來了,“還有為什麽要驚擾已故之人。”

“我們是來調查他的死因。”塞納公式化出示了一下證件,盡管對魂靈并沒有這個必要。

少女沉默了,低頭看着透明屍袋下無頭的蒼青色軀體。

“已經耽誤太多時間了,我想你應該不會介意我的辦案方式。”邊說着塞納戴上手套,拉開了屍袋的拉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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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僵硬,這是死亡具象化的直觀展示。

不等塞納感受到什麽,少女的靈魂驟然蜷縮起來:“不……是安……救……”

少女靈魂的痛苦帶動了周圍孤魂,他們爆發出尖叫,這對神識敏銳的塞納而言無疑是重擊,無數雜亂的畫面闖入他的腦海,這是這些靈魂生前的經歷,是束縛他們讓他們以魂靈姿态游蕩人間的執念。

“停下……停下……”塞納甚至無法說出完整的話。

“停下!”以諾的低喝宛如法庭之上的法槌,一聲便令周遭肅靜。

像是被抽走了全部的力氣,塞納腿一軟好在被以諾及時拉住。

“怎麽回事”

腦袋脹痛,太陽穴跳得奇快,塞納有氣無力道:“不知道。”

少女的靈魂淡得幾乎看不見,眼睛朦胧若霧,掙紮着指向一個方向:“救救安,救救安……求……”

一團火光在少女胸膛燃起,如同一個黑洞,一點一點向裏吸納她的魂靈,在她表情猙獰到極致的一刻驟然炸開,沒有絲毫聲音,瞬間消散若塵。

這是靈魂的毀滅,不必再憂慮她的歸處,她已永遠消失在這個世界。

周圍的靈魂看見這一幕,轉瞬四散奔逃,霎時周遭一空。

“神父,你做了什麽嗎?”塞納強壓住語氣的顫抖。

以諾搖頭,這一幕顯然對他也造成了不小的沖擊。

“該死。”塞納支撐起自己拉上屍袋将它推回櫃子,已經迅速往門外去,“先去救人。”

燈光是暖橘色的,一個纖瘦的身影跪坐在床上,她的妝已經花了,眼角是刺目的紅,無神地看着眼前的人。

“真是……難纏的東西,”對方甩了甩手,笑得異常冷酷,“看來你有着保護神呢,安小姐。”

“原本想在告訴你真相的時候殺了你,卻為這種無關痛癢的靈魂守護浪費了不少時間,”每一個字都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實在讓我非常火大,就算我發洩一下我的怒火你應該也不會介意吧。”

“你在……說什麽”

“哦看來你還不知道呢,安小姐,”那人發出低低的笑聲,“那個和你非常相像,時刻守護着你的女性靈魂就在剛才一瞬,啪,被我毀掉了。”

他做了一個打響指的動作,異常快意。

“和我……非常相像……”安的已經哭不出更多的淚,只能發出幹澀的嘶吼,語句破碎毫無章法,“相像……毀掉!”

“是啊,安小姐,複仇的路總是險阻的,犧牲在所難免,在找上我的時候,你就該想到這些。”

“你沒有告訴我這些!你沒有!你說的只會殺死諾蘭!不會……不會有其他人……”安抓撓着自己的頭,嘶吼哭叫,“不會!不會……”

“啧啧啧,天哪,我的小可憐,你哭得真是太令人傷心了,”那人微微仰首,唇畔是似有若無的笑,“複仇最先報複的對象總是自己,我以為這是人盡皆知的鐵律。”

“而現在,你完成了你的複仇,我也該完成我的了。”

那人亮出了獠牙,在燈光下亮得瘆人:“你将是在我将整個世界獻給惡魔之前,最後的晚餐。”

塞納第一次如此感謝那些無孔不入的狗仔隊,對虧他們秉持自己的敬業精神,将每一個熱點明星的行程公布在大衆眼中。

六十八層,一仰頭只能看見黑色的樓身點綴着星光。

“沒辦法,神父,非常規手段總是必須的,”塞納活動了一下脖子,“人命關天,請你諒解。”

消防通道并沒有使用什麽先進的電子鎖,兩人沒花多少時間就進了酒店,尋着那詭異的不詳氣息,兩人在樓層間飛快向上。

越是靠近,塞納越是畏懼,這是吸血鬼獨有的氣息,他看了看身旁的以諾,明顯後者也感受到了,眉頭鎖得比他還緊。

這一系列詭異的殺人案件已經牽扯了太多人,塞納已經不知該從何悔罪。

房門是開着的,塞納敏銳地嗅到血的味道,慢慢推開門,着黑色浴袍的女子站在落地窗的邊緣,窗戶碎裂,冷風無情灌入,吹得她搖搖欲墜。

安在抽煙,每一口都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每一寸神經都因為煙葉而繃緊。

塞納盡量讓自己不要發出什麽響動,以免因為驚吓到她而發生什麽慘劇。

不過安已經從窗中看見了他們兩人,微微側過頭。

“安……”塞納慢慢壓低身,降低姿态,讓自己看起來溫和無害,“不要沖動。”

安笑得很深,将煙按在玻璃上緩緩壓滅:“太晚了……抱歉。”

煙頭被吹飛出去,安将自己完全信任地交給了身後的夜空,同時合上了自己的眼睛。

就像她小時候和自己的姐姐玩的信任游戲,也許她曾調皮戲弄過自己的姐姐讓她跌倒,但每一次她的姐姐都會在她身後接住她。

每一次,就連死亡也無法阻攔,即便化作無主之魂,也要在她墜落時刻做她的依靠。

靈魂的毀滅是怎樣的一種感覺比死亡更痛嗎?安不敢想象。

下沉,風聲,失重。

這一次,她的身後沒有任何支撐,只有虛無的死亡向她張開懷抱。

就在幾分鐘前,同樣的死亡威脅高懸于頂,吸血鬼的獠牙近在咫尺,安知道脖頸被刺破的一瞬她連呼救都無法發出。

心髒會因恐懼泵出更多的血液,喂飽眼前的吸血鬼。

安也不想掙紮,她等待死亡太久了,這是一場煎熬的馬拉松,終點就在眼前。

“啪——嘩——”

緊接着是細碎的灑落聲,敲打在屋內的物品中發出清脆的響聲。

一塊玻璃飛過她的側臉,能看見闖入房間的不速之客就在那個吸血鬼身後。

安被一把拉開,撞碎玻璃的人壓住預備進食的吸血鬼,雙手将他的脖子束縛到極致。

“你果然來了……噗噗哈哈,”被扼住脖子的吸血鬼發出嘲諷的笑聲,“被一個雜種這樣欺負,真是我的恥辱。”

“閉,嘴。”

“果然,你快要忍不住了,”吸血鬼側過頭,露出自己蒼白的脖子,那下面是早已冷卻的血液,“你渴望血液,對吧。”

牙關已經咬到了極致,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沒錯,我也參與了,我也暢飲了,那甘甜的味道,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吸血鬼笑意更深,“對于你無法品味人類血液的甜美,我表示非常遺憾。”

手下用力,昭示它主人的暴怒。

“這是你對我的複仇,也是我對你的複仇,”吸血鬼從嗓眼中擠出聲音,“你以為我們只會束手就擒嗎,好好享受我給你的盛宴吧。”

“你所愛的人類将在血海中掙紮,成為惡魔肆虐人間的第一餐,而你,除了在角落看着這一切外毫無辦法,就和你當年一樣。”

“不過這一次會有一點點小小的不同,你不會置身事外,你是這場狂歡的執刑人,亦是這場宴會的敲鐘人。”

手已經束縛到極致,吸血鬼眦目欲裂,用力揚起自己因為雙手緊扼難以動彈的頭顱:“因為,你的名字已被鮮血嵌寫在尾頁——亞瑟·安斯艾爾。”

安的手腕被拉住了,快得來不及讓她回味一下死亡的前奏。

以諾攀着窗臺的邊緣,腳下是黑色的深淵,即便是大城市的午夜,也會有一絲光都照不進的地方。

“她暈過去了。”以諾稍一用力就把安提了上去交給塞納。

“謝天謝地,”塞納背上的冷汗還沒褪去,風一吹激起一層寒意,“神父你真是……無時無刻不在給我驚喜與驚吓。”

塞納将安小心抱到床上:“還好,沒有重傷。”

安還在夢中完整她墜落的過程,眼睛不安地轉動,身體習慣性做出防禦的姿态。

“這裏發生過打鬥,”以諾的注意力已經不在安身上,蹲在落地窗前,“這是吸血鬼的血。”

塞納走過去用手沾了一些,特殊的腥味讓他有些不适。

“這還和吸血鬼有關?”以諾也注意到了這件事的複雜。

“目前來看逃不開幹系,”塞納試圖還原他們來之前這個屋子發生了什麽,最終也沒有思考出任何頭緒,“我只能肯定安小姐不具備剿滅吸血鬼的實力,她除了當一個安靜的餐後甜點沒有任何反抗之力。”

“但吸血鬼放過她了。”

“我當然知道,”塞納指了指安,“只有她還沒放過自己。”

兩人擔心有什麽威脅去而複返,索性圍靠在安身邊,守護着她。

在黎明來臨的前一刻,安從夢中墜回了現實。

昨夜的一切牢牢刻印在她的腦海,安知道她還必須在生與死之間繼續掙紮。

以諾一直是醒着的,塞納半靠在他身上,不知道什麽時候睡過去的。

安深吸了一口氣,顫抖着伸出了手,向着以諾:“勞駕,能給我一支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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